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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室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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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室薄情 第123节
      顾云庭冷眼乜去,似要杀人:“滚!”
      “小郎君,你...”
      “再说一句,我叫人把你的头拧下来。”
      老鸨当即闭嘴,门咣当从内合上。
      顾云庭想不出顾云慕是何时给他用毒的,明明避开他触碰的所有东西,便是茶水也都自行斟倒,入口吃食,香料膏子,他长长舒了口气,只觉浑身血液肆意冲荡,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他想不出哪里出的错,一抬手,桌上的茶盏掉落。
      指尖抠进掌心,仍压不下那股躁动。
      他艰难走到床前,将衣裳悉数解开,扔到地上,随后直挺挺躺在床上。
      双臂摊在身侧,长腿几乎触到床尾,一丝凉意渗入,他紧闭着眸眼,强行使自己定心稳神,但也仅仅片刻,脑子里便由不得自己。
      明晃晃的灯烛下,有个小娘子拢着衾被将自己团团裹起来,只露出雪白柔软的小脸,乌发散开披在脑后,浓密的睫毛不时眨动,望着桌上的案录聚精会神。
      顾云庭眸色浑浊,就那么看着半空着虚幻的人影。
      她忽然抬起头来,冲自己甜甜一笑,乌黑的瞳仁雪亮澄澈,红唇那样软,那样红,嫩的像樱桃,像饱满的蜜果,他咽了咽喉咙,想狠狠咬一口。
      又舍不得。
      “邵小娘子....”
      光影猛地一颤,画面斗转。
      日光从半开的楹窗洒在桌案上,将那白皙的脸映照的透亮莹润,她披着一件对襟衣领绣兔毛的褙子,右手执笔,蘸了点朱砂,随后认真勾画,麻纸上的梅花点点簇簇,生动明艳,就像她濡湿的唇瓣。
      顾云庭觉得自己疯了,眼睛总是下意识看向那处。
      他伸手,食指几乎要碰到她的唇,她忽然抬起眼睫,半弯的眸眼盛着涟涟水光,声音柔柔,乖巧到难以置信。
      “要吗?”
      他的热血登时汇聚到一处,快要炸裂。
      他当然要。
      然就在他想抚摸她脸庞,握住她后颈的时候,手指猛然一空。
      巨大的落差使他更加难受,皮肤滚烫,喉咙干的不成样子。
      他翻身,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眼睛用力睁了睁,对准胸口,慢慢划开血痕。
      疼痛使他稍微清醒,热血沿着胸膛外下流,那股子焦躁,郁愤饥饿渐渐缓了一分。
      他握紧匕首,每当气血上涌时,便从那割开皮肉。
      如此三五回,他觉得自己通体冰凉。
      有人叩门,他扭头瞥了眼,没有吭声。
      没插门闩,但关山和秦翀在外头守着,寻常人进不来。
      就在他闭眸喘息的时候,吱呀一声轻响,细微的脚步挪动,一缕冷风跟着袭来,他打了个哆嗦,冷言冷语发问。
      “谁准你进来的。”
      女子走的很慢,似乎也在观察。
      房中有血腥气,还有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她有一瞬的犹豫,便站在屏风后思量了少顷,随后毅然决然走出。
      绯色杭绸襦裙,裙摆拂过地面带起阵阵清香,臂间挽着泥金帔子,纤瘦的脖颈像一段青涩的枝子,高高挽起的发髻,簪着一对步摇,随走动晃开泠泠响声。
      额间贴着花钿,带着绯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她走到离床前一丈远,停住。
      虽只瞥了一眼,但脑子轰隆一声,面庞火热,急急侧过身,几乎想立时避开。
      却又猛地刹住脚步。
      床上有血,染透了白色绸布,他手的颜色不对劲儿,发白甚至发青。
      竖起耳朵细听,仿佛连呼吸都极其微弱。
      她心一揪,快步走上前,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倒吸了口气。
      他白皙清瘦的胸膛上,划了数道刀痕,血水还在往外流,那本就白净的面庞愈发没有血色,病态的柔弱,像是没了活人的气味,右手还握着匕首,刀尖的血泛着寒光。
      她扫了眼屋内布局,随后走到柜前,打开,从内翻出一摞纱绸,找剪子剪成长布条,随后攥着干净帕子擦他身上的血,刚碰到,便见他紧闭的眸子倏地睁开。
      眼底深邃冷淡,像是数九寒冬的霜雪,没有一丝温度。
      与此同时,那把锋利的匕首一下抵到她的脖颈,刀尖刺着皮肤,她一动不动,就那么淡淡望着他。
      便见霜雪倏然飘散,像下了场雨,浓稠的墨色晕开,薄雾缭绕,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握着匕首的手往后一撤,他动了动唇,脑中时而模糊时而混乱。
      “邵小娘子,你怎么又来了。”
      他沮丧地闭上眼睛,语气中带着挫败的无力感。
      邵明姮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便垂下眼皮继续清理伤口,一道道划痕用了狠劲,翻开血肉的惨烈。
      她忍不住皱眉,小心翼翼给他撒上伤药,用长布条裹上,手指触到他的脊背,他像是一具尸体,很是配合的抬起身子,一圈圈裹缠好,便见血水很快透出布条,他像是没有痛感,面无表情的僵躺着。
      邵明姮松了口气,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解开腰间荷包,取出那枚金质鱼纹令牌,先是放到他枕边,又觉得太过明显,便想了想,抬起他枕头往下塞。
      顾云庭忽然伸出双臂,猝不及防,邵明姮被他一把抱住。
      她绷紧了神经,便觉得那手在发抖,拇指移到她眼尾,轻轻抚摸。
      “咦?”
