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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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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节
      走到地下车库,赵念舟跟着上去。李晋成不想多说,她也理解这段时间没有什么比沉默更合适,高大的霓虹灯广告牌照亮整个广场。这个冬天冷的比往年快,也比往年更狠,路上行人稀少,道路两旁鲜少碰到一抹青翠,还被霜雪打压地呈几分颓败之意。
      赵念舟收回视线,抬眼盯着他仔细打量,他感觉到她的视线,侧着头回看,这样安谧的时候不多,她也很少这么有胆量直视他。
      赵念舟说:“这几天一直在医院守着没回去?”
      李晋成说:“怎么?”
      “你气色不太好,眼窝有些发青……她妈妈不是也来守着,白天大可以回去补一觉。睡不着就假寐。”
      车多分神,他没再说话,过去良久他才突然说最近干什么都没兴致。
      赵念舟想,没兴致才正常。
      他又拉着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说那天出状况幸好她在,幸好争分夺秒把李晓背下来。
      赵念舟低头轻笑,说没想那么多,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
      他又看她几眼,跟着笑了笑。
      赵念舟被送回住处,他又往医院赶,这时候李晓什么还没吃,他也没带。
      盛了汤端到李晓面前让保姆喂她,她撇过头不搭理。
      李晋成盯着她看了半天,吩咐保姆出去吃饭,让他来。保姆只好拿着羽绒服出去,留下父女两人。
      李晋成说:“要么喝鸡汤要么饿着。”
      李晓慢慢钻到被子里,蒙着头不说话。
      他拍桌子说:“我他妈欠你啊!”
      李晓不说话,抖着身子不出来,他被气的原地转了一圈,又低声下气地问:“你想干嘛?”
      李晓用被子蒙住头,瓮声瓮气地说:“我想见奶奶……”
      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到床边,两手握紧又分开,咬半天牙才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说:“李晓,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爷爷奶奶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住院,为什么呢?因为太丢脸,他们年纪大了,知道了这事非被你气死……你更该庆幸,要是再晚十年,你爹我说不定一口气上不来也能被你气死……我死了你就真的自由自在了。”
      李晓突然哭起来,从被子里爬出来,跪着挪到李晋成这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呜呜地哭,她说:“我不要你死,你不要死……”
      李晋成赶紧拉开她,嘴里喊着:“刀口!小心刀口!”一手拖着她的屁股,另一手撑着她的肩膀,把人轻轻放下,她还搂着李晋成的脖子不撒手,李晋成却担心她正挂水的手会淤青。
      这么折腾了一番,李晓才稳住情绪,李晋成什么火也发不出,这么一会儿功夫哭了三场,对个刚手术的小孩子怎么忍得下心再训斥。
      他重新乘了一碗鸡汤,一勺一勺地喂她。
      她喝了几勺委屈地说:“赵秘书让我千万别喝,说她在里面投毒了。”
      李晋成看了看她,咧嘴笑起来,笑完才说:“赵秘书现在不是秘书,她降职了。”
      “她是你女朋友?”
      李晋成抬眼皮子看她,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又去观察她的神色。
      李晓打了个哈欠,推开碗说不吃了。
      保姆这时候吃饭回来,给李晋成带了一份,挽袖子收拾桌子,拿碗筷去刷。
      李晋成随便吃了点,也喝了点鸡汤,又盛了一碗给保姆,说这几天都跟着忙前忙后,大家都补补。
      秦姐赶紧擦干净手去接碗,眼神闪着光,笑容满面。
      李晋成的电话紧接着响起来,他看了看李晓,出门去接,只“喂”一声,那边说了好半天,他的脸色冷下来,愈加难看,不声不响收了手机,照着墙就是一拳头。
      没几时,郑特助又来电话,“李总,出事了!”
      李晋成说:“还有比刚才更糟的事?不会他妈一次说完?”
      郑特助沉默几秒,“李总,不是我不一次说完,是我刚知道……质监局派人暗访,这会儿都访到年初就关门的那个小化工厂去了,这事神神秘秘,捂得很严,我也是刚……”
      “周雷人呢?”
      ☆、第53章
      郑特助说,周雷去天津培训没回来,又说,孙经理已经连夜赶过去,怕就怕排污管出漏子。
      李晋成这会儿冷静不下来,从兜里摸出根烟,点燃深吸了两口,才缓缓道:“管子早就处理了,当初调查做的也很谨慎,没几个外人知道……打电话给周雷,让他个怂蛋赶紧回来,都这个时候还他妈培训个鸡,巴。”
      “咱们善后做的好,水质基本恢复,就怕有人翻旧账。”
      “翻旧账手上也要有东西……就怕他妈的有东西。这样,把那个什么什么厂长,派大连那个,通通召回来,得问问清楚。”
      又思索了半天,问他:“死者家属找到没?说动他们揭发那事没有?”
      郑特助说:“那边塞了不少钱封口,他们也害怕,就想拿些补偿息事宁人,不过有几家不甘心,已经松口,说愿意站出来。”
      李晋成心里这才好受一些,说:“帮衬着把官司打了,给他们点钱,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等到捂都捂不住的时候,咱们再把手头的证据交到省里,管他妈官二代富二代都一锅端了。”
      郑特助说这个节骨眼我会盯紧的。李晋成点头让他去办。
      郑特助那边收线,李晋成又靠在墙上把半根烟抽完,幽幽地吐了个烟圈,抹了把脸才进病房,朝李晓打了个招呼便火速往公司赶。
      李晋成忙活到天亮也没有头绪。八九点又去了学校,找校长问情况。
      校长了解之后解释说:“孩子早恋的事,班主任找她谈过心,后来级部又堵过一次,主任当时就让李晓往家里打电话,正好碰见她哥,这个哥之前也几次三番帮她掩护……”
      李晋成追问:“哥?哪个哥?谁家的哥?”
