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

  “他嘴上挑剔得很，从小到大也没听他说过爱吃什么，反正都淡淡的。”
  迟溪听了不由得想笑，这态度确实挺像他的，只是没想到他对人是这样，连带对事物也如此。
  秦琴不再逗留，说完便去了许苏母女俩的房间，几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地往后院去了。
  迟溪则专注吃自己的生煎，正吃到一半，楼梯口传来动静，她放下筷子回头看，就见任屿舟一身黑色运动装加白球鞋，阔步从二楼下来。
  她见惯了任屿舟穿医院制服和谨正西装，倒是第一次看他这般朝气活力的打扮，再加上他那张无可挑剔的俊颜，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学生模样嘛。
  她不自觉看得有些发呆，手里的生煎啪的掉在桌子上，她这才被惊回了思绪。
  “喂，楼下就我一个人，你有必要打扮得这么……招摇嘛！”
  人家许小姐看到了，说不定当下便要凑过来，对他娇滴滴的一口一个屿舟哥呢。
  “你在就行了。”任屿舟坐在她对面，抬眼看她盘子里的生煎所剩不多，轻轻勾了下唇。
  迟溪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垂下眸，当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哦对，阿姨说你也想吃来着，我刚刚忘记给你留了……只还剩，两个半。”
  其中那半个，还是她刚刚走神掉桌上的。
  她聊表歉意地把旁边那碗玉米汤给他递过去，商量着说：“要不，你将就下先喝这个？”
  闻言，任屿舟眉头动了动，而后忽的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收回去，居然真的和她较真起来，“看着没食欲，不想喝。我现在就想吃生煎。”
  “已经，没了……”总不好给他吃剩吧。
  这回确实是她理亏，这本来就是他点的餐，迟溪想了想，主动提议道：“你先喝玉米汤吧，等中午或者晚上再叫厨房准备，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不和你枪。”
  说完，迟溪想把手抽回，可他不肯放，于是又挣了两下便放弃了，见四周没人走动的动静，也就随他了。
  “还是没食欲。”任屿舟将视线短暂停在汤碗里，移开时摇了摇头。
  迟溪见状忙卖力安利：“你相信我，这汤闻着可香了，你不能以貌取汤啊。”
  说完，可能是觉得态度不够诚恳，于是又用力地点了下头，肯定道：“我说的是真的！”
  两人对着视线，任屿舟含笑看她，此刻迟溪笑颜明亮，一举一动简直可爱到叫人失语，这才叫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这么卖力想让我喝汤啊？”
  “嗯，你试试看嘛。”
  “给你个机会。”任屿舟松开她的手，懒懒动了下身往前倾了倾：“你喂我喝。”
  “你……”
  “你好看，勉强中和一下吧。”
  什么中和嘛，他嫌弃玉米汤的汤汁颜色不好看就算了，故意来调笑她干什么……
  迟溪不由得脸色烫了烫，可见他却是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好像方才所言只是在和她做寻常交流。
  他这样从容自在，迟溪觉得自己若不依倒显得扭捏了，于是只好抬手拿过汤碗，盛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去。
  “张嘴。”
  他闻言照做，眸底是含笑的。
  “信我没错吧，这汤味道怎么样，看你都快喝半碗了。”
  “秀色可餐。”
  “叫你说汤……”
  又喝了两口，任屿舟突然开口，语气比之前冷了些：“她们还要住几天才走。”指的自然是许苏母女俩。
  迟溪点了点头，现在已经不是很在意了：“毕竟是阿姨的客人嘛，肯定要招待好，总不能把人得罪了去，放心吧，我没事的。”
  “可我等不及了。”
  “什么？”
  任屿舟不说明，只是提醒道：“继续喂，这汤确实不错。”
  “不给你喝了。”迟溪看他这么悠哉哉的，才不肯继续。
  她没换勺子，还是用方才那个，接着盛了一口送进自己嘴里。
  只是就那么一小口都没完全喝完，紧接，她就在任屿舟的目光下，用舌尖将勺子前端轻舔了下，眼神似有若无的荡着丝。
  任屿舟本来只以为是小狐狸贪吃了，现在再看她这眼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余光看了眼大门方向，确认当下无人，这才紧着嗓音开口：“自己过来。”
  “过去干嘛。”她现在又一脸无辜地装起了糊涂。
  任屿舟被她眸光拨弄的不是滋味，到底是自己走了过去，他挨着她坐下，同时眼神沉了下来，接着她的话，脱口而出心中的污糟话。
  “……你。”
  “我？我怎么了？”迟溪这回是真没听懂。
  说这种话，他只觉得连带着喉咙都多了几分燥意，“想干……的，现在干不了。”
  迟溪还认真追问呢，听了这话简直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任屿舟居然也会说这种垃圾话，她震惊一万分好不好！
  “你，你跟谁学的啊……”
  任屿舟看她蹙着眉，犹豫了下，不确定地问：“你，是生气了？”
  “没生气，就是这不像你说的话。”
  虽然听着确实挺刺激的，但任医生那么温文尔雅，正派朗然，怎么能把干之类的话……宣之于口，多不贴他那张斯文脸啊。
  任屿舟点点头：“迟迟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尽量避免。”
