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削磨
「什么!那侏儒婊了我!」泀沁忍不住骂出声,「一原尺?」她跪伏在地上,后背还刚好擦过地表的强风:「一原尺?该死的不到一原尺?」女孩不敢置信地尖叫,边用手在地上猛刨,试着刨开石板上的沙粒和被砍开的碎石,但就算刨到崩裂了指甲,地表不到一原尺下的石块就是石块,没办法再深了?
难怪巨斧砍下时会发出撞击声!
桀蠕早就知道沙下头是石头,而洞浅到根本无法用沙把人压住!
死定了!
泀沁快哭了,但是,「冷静,孩子,冷静!」她大声地告诉自己,「冷静,想想现在还能怎么办,快,快!快啊!」
绘纹?都想过了,画哪?
刻碟?都炸掉了!
逃?都这个时候了,她抬头望上坑外,电光下翻滚的腾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飞沙与走石!
还能逃去哪里?
死定了!
快想啊!泀沁!
绘纹!想过了!都是沙子!没有坚硬的地面可以画!
刻碟?都炸……老天吶!
坚硬的地面!
现在不就趴在坚硬的地面上吗?
快!绘纹!笔?墨水?嘖!泀沁疯狂地扫开沙子,清出平顺的粗糙石板,敲击着地面边琢磨着厚度,估算留下的热熵跟能做到什么程度,只为了忽略已然逼近沙坑的龙捲、杀人的碎石与冰暴,以及她再也无法忽略的问题——
拿什么来画绘纹?
泀沁用着最后一分的侥倖在身上唯一一件的斗篷中掏掏摸摸,即便双手不断传来刺痛——刚才慌乱地在石板上扫开沙尘时被碎石割开的,但是,眾神啊,什么都好,让我随便摸到什么东西都可以,断掉的粉笔、乾掉的泥块、碎掉的炭渣,我的老天吶,泀沁扫开被狂风扫落的沙粒,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知道,以后我会在斗篷缝上口袋的,但现在,给我什么能画的……呀!另一块尖锐的碎石划破手指!
崩溃的女孩用力抓起石片,「笨蛋!笨蛋!笨……等我!」眾神啊,「白痴!石头!」
桀蠕那两斧在石板上砸出的割人碎石!
碎石可以在地上刻划啊!
快!
泀沁趴到地上,用石片在地上划出刻痕,第零圈,定义字符,《起始,0,1,》来不及定义到九了,也不会全用上,现在时间最要紧,那就……,《2进制》,她补上,然后,封环。嘖,虽然这会在换算上花时间,但快啊,再是第一圈,快快快快!因为坑缘已抵不住强风,无数的沙瀑一道道滑落!泀沁用手臂环住还是半成品的绘纹,要自定义符文吗?不,《无》,四个好了,四等分一圈,垂直的九十原度比较不容易误差……《无》快……《无》快快快快……《无》好了,封环!第二圈,取走……?不,在极度的压力紧张恐慌与过度换气中,泀沁依旧竭力地思索最合适的措词:取走要指定目的,那就……逸散!《逸散绘纹上方》半原尺……该死的四分之三原尺的二进制怎么写?0.75?怎么可能,根本就没定义「7」跟「5」啊!死定了你这个白痴泀沁,二进制?你可把自己给害死……啊!等等!四分之三!《11/100原尺》她写下,然后,《高1原尺、半径》多少?嘖,随便!《10000原尺的空间中的能量至负1》——128、《1》——64,将近负两百原度?够了?《1》——32,再低一点点吧,《0000》16、8、4、2……?《0》再一个!最后《原摄度》,好了,封环!
泀沁试着在狂风雷暴沙尘冰风,把发抖的双手稳住,并将最后的封环画得越圆越好……
好个头啦!
就这么点时间,龙捲风就已将大地上的沙刮掉一层,坑洞也没四分之三原尺那么深了,顶多半原尺?只够刚好掩过冰雹暴雨雷电风沙——还得是趴着的时候?
泀沁轻轻抹去落在绘纹上的沙粒,她本来期望夹着水汽的狂风在奔进被取走热量的空间时,冻结的冰晶会被地面的低风速区捕捉、累积、降温、固结、再捕捉累积降温固结捕捉……,直到沙坑上方冻结出一大片厚达一原尺的坚冰,好挺住龙捲风的强袭。但结果呢?
结果她居然忘了再厚的沙层也会被暴风刮走!
该死的能量逸散区现在悬在半空中!
所以还有什么东西能补捉冰晶来固结成护墙?
死定了!
这回是真的真正死定了!泀沁心知肚明!
求生意志消失,虽然说手上的动作没停,唉,死马当活马医吧,于是,她补上最后一道缺口,而?浬,
再会了,
吾爱……
磅!
一样重物压到泀沁身上!
