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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宦难江山(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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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节
      这样的,小交警就没见过了。
      他瞪着眼看她一会,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夹子,停了几秒,清了清嗓子把钱和单一块收到后腰包,正正帽子拿起相机,提了口气,最后食指点了点她。
      “停这是违章的,记着啊。”
      左函点点头,放下胳膊,懒懒撑在身后。
      “下次,别再让我抓着知道不?”
      他跨在摩托上警告她,嘴角紧抿着,浅蓝色的警服上有几点汗印子。
      左函喷了口烟,仍缓慢点头。
      摩托载着交警远去,左函倚着车头抽完了手里的烟,又续上一根搁在嘴里,才缓缓站起身,撕碎手里的罚单,走向报亭。
      高跟鞋声停下,她迎上亭里那个男人的视线,叼着烟,薄薄嗓音在夜里沙哑。
      “先生,有垃圾桶吗。”
      男人看她片刻,点点头。
      他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转头去里面拿垃圾桶,供人出入的那侧门开着,门里面插着铁筐,放着杂志。
      左函站了几秒,踩着门框,也挤进了亭子里。
      亭子只能容纳三个人,靠窗前头放了张凳子大小的破木桌,旁边塞满了存的货和杂志,男人在里面本来就很逼仄,开着门还好点,现在左函一站进去,他只剩个转身的地儿了。
      他拿着小垃圾桶一转身,正看到左函站在他身后,倚着铝合金的门框斜斜站着,低头看他放在桌上的书,口中烟灰有些长。
      她皮肤很白,墨绿长裙在夜色中融进去,颈上一只丝巾裹着颈子,发披在身后,前倾身时,上升的烟熏到眼,令她微眯起来。
      看那本书时,她淡薄眉眼之间的懒就退去一些。
      男人顺着她视线看,桌上那沓a4纸被翻过来,第一页上,是几个三号印刷字。
      【《失落地》陈念】
      他皱皱眉伸手盖住,垃圾桶递给她。
      “扔吧。”
      左函抬头,把手里碎纸放进垃圾桶,又取下烟来,朝里弹了弹,冲他笑笑。
      “谢谢。”
      “扔完了就出去,这地儿小。”
      男人放下垃圾桶,再抬头,看到左函还是倚着门框站在那。她不出去,他也没法坐下。
      他朝前站一步,想靠距离把她赶出去,语气有点硬。
      “还有事没有?”
      “有。”
      她缓缓地开口,薄烟后的眼微弯着,嗓音微哑,摩挲过半明不暗的夜。
      她指尖点了点桌上的书。
      “这本怎么卖。”
      男人一顿,回答“这本不卖。”
      左函轻笑两声,烟雾四溢泄出,报亭在她进来后烟雾缭绕。
      “写过东西没关系的,你说个价钱。”
      她缓缓说着,眉眼间的懒又涌上来。她伸手要拉开钱包。男人开口,这次语气很不善。
      “你是不觉得什么事有钱都行?”
      左函顿住。
      她把手里抽到头的烟蒂放进垃圾桶,又倚回门框,头也靠了上去。
      铝合金在夏夜中,透人心脾的凉。
      她看着他开口“你刚才都看到了。”
      男人盯着她,没有说话。
      “时间是代价,钱也是代价,我用钱买了时间,这样不可以吗。”她说得有些慢,吐息间,冷香掺着烟味。
      “而且我只是跟你商量,希望你能卖我书。”
      “说了不卖了。”
      男人冲她挥挥手,一脸不愿争论的样子。
      左函笑笑,半点没有动气。
      “那你告诉我,哪里有卖,我去买。”
      男人迎着她视线,皱眉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左函指指书。“这个书我见过一次,但是没能买下来。现在又看见了,我想买它。”
      男人冷笑一声,语气冷陈。
      “那不可能的。”
      “嗯?”
      “因为这本书是我自己写的。”
      左函一怔,头正过来,离开门框。
      她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男人。
      他看上去同那个交警差不多年轻,半长的发梳着,面孔棱角分明,鼻梁很高,唇抿着,法令纹很明显。
      上身是件常见灰条纹短袖衬衣,领口有些汗湿,下面一条米色的宽松七分裤,裤面上很干净,再下面是双男士皮凉鞋。
      很标准的市井中年人打扮。
      二十五六的年纪,穿得像四五十。
      白炽灯昏黄,报亭里很静,周围时不时有飞驰过的车辆。左函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笑也褪去了,脸上看不出情绪。
      男人也迎着她的目光,毫不示弱。
      一场静默由互相对视渐渐转化成为对峙,双方或软或硬,固守自己的坚持。
      “哎,小陈,来份晚报。”
      “……”
      窗口有下班的熟人敲了敲台板,递过来两块钱。
      “来了。”陈念终于转开视线,收钱给报。“吴大夫下班啦。”他看了眼上方的表。“今天早啊,八点刚过就出来了。”
      “今天病号少,交班快。后天新入院的来了,又得到半点才能下。”
      吴忠拿了报纸,一眼看到斜倚着门框的左函,她又点起根烟,侧脸隐在暗里,影影绰绰。
      吴忠冲他努努嘴。“小陈,这是你……?”
      “不认识的,马上走了。”
      他扬了扬首,语气生硬。吴忠不好多问,点点头客套了两句,走去坐车。
      亭前再次陷入沉寂。
      陈念整理了一下晚报,深吸口气转过身,看着左函,左函也自然迎上他视线。
      “小姐,我不认识你什么人,不过挺晚的了,你没事就赶紧走吧。”
      左函笑笑,脸上的倦懒又溢满。
      “陈……念……。”
      唇滑开又缓慢地闭合,舌尖抵着上颚,又换成顶住下齿,两个字慢慢被吐出来。
      她说。
      “陈念,你想不想出书。”
      见面不超过一个小时,连书里写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问你想不想出书。
      陈念真火了。
      他咬紧牙关。
      “你什么意思?”
      左函还是那副样子,吐字清晰,说话缓缓地。
      “字面意思。”
      “你——”
      “「那个少年,他渡过了暗礁丛生的海,他把所有行路人甩在身后,站在了新世界的一角泥土上。
      面前,是无限可能的未来。」”
      陈念豁然抬头。
      左函溢出声轻笑,垂下眼帘,视线滑过桌上的书,烟幕后的双眼如钩。
      “第六章最后一段。我感觉自己背错了几个字。”
      “你怎么……。”陈念按住那沓厚纸。“你刚翻了?”
      左函摇头。“在旧书店见过你的自印书,去的不巧,看完了却没带钱,第二天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她颈上墨绿丝巾在微风里飘起,又下落。“后来在网上见过,又看了几遍,只是再没找到过实体书。”
      陈念低下头,也看着手掌下的书,两人视线汇集在一处。
      静默几秒,左函的声线又传来,低低缓缓,微哑着,摩挲过夜风和陈念的耳。
      “自印书,很贵啊。”
      “……”
      陈念沉默了一会,转身拉开下面抽屉,把书放了进去。再抬头看左函时,他声音有些发闷。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