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蔡青轻声说道:“可是我急。我怕夜长梦多。”
李竹又跟他说起了,杨秋丽拉她当同盟的事情。蔡青听着也笑了,这个误会还真有意思。不过,他一想起杨秋丽又笑不出来了。他起初以为里正夫妻不同意也就没事,不想两人被磨得同意,他又以为自己表明自己的心意也没事,但没料到杨秋丽会那么执着。
李竹一想起杨秋丽,还有一个什么关蓉,还有小凤,就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你这个大太阳照得人还挺多,记得了,以后只能暖和我一个人。”
“好,都听你的。”
过了一会儿,蔡青又说道:“其实,你那日提醒我以后,我就改了。”改是改了,但有些晚了。
“我只是比旁人稍稍细心些,没想到会这样。”
“没关系,我既往不咎,以后不这样就行了。”
“好。”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就这样彼此静静地靠着,望着浩淼无际的芦苇荡。
水面上刮起了一阵微风,吹起一圈圈涟漪。碧绿的芦苇随风摆动柔软的腰肢。几只白绸一样的水鸟在芦苇荡中唱着歌儿。
☆、第116章 抗争
李竹听着水鸟唱着歌儿,说道:“你听,这鸟儿唱得真好听。”
蔡青笑道:“哪里是在唱,它们只是在叫而已。”李竹不由得有些发窘,大概是心情好了,觉得什么都好。不但鸟叫声动听,连这景色也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不过,我也觉得很好听。”蔡青补充一句,“你坐稳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李竹不再追问。
蔡青站起身来撑着篙,一点一点地向芦苇丛中划去。
小船小心地避开密密层层的芦苇,在水草中船行,绕过几道弯之后,就到了一处不大的沙洲旁。
沙洲上长着一片一人多高的蒿草,还有几株弯曲的小树。
“来,上来。”蔡青把船固定好,伸手去扶李竹。李竹大方地伸出手,抓住蔡青的手。他的手修长有力,手心里有些湿润,一种温热的触感传递到她的手上。
蔡青从小船上拿出一件破衣裳,铺在草地上,示意李竹坐过去。他也在旁边坐下,望着远处的一色水天慢慢说道:“这是我几年前刚来杨家集时偶然发现的,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躲到这里来。”
李竹心里有些酸酸地,她正想开口安慰几句,却听蔡青又说道:“我家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以后你可能会受些委屈。”
李竹当然知道她家的情况,这也是她犹豫的原因。可是最终,蔡青对她的情对她的好,让她愿意忽略这一点。像大姑说的,只要男方人好,或许也能忍受。毕竟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何况她自己的家庭情况说也会被正常的家庭抵触排斥。她和蔡青算是同命相怜。
极品,她又不是没遇到过?以后,分了家各过各的也许就没事了。李竹从决定接受蔡青的时候就默默地做好了准备。
蔡青今日谈兴颇浓,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些事,还说起了他逝去的父亲。李竹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小白也在旁边听着,过了一会儿,它伸开四肢,伸了个懒腰。
蔡青觉得好玩拽了一下它的尾巴。小白收回尾巴,自己咬着尾巴尖转圈圈,逗得两人笑作一团。
蔡青看看天色,说道:
“咱们回去吧,出来太久,免得你家人担心。”
李竹嗯了一声,她是随兴出来闲逛,也没告诉三姐。
两人下了沙洲,蔡青划船,李竹坐在船尾,小船荡荡悠悠,向村口驶去。
见离村口近了,蔡青忙解开绳索,让李竹先回,他从另一边回去,省得人看见。
李竹撑着竹篙划到岸边,就见李三姐正在岸上张望,一见了李竹回来,顿时松了口气,“你呀,出去也不说声,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李竹将船拴在大柳树上,和小白一前一后跳上岸。她挽着三姐的胳膊说道:“我睡不着,看天气好,就想出去散散心。忘了告诉你了。”
李三姐也没再说什么,姐妹俩人又开始商量晚饭吃什么。
这些日子,李竹家的人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即每天早上一开院门,先看看台阶上放着什么东西。
那些野菜是换着花样送,偶尔夹杂着一捧好看的野花。小春笑着拿回来,插、入花瓶放在客厅的桌上,让人看着心情能好上一整天。
李竹也不是每天心情都这么好。这日清晨,她还没起床,就听见小春发出一声惊叫。她连忙披上衣裳出来查看,小春一脸惊诧地指着地上的一捆红绸:“这个怎么在咱们院里?”