  闻言，迟溪迅速思索了下，她不想缺了情.趣，又不想任医生学坏，纠结半响这才认真道：“没不喜欢，就是可以说……一些，但那种不文雅的词不许用了，像刚刚说的那种就不好。”
  “文雅一些就行了？”
  “嗯，可以。”
  他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然后稍侧了下身，贴着她耳说：“那就换说法。我迫不急，想和你迎风待月，云交，雨合。”
  “……”迟溪呆愣地眨眨眼，没听见什么风啊，月啊的，耳边只回荡着他最后那两个尾音。
  交什么，合。
  ……
  “阿舟？你锻炼回来啦。”
  秦琴带着人进门，就瞧见自家儿子和溪丫头坐在一起，两人奇奇怪怪的，也没在一起说话，却是一个面色红着，一个正襟危坐地忍笑。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任屿舟面不改色：“教她学成语。”
  闻言，迟溪默默垂头往下看，仔细地找地上有没有缝可以叫她往里钻。任医生怎么……怎么可以这么坏呀！
  许苏不想叫话题一直围绕在迟溪身上，于是热情地对着任屿舟开口。
  “屿舟哥哥，你养成的习惯真好。今天我七点钟起的床，本来是想叫你一起去吃饭的，结果阿姨说你平常六点多就出去晨跑了，果然敲你门没人应，明天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呀，我也很喜欢锻炼的。”
  “我今天没出去。”任屿舟正面回许苏。
  许苏有些不解：“没出去？我敲你的门，里面没人应的。”
  这次任屿舟连眼神都没抬：“今天我就想睡个懒觉，结果一直有人在外面吵，原本我以为是我那个不懂事的外甥女，竟是没想到会是，许小姐。”
  秦琴对儿子的言辞锋利有些意外，忙打了句圆场：“小事情小事情，又不是小孩子，少睡会怎么了。”
  可即便有秦琴给台阶，许苏依旧有点下不来台，她脸色有一瞬的难看，却又很快收敛住。
  “屿舟哥，对不起，是我打扰到你了。”说着，许苏摇着头可怜兮兮地垂下眼，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样。
  迟溪心头直叹，这情绪拿捏的，来他们这行说不定都能混口饭吃。
  李阿姨见状，忙想将话题岔开：“屿舟啊，阿姨听说你家附近有个栩山景区挺有名气的，许苏从小就喜欢去这种贴近大自然的地方，你一会儿有没有空呀，有空的话就带她去那边看看呗。”
  许苏一脸矜持地拽了拽李阿姨的手臂，声音柔柔的：“妈，你说这个干嘛，屿舟哥哥好不容易有个休假，别麻烦他了。”
  得，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就等任屿舟表态了。
  迟溪在一旁，默默听着，尽量降低存在感。
  “你想去吗？”
  许苏原本低着头，闻言立刻雀跃起来，她目光放亮正要回答，却硬生生地把话给憋在喉咙里。
  他问的人，不是她。
  任屿舟目光直直地看向正置身事外的迟溪身上，他在等她的话。
  李阿姨脸上的笑容同样一僵，看向秦琴嘴巴动了动，也没说什么，于是偏过头去，把目光放到了迟溪身上，意有所指地说：“爬山这种出臭汗的运动，人家大明星才不稀罕呢，你们去你们的，她留在家里就好了，跟着你们去山里一趟，这嫩嫩的白皮肤都要晒黑的。”
  “我没那么精贵。”迟溪放下手中的筷子，回应简洁明了：“我想。”
  “那就去。”任屿舟起身，这才终于看了许苏一眼，“半个小时后出发。”
  李阿姨明显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当场发作，等他们离开去收拾东西，她这才忍不住凑到秦琴耳边，压低声音说，“这姑娘怎么这么没眼力劲，跟着就往屿舟身前凑，真是缺教养。”
  “话重了。”秦琴提醒了句，接着语气如常又道，“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咱就别跟着操心了。”
  李阿姨又忍不住讲了几句刻薄话，秦琴不再搭腔，她抱怨了会得不到回应便也只好作罢，之后不情愿地奔回房间找许苏了。
  而秦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往楼上看了看，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阿舟向来是处事稳妥的，可今天他异常的举动实在太多。
  尤其刚才邀请溪丫头同去时的坚定语气，哪里是简简单单的客套，分明就是故意在灭许苏丫头的心思，同时，更是给她暗示。
  想想还真是有些意外，阿舟一向清冷自衿，寡言持稳，可选女朋友的眼光居然是这样的，明媚艳丽，是最招眼的那种妩媚长相。
  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三人很快出了门，见人走了，李阿姨坐在秦琴身侧，语气明显的阴阳怪气：“小琴，我可听说现在这娱乐圈复杂得很，你说一个小姑娘能这么火，背后要靠多少人捧啊，阿舟这女同学现在这么有名气，这暗自使得劲肯定少不了。”
  什么意思，当然不言而喻。
  闻言，秦琴皱了皱眉，她讨厌在背后对人说三道四，而且还是恶意揣度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于是她语气不善地回道：“别乱说话。我看小迟人挺好的，人长得漂亮还不端架子，礼貌得很。对了，你知道的，我们家彤彤就可喜欢她。”
  李姐被拂了面子，也不太乐意：“小孩子懂什么？你把她说得这么好，怎么不找她给你当儿媳妇。”
  秦琴还真认真想了想，突然觉得这样还挺不错的，儿子是个闷葫芦，小迟活泛机灵，两人搭在一起倒是养眼了。
  不过察觉到李姐扳着的脸，秦琴也没当即表露出赞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