第180节
秦景和侍卫同伴们站在一处,离公主还挺远的。小庄宴冲过去的力道太猛,根本不给秦景留时间。秦景也就根本没赶过去救公主,他抬脚踢起一块石子,力道极准极快地弹向小孩儿的膝盖弯上,重重一顶。小庄宴跑得高兴呢,膝盖一痛腿一软,“哎哟”惨叫着跌倒了。
“公主,有人欺负我……”庄宴委屈地抬头,想向公主告状。
他趴在地上慢慢扬起小脸,眼眸眯成可爱的水滴状,萌得不得了。结果他伸手抓住一片衣角,觉得不对劲时抬头,看到的却是纤尘不染的白底兰开缠枝长裙,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儿低头看着他,只有一只眼的黑瞳闪着奇诡的光泽。
“你、你……妖怪啊!”小庄宴尖叫一声,往后退。居然有人的眼睛是那个样子……
小女孩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不转睛,任他被自己的异样吓到。她回头,特别认真地看着公主,“公主,这就是你为我指婚的对象吗?”
“……噗!”公主手中茶盏飞出,一口茶喷出,呛得直咳嗽。
小庄宴更是惊恐得跳起来,“什么指、指婚!你不要胡说,我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这就对了啊,”檀娘觉得自己得到了认同,“公主说要把她的人给我指婚,你都说自己是公主的人了,当然没错。我和你现在当然没关系,以后就不好说了。”
她定定看庄宴许久,从袖中掏东西,发现自己没带占卜的器具后,有些呆愣。她眸子光澜飞烁,似在计算着什么。然后她似失望,回头跟公主说,“能不能换个人?”
“你还嫌弃我!”小庄宴气得哇哇叫。
公主咳嗽得更厉害了,一边咳还一边笑。她随口哄骗檀娘的哎,哪里有指婚?她要是指婚,木兰锦兰这么大了,都还跟着她干嘛?
不过檀娘和小庄宴的鸡同鸭讲似的对话实在太好玩儿了,她越听越是忍不住笑——檀娘是真的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吧?
檀娘确实挺忧心自己嫁不出去的。
他们族中不是每一代都会出现像她这样灵异的圣女,圣女出现的机会,说是看天眷,其实就是看运气。每出现一个圣女,珍贵程度堪比国宝。族人恨不得把檀娘给供起来,每天三炷香地跪拜许愿——嫁人?不不不,圣女是大家的,怎么可以被亵渎!
但是檀娘并不是就因此要莫名其妙地守身如玉,族中根本没有类似的规定。而且相传,圣女的后代,有很大可能还是圣女。族人挺支持她嫁人,就是自己不敢娶圣女而已。
大家就把目光放到了族外。可是族外人,一见檀娘的异样就害怕。而且想到自己娶的老婆这么诡异,可能对自己的什么事都一清二楚,大多数男子都会退而却步。
没人敢娶檀娘。
偶尔的几个勇敢之人,也因为各种原因被嫌弃。
檀娘的婚事,从她出生起,爹娘和族人就为她头疼。到现在,还是没解决。
公主肯帮檀娘解决这个人生大难题,檀娘登时舒了口气。
就是她跟公主回来后发现,身边的所有男性,全是大她一轮的。所以小庄宴的出现,才让檀娘误会了。
公主笑够了,肚子也好疼。她本来酝酿出来准备抓内贼的严肃气氛,都被檀娘和庄宴两人的话搞得没影儿了。公主懒懒挥手,“小宴,檀娘刚来没有朋友,你多照顾她知道吗?不要欺负人家。”
“……明明是她欺负的我啊!”庄宴觉得人生真绝望。
他在公主心中的位置,是越来越低了吗?之前被秦景抢走,爷爷说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能强求,让他不要胡闹;现在来个和他一样大的小姑娘,也要跟他抢公主!
他怨恨地瞪檀娘一眼。
檀娘重瞳微动,看向他。小庄宴双肩垂下,吓得低下头——这个人的眼睛怎么这么奇怪!
檀娘看着庄宴:唔,只是害怕,没有厌恶,比她以为的要好。凑活吧。
直到现在,檀娘都没有意识到公主根本是骗她的,她一直以为公主是真的会为她负责婚嫁。公主这个骨子里坏的人,也故意不点出来,就等着看笑话看热闹。
檀娘满意地被心不甘情不愿的庄宴带走后,公主没兴趣审问是谁出卖了自己,一抬手,“拉下去,请李公子来,当着我面公开审问。”她口里的“李公子”,是开宴后来投靠她的门客。等她以后开府,说不得是要跟着她一起走的。
公主想着自己也不缺钱养闲人,试了对方是真有本事后,就把人留了下来。现在,她手下很有几个不小本事的门客。都等着平王这趟出征回来,推荐给平王。
李公子来了,先向公主请安,然后搬高堂,坐在侧位,开始审问。
一排侍女、小厮、侍卫,都被带了上来,被问及各种细节。
一时间口争舌辩,众说纷纭。李公子判断着众人中的谎言,一一排除,大道理分析得一堆又一堆,听起来很快就能把内应找出来。
一个时辰下去,大部分人都摘除了嫌疑,就剩下木兰、锦兰等四个大丫鬟,还有三个侍卫。其余人都站在一边围观,看李公子还要怎么审。
李公子自信满满,向公主看一眼,想让公主看到自己的本事,却见到公主优雅地打个哈欠。他心一凛,额上冒冷汗:公主这是不耐烦了。
果然,在休场的时候,秦景就找他了,“公主身体弱,希望李公子不是真的要公主听你审一下午。”
李公子欲哭:人证物证这么难找的情况下,从公主的一百多号下人中,只留下七个嫌疑人,他认为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啊。
下午开审时,李公子要继续问时,公主不耐烦了。公主抬手做个停下的手势,“就剩下七个人了,先打一顿再说。”
“这个,公主,”李公子为难道,“不教而惩为之虐,您这也太粗暴了。”
公主漫不经心说,“李公子,你看看,他们七个都是我身边伺候得比较近的人。我出了事,杖杀他们也是应该的。现在打一顿,还算轻的。不然一会儿你查出内应了,只能打一个……那多可惜。”
“……”七人都齐齐打个哆嗦。
几人都心绪不定。有的在怨恼到底是谁,连累了自己;有的在怕这位李公子本事不够,弄个冤假错案,把自己给冤枉出去;独有木兰是真的汗流了一身,神思恍惚,冰火两重相交。
七人中,女的打了十棍,男的打了三十棍,都是结结实实,由侍卫们亲自操守。这不仅是打人,还有扫面子的意思。公主的院子里噤若寒蝉,每个人都把心中公主的地位提升了再提升,提醒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能犯错。
人打完了,李公子灵机一动,想到了主意。他要公主先进屋歇息,他分别审问几人后,回来就把答案告诉公主。
公主“嗯”一声,她也累了。
本该是大丫鬟伺候公主进去,可现在,四个大丫鬟全被叫出去问话,二等丫鬟很少进公主的主屋,又经过刚才院子里的刺激,现在战战兢兢,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服侍公主。
公主的侍女们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倒是秦景进去了。众人松口气:有秦侍卫在,公主就不会向大家发火了。
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立屏后,月白细纱帐子勾起,公主歪靠着弹墨大迎枕,发着呆。秦景进来,她感觉到阴影,扬了扬下巴,示意秦景坐在自己旁边。
秦景伸手摸她额头,又探她手腕,觉得她一切正常后,听公主轻声,“你猜是谁背叛的我?”
秦景没有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