李三姐也觉得奇怪,谁丢东西也不可能丢到院子里来呀。
“是不是蔡青送的?”李三姐猜测道。
李竹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不可能是蔡青送的。他不会送这么让她为难的礼物。
李竹走过去,打开红绸,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封信,她说道:“把东西抬到我房里。”
东西抬进来后,李竹关上门拆开信封。信里只有一句话:“卿若想通,可在大门外挂一块红绸,我当立即去接人。随时恭候。 ”不用具名,她也知道是宁希迈写的。
李竹把信撕得粉碎,又泄气地踹了绸子几脚。想通个头,她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他为什么非要阴魂不散地打扰她?
李三姐觉得李竹神色不对,就在门外问她怎么了。
李竹收拾好心情,答道:“没事,以前曾施过一个过路的一顿饭,报恩的来了。 我一会就出去吃早饭。”
早饭是馒头清粥,几碟小菜,再加上一个鸡蛋炒香椿芽。香椿芽是蔡青送的,十分鲜嫩。李竹一想起蔡青,心情不禁好了许多。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
此时的蔡家饭桌上也是阴云密布,气氛压抑。
蔡青确定李竹的心意后,尽管表面冷静,但还是露出了些蛛丝马迹。比如他的脸上会带着甜蜜的笑意,走路脚步轻快,动作敏捷,比以前更注意衣着打扮。
这个迹象最先是蔡白发现的。因为是兄弟就难免会被别人拿来比较。无论是亲戚还是乡邻,对蔡青的评价直高过蔡白,这让他十分不舒坦。还好父母更喜欢自己,这让他找回了一部分场子,但仅仅这样,他仍觉得远远不够。总之,只要是跟蔡青添堵的事,他都乐意做。
吃早饭时,蔡白故作热心地问道:“大哥,你最近总是早出晚归,都干什么去了?”
蔡青谨慎地答道:“还跟以前一样,去林子里找些花回来栽种。”
蔡白冷笑,咄咄逼人:“你当人都傻子呢?找花你爬香椿树干吗?找花回来,你用得着笑得跟偷了腥的猫儿似的吗?”
果然,全家人都停下了吃饭,一齐看着蔡青。
蔡青隐现怒容,说道:“我干什么至于都要跟你事无巨细的报备吗?爹娘都没这么要求,轮到你一个当弟弟的这么要求?”
蔡白盯着蔡青,脸上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说道:“好好,就当我没问,别吵了,省得倒了大家的胃口。”
蔡青道:“我从来没想到要跟你吵。”
蔡成把筷子“啪”地一下摔在桌上,瞪着蔡白道:“你就不能少说什么两句?一个二个的让人不省心。”
兄弟二人谁也没接话。
这时陆氏赶紧出来打圆场,她接着问道:“阿青,你的亲事考虑得咋样了?依我看,秋丽虽然任性了些,但过个几年,年龄大些就会变得稳重些。”
蔡 成道:“还考虑什么?人家一村的里正都亲自提出来了,咱还能拒绝?以后还想不想在这村呆了?阿青啊,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我亲生的,就你这种做派,我非 打断你的腿不可。杨秋丽怎么了?论家世论模样,人家哪里配不上你?你也别仗着先前跟你亲老子过过几天好日子,就觉得自个跟乡下人不一样。”
蔡青脸色一冷,说道:“爹,我从来没觉得跟别人不一样。”
陆氏也用眼神恳求蔡成:“他爹,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些?”