      校长擦了擦汗说,那次事闹大了,葛总,葛总第二天一早找来,说他有个侄女,性子娇惯,早恋不是什么稀罕事,施压不许插手,孩子早恋的确不是稀罕事……
      李晋成冷笑,所以问也不问,通知也不通知,这事就算完?
      他赶紧说不是。李晋成哪容他插嘴,大发雷霆,说他给学校投资,我他妈就睁眼看着了?你当老子钱多烧的,给你投资就是为了让你特别照顾,你他妈拿了钱不办事……你当你是谁!你牛逼什么?老子要撤资,你盖实验楼还是图书馆那是你的事,停工也是你的事……
      说完摔门出去,等到心里平复,又给学校打电话,那边好话说尽,他才说:“撤资的话不过是玩笑,给都给你了,怎么会要回来……可我有口恶气出不去啊,都是做父母的,你懂吧?可不是……嗯,你这样做不为难吧?开除学籍就够了?什么档案不档案……行,您看着办。”
      李晋成飙的飞快,说话间就到医院,他在车上调整了下情绪才顶着满头水汽进门,抬头便瞧见赵念舟。
      李晓还睡着。她放下手里的毛巾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倒了碗鸡汤递给他。
      李晋成接了没喝,一直看她。
      她神色自然,悄声说:“我让秦姐到外间睡一会儿,她熬了一夜,年纪也不小,肯定吃不消……哦,对了,我刚才给李晓擦了脸和手,怕她醒来不好意思,所以没擦身子,等秦姐醒了别忘了吩咐她擦身子。”
      李晋成说:“你做这些干嘛,没必要。”
      赵念舟愣了愣,说:“出去说吧。”
      赵念舟说罢提包出去,李晋成跟上来,她背对着他沉默半晌,才说:“你说这种话真让人尴尬……”
      李晋成说:“你别多想,没别的意思。”
      她勉强笑了笑,转过身看他:“是不是我领会错了,你昨天让我再来,是单纯送文件?”
      李晋成看她半天。
      她自嘲地笑:“我很认真,要是不认真,又何必跟你缠磨,李晓就足够让人却步……”想了想又说,“我走了,我要去上班,鸡汤就当喂狗了。”
      李晋成拉住她,扬眉问:“谁是狗?”
      “喝我汤的就是。”
      “你没喝过?”
      “我除外。”
      李晋成沉默着,突然笑起来,“我是,你也是,怎么都逃不出被我骑的命。”
      赵念舟听的面红耳赤,转身往外走。
      李晋成没再追,在外面转了转,抽完烟掏手机打给她,“走了还来吗?”
      “去干吗?没事找不自在?”
      “喝完鸡汤保温桶总要拿回去吧?”
      “不要了,你扔了吧。”
      “别啊,多浪费,来拿吧,我瞧着是新的。”
      赵念舟这才笑说:“看我心情,心情好了就拿。”
      他开玩笑:“你几时瞧见我心情不好?”
      那边骂他不要脸,他说已经有脸了,再要就成二皮脸了。
      李晋成下午去公司,孙并州已经从小工厂回来,说没碰见暗访的人,现在完全摸不清。
      周雷随后也到,风尘仆仆,家都没来的及回,拉住李晋成就喊妹夫。
      李晋成甩开他,皱眉说:“你糊涂了吧,谁是你妹夫?瞧你那出息,还没出事就这德行了。”
      周雷说:“妹夫……不是不是,李总,这次你真要听我说,我什么都不计较,你千万别把我撇下,我不想坐牢……”
      李晋成合上文件,盯着他说:“看样是真糊涂了,出了事你怎么不去找葛总?当我不知道?我是懒得管。”
      周雷面子挂不住,只说咱们现在是一条船,我不找李总找谁。赶紧绕过桌子,火急火燎地说:“我回来路上也托人打听了……我在葛天亮手底下也有个把熟人……是姓葛的想搞你,他手里有小工厂的水质分析报告,一份真材实料,一份改过数据作假的……”
      李晋成神色凝重,对他的话仍是半信半疑,打量他半天。
      周雷说:“李总,这事真金白银地真,您就信我吧,真闹大了我首当其冲,骗你一丁点好处也没有……我起初是打算找他对付你,可没想到他比我阴险,翻脸不认人,这次还要把我拉下水!您想想,小工厂一出事,二厂撇的清吗?”
      李晋成问:“从哪得的水质分析报告?”
      周雷摇头,说这没打听到,姓葛的办事谨慎,文件都是亲自递上去的,没假别人的手。
      李晋成仰头沉思。
      他又说,葛天亮这个人心眼小,当初跟李总合作,原本想沾点便宜最后却被将了一局,上次合同谈崩,他损失不小,更何况,过年后市里就要选投资对象,多少人眼睁睁地盯着,他上头有人,自然想拿下,拿下前首先要做的,不就是先打压比他有优势的公司。
      李晋成说,他一个卖药的,不在考虑范围。
      周雷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个名儿。李晋成问这和他什么关系。
      周雷说:“孝敬丈人啊,元旦前后两家父母就碰头吃饭了,估计项目拿下来就趁着把婚事办了。”
      李晋成却想的更深,什么孝敬,他这个竞争对手就一个女儿,自个又是个肺痨,撑几年还说不定,孝敬来孝敬去不还是入了葛天亮自己的腰包。
      周雷这么一番交代,李晋成心里大约有谱,他想整葛天亮,葛天亮也想整他。
      都不是吃素的,就看谁胃口大。
      一晃半月过去,李晓被接出院,李晋成早出晚归没时间照顾,钟锦抱怨一番只好接回自己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