「桀蠕!」她尖叫!那身臭味化成灰都认得!
但矮人直接扣住女孩娇脆的喉咙!「没想到这里的沙都这么浅,所以,我想,既然都死定了,」他极度猥琐的舌头舔着泀沁的脖子说:
「那把你先上了再死也不错!」
「唔啊啊啊啊!」泀沁大力挣扎,但早已重伤与虚脱的身子无法协助,而天杀的侏儒更是用噁心的短小四肢死命地骑上她!
「放弃吧,」侏儒腐臭的声音在泀沁耳边说:「我的小泀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孩愤怒,因为无助!都要死了还被那怪物……等等!骑!
去死吧!
泀沁奋力弓起身,空出身下的绘纹,完成最后一段封环,啟动!
绘纹四分之三原尺上方的热量被散逸!
而骑在泀沁背上的桀蠕,上半手早已高到凸入那个区域!
虽然绘纹无法作用在人体内,但不表示负两百原摄度的低温不会杀人!
还有随风飞舞的冰晶,全拦停冻结在侏儒凸起的背上!
坚冰护墙!把桀蠕冻在里面的坚冰护墙!
「啊啊啊啊啊!」桀蠕惨叫,「停!」
「不要!」
「给我停!」侏儒的哀嚎都要冻结成文字!
「去死!」
「哇啊啊啊啊啊!」桀蠕收紧手臂……扣住泀沁喉头的手臂!「是你……去死……」
「你才……,」泀沁肺中的气体渐失,伴着风暴渐渐淡去的声音,眼中渐渐淡去的影像,与脑中渐渐淡去的意识,「你才去……死……」
「停……」桀蠕冻紫的手伸去抠绘纹。
嘖,泀沁一咬牙,右手扳住矮人扣在她脖子上的手臂,摒住最后一口气,「把你的脏手离绘纹远一点!呀呀呀呀!」左手用力将身子高高撑起!「去死!」
轰!
万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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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
褐色的冰柱?
黑色的地面?
为什么看得见?
天光?暗红色的天光?
这里是?
泀沁甩甩头……不?头动不了?这倒底是?
刚才……可能一段时间之前的刚才,她不是被桀蠕勒住了,所以那矮人呢?
哇啊啊!不就还在身后!勒住脖子的手还环着,硬是将她的上半身抬离地面?该死的难怪喘不过气!
死定了!
泀沁一拐子架过去,结果却撞在一片硬物上?侏儒啊!她惊呼,那打从娘胎就是石头做的变态根本就不痛不痒!b计画!
再捶一拐子!
再捶!再捶!再捶再捶再捶再捶!「不要!放开我!不要不要不要!」泀沁尖叫,她不敢相信,自己躲过了龙捲风,和这个男人的纠缠,而且是三次,三次!结果最后居然还是得死在侏儒的手中?「去死!放开我!啊啊啊啊!」
咔啦!
吭?整个拐子撞出去?
然后,「哇啊!」身子跌落……咚!额头撞在地上!「唔哇……。」泀沁捂着头,盯着眼前地上被她撞碎的褐色薄冰、撞断的深红冰柱与撞落的大块碎冰,还有,大把大把的清新空气与天光?
所以气闷不是被勒住的关係?呿,泀沁懂了。
的确,背上的侏儒早就死透了,被冰冻的坚冰护墙给冻死……压死挤死闷死或其他什么乱七八糟死,总之,就是死透了;而勒住脖子的手臂之所以扳不开,纯粹就是那具死尸冻僵了。而死人口中吐出来的血也冻结成冰柱与地上的薄冰,其中,后者还盖住了大半副绘纹。
唉,所以,某种程度,这也算侏儒救了她吧,否则情急之下,泀沁根本就忘了设定终止的条件,然后绘纹会持续运作,然后将坚冰护墙维持在一原尺厚,然后她将永远被封在地下,然后永远等着被未来的考古学家发现。
呿,只是说,泀沁撑起身子,同时扯开脖子上的死人手臂,把桀蠕推出坑外,想了想,又低头刮花露在血冰外的半副绘纹,然后,这才终于正视那个一直在脑中尖叫的问题——一原尺?一原尺!不是吗?
为何负伤的她能敲破一原尺的厚冰?
泀沁瞥了眼稍早撞破而掉落地面的护墙残冰。上头,一面冻着不透明的冰晶,另一面却平滑的晶莹剔透?
而两面中间那一圈的断裂面,老天吶,只有五原分厚?
一原尺厚的冰层被龙捲风扬起的风沙削磨到只剩五原分!
泀沁嘴角抽搐着——差点就死定了,真的!
只是,这也不意味着,三十原尺的绘纹吶,泀沁背上冒出冷汗,因为,大半个桀蠕不是被冻在冰层里吗?
但冰层现在只剩五原分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