蔡白看着蔡青,嘴角挂着讥讽的笑,他故意试探道:“爹,娘,大哥的婚事快定了,下个也该轮到我了吧?要我想想,咱们村里谁合适。”
蔡白继续说道:
“那个关蓉怎样?”
陆氏道:“她不行,家中太穷。弟妹一大堆。”
“小凤呢?”
“扑哧。”
蔡白用眼睛的余光瞟着蔡青,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那个李竹还不错,家里小有资财,人长得也不错。就是性子泼辣些。”
“她绝对不行——”蔡成黑着脸打断蔡白的话。
蔡青拿着筷子的手不由得一顿。
蔡成说道:“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且不说她顶着那灾星的名头,再就是她那个狠劲,跟亲生父母都敢对簿公堂,断绝关系。全县就她独一份,这样的女孩谁家敢娶?别娶回家来,公公婆婆说上一句,她又上公堂去,闹得远近皆知,这几辈子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蔡青蹙眉说道:“爹,若非她爹娘把她逼到极点,她怎能愿意这样?再说,县太爷都下令表彰了,她哪里还是灾星?”
陆氏道:“爹娘再怎样,做子女的也不能这么过份。这就是不孝。要搁往些年,族里就直把她处置了。”
蔡成停下吃饭的动作,眼睛紧盯着蔡青,满脸的猜疑:“阿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蔡紫接过话道:“大哥,你该不会……”
蔡蓝无奈地叹口气:“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
可惜没人听她的。
蔡青本想找个适合的机会再给家人说,结果他的计划却生生被蔡白打断了。
是现在就说,还是以后再提?蔡青满腹踌躇。他略略一想,以后提跟现在提没什么两样,他们早晚都得知道,倒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说出来。
蔡青低头思忖半晌,抬起脸来,环视众人,用坚定而清晰的声音说道:“爹,娘,我想娶的人就是她。希望你们同意。”
“什么?”
“你不是在说笑吧?”
蔡青用十分肯定地口吻说道:“不是。”
蔡成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黑着脸说道:“你再说一遍。”
蔡青脊背挺得直直的:“我想娶的人是她,我想近日就去杨家提亲。”
蔡成咆哮道:“还提亲?谁同意了你娘还是我?你有没有把我们两个放在眼里?”
陆氏扯扯丈夫的衣裳,示意他别发火,同时她又声援丈夫:“阿青,娘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你别再瞎想了。还是里正家的合适。”
蔡白眉毛一挑,慢条斯理地剥着鸡蛋,一脸的得意。蔡紫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蔡青的目光一一扫过他的家人,一脸怒容的继父,总是应和父亲的母亲,阴险狭隘的大弟,幸灾乐祸的二妹,他像被人当头泼了一大盆冷水,全身发冷。他不禁想道:自己可以忍受他们,阿竹能吗?这不是忍着一年半载的事,而是要忍一辈子。
蔡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李竹的优点一一列出来,试图说服父母:“爹、娘,你们听我说完。阿竹不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配我都绰绰有余。”
“嗬。”
“嗤”
蔡青不顾蔡白和蔡紫的讥笑继续说道:“阿竹的表哥也是秀才,她表姐嫁到了京里,她本人也算是薄有资财。她、她为人热心善良,村民们受益颇多……挖出巨额财宝毫不动心,却拿来赈济灾民。”
蔡成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样一样的驳斥道:“杨墨一个秀才算什么,咱家两个呢,说不得还能出三个。她表姐嫁的算什么好,一介武夫而已。你娘还曾是陆公子的奶娘呢,你爹我就是陆家的奶公。她是有些薄产,那也抵消不了她的坏名声。”
蔡紫补充道:“她还有一个被休回家的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