      他发出古怪的诧异声,像是在纳闷。
      邵明姮往外挣了下,那拇指不提防,被拽开。
      她趁机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而顾云庭则将手指举到眼前,端望着,拇指和食指捻动,似乎在回味方才的触感,然后抬头,迷惑的望向邵明姮。
      “一定是梦。”
      他浑身乏力,又冷又疼,脑中像是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虚无一片。
      邵明姮找出被子,给他盖上。
      他像睡着了,睫毛投在眼底青影。
      “谢谢你。”先前只知令牌是出城通关的凭证,知道珍贵,但不知它如此珍贵,普天之下只有两枚,一枚在顾云慕身上,另一枚便在此处。
      她该物归原主的。
      “邵小娘子,我....”他呢喃不清,又一直不停的絮叨。
      邵明姮蹙了蹙眉,低头侧身凑到他唇边,温热的气息袭来,他的声音像是雨后的青苔,一点点破开泥缝。
      “我会去找你的。”
      “等我。”
      “石榴开花了...结果子时是你的生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喜欢石榴树,我知道...不是,你不是喜欢石榴树,你喜欢和你看石榴的人...”
      邵明姮只觉一股热气传来,她想起身,忽被一双大手握住脸颊,掰正。
      面对面望着那双朦胧昏沉的眼睛。
      他的目光却落在她的唇上。
      他想,这一次,一定要亲到。
      于是他暗自鼓了鼓力,撑着上身起来,唇落在她的唇,意料中的柔软。
      邵明姮望见他伤口沁血,本想推开,又慢慢抵到缠好的布条上,五指虚虚推着,任由他和缓的亲吻。
      也只很短的时间,他“咚”的一下跌回枕间,彻底昏睡过去。
      邵明姮没有动,坐在床沿时,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团麻乱,心口狂跳。
      她望向他虚白的脸,反手摸着自己的腮颊,很热,然后移到胸口,手掌都能感受到那咚咚咚的声音。
      “顾维璟,我没有喜欢你。”
      她站起来,又很是认真的自言自语了一遍,“只是你对我太好了,而我没有任何回报。”
      “是觉得亏欠,不是喜欢。”
      她说服自己,然后转身往外走,衣裙被压住,拽的她往后踉跄了一步。
      跌坐下去,双手摁到他手臂。
      她咬了咬唇,狠心扯开,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往后不要对我太好,我会理所当然,也会视而不见。”
      她戴好面纱,出门时,关山忍不住小声道:“姮姑娘,你等殿下醒来再走,成吗?”
      邵明姮摇头,淡声说道:“东西我放在他枕头下面了,麻烦帮我告诉他,不要找我,我现在过得很好,已经同旁人定亲了。”
      .....
      顾云庭是在巨疼中醒来的。
      喉咙干涩的连喘气都疼,胸口发肿发胀,他微微起身,挣裂了一样,疼的倒下去,眼前一阵荤白。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看到胸口缠裹的布条,脑子一下清醒过来。
      他记得,昨夜抱住邵小娘子,亲了她。
      但,她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那么昨夜的人到底是谁?
      他头疼欲裂,用手捏住眉心。
      原以为能抵得住药的折磨,却不成想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昏了头才会抱住旁人当成是她。
      想起昨夜的混账样子,他面如死灰,像一滩死水无望的凝视着帐顶。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