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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宦难江山(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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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节
      他近了三分。
      又近了。
      “白隐砚!!!”
      巨大的冲击猛然阻住她下落之势,白隐砚腋下一疼,被兜在衣服里。长鞭尖刺挂住断崖边尖石,鞭拉着他,他拉着她的衣领。
      “你他娘、你干甚么?!你跳甚么?!”
      符柏楠睚眦俱裂,冲她大吼。
      “你不要我了吗!!!”
      话未落,白隐砚怔住,符柏楠却似无所觉。他剧烈喘息着,扭头四望寻找落脚点,他现下/体力耗尽,根本无法把她抛上去。
      鞭头的倒刺不可能永远勾住崖沿。
      他试着收臂向上去,身子一动,血从他下/体的伤口呲出来,溅到白隐砚衣服上。
      她看见了。
      “你别——”
      “闭嘴!”
      白隐砚方开口,符柏楠憋着气咬牙道:“我要……拉不住你了。”
      “……”
      白隐砚不知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她轻笑着,甚至有些调侃地换了句话。
      “看出来了。”
      断崖并不极高,可底下郁郁葱葱尖顶尖,全是料峭山林。
      白隐砚仰着头道:“符柏楠,你要是放了手,我做鬼就缠着你。”
      崖顶上一个素白人影闪过,下一秒,长鞭忽然松动。
      随着一句咬牙切齿的求之不得,两人猛地掉了下去。
      符柏楠反应迅速,反手抱住白隐砚抽出短剑猛/插/在峭壁上,火星四溅中剑尖不断磨短,下落被刺耳的尖锐阻拦。符柏楠寻势奋力一跃,堪堪落在一截突出的平台上。
      紧拥的两人都松了口气。
      崖顶更远了,辽长而焦急的呼唤声传来,符柏楠紧揽着白隐砚抬起苍白的脸。
      “那群小子估计要吓疯了。”
      白隐砚亦抬首。
      “赶紧上去吧,这儿不稳泰。”
      符柏楠点点头,吸口气刚要回应——
      两人随着断裂的碎石台二度落了下去。
      这次,再没什么能阻住他们了。
      光影掠过。
      电光火石间白隐砚飞快地反手抱住符柏楠,她竭力转身,蜷起来将他头背护在怀里。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师父说过,摔断了头脊的人,再不可能活下来。
      罡风三丈三。
      簌簌声起,剧痛擦过脸颊,随着撞击,白隐砚看见了黑暗。
      “……”
      “……”
      “!”
      再睁眼,白隐砚是被冻醒的。
      她打着哆嗦醒过来,清醒的第一瞬便往身旁看,刚一动便发觉衣领被人抓着。
      白隐砚见到了昏迷的符柏楠。
      他单手紧攥着她后领,指关节发白,趴在仅有人腰粗的溪边,一只脚落在溪流中,身边大片山石上沾了血。
      白隐砚知道为什么冷了。
      她费了很大劲儿掰开他的手指,吃力地爬起来,双腿擦伤,肩胛和腰背疼得人要喊出声。
      但她没喊。
      她把符柏楠翻过来,查了他的气息,又试了他的心跳。
      他双颊病红,浑身微抖,高温而疼苦,可一切都还在运转。
      白隐砚低出了口气,低颤的手稍微抑住了。
      她先坐着适应了几息,从怀中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包,拆了截勉强算干的绷带,伸出手,一圈一圈去解他小腹脏湿的缠布。
      终于,伤口露了出来。
      “……”
      白隐砚做过准备,可当见到伤的全貌,她仍是蹙着眉紧闭上双眸,别过脸喘息了一会。
      再睁开眼,她抬手到怀里解了干燥的肚兜,撕开水绸和纱布系在一起——
      如果不用,伤口根本遮不住。
      包扎完,她给符柏楠理好残破的衣服,回想了片刻。
      他们落下来时正值晚膳时分,断崖下山林料峭,但是没有水,他们应该是一路滚到这里来的。她抬头四顾了一圈,星斗微闪,白隐砚认出了天色。
      前后有三个时辰的差距。
      莽莽然一片,除了溪林,这什么都没有,无论向上还是向下走,都不能继续停留了。
      她费力地撑起身,判断了一下,弯腰背起符柏楠。
      昏迷的人格外沉重,白隐砚本是拖不动他的。
      可她必须行。
      于是她便真的行了。
      她背着符柏楠不断向前走着,跌跌撞撞的,茫然无往的。期间她不时停下来托一托他的双腿,或者偶然见到能吃的果物,摘下来留好。
      这可是蜀边,他们还有很远,很远要走。
      行行停停一个半时辰,她沿着溪从中夜走到后半夜,情状却更糟起来。
      符柏楠停止发抖了。
      大量失血终于战胜了伤口受污带来的高烧,夺去了他的温度。
      白隐砚将他放在草地上揽着摩挲,脱了自己的外衫罩在他身上,试图让他暖和些,但无任何用处。溪水和果物亦喂不进去,他紧咬着牙关,莫说口对口,便是撬开都难上万分。
      “……翳书,你不能死。”
      白隐砚蓦然开口。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会发抖,可是并没有。
      “我还没有死,你不能死。”
      平静苍凉的女声在山谷中回荡着。
      “师父说了,我要死在你前面的。我还未到劫数,你便更没有。”
      她紧抿着唇,素白中衣卷住大鱼际,对着符柏楠包好的伤口狠狠压下去。隔着布巾,肌肤传来一种下陷感,裂伤分开,纱布又湿了。
      可她没有停。
      她一直用劲儿摁着,直到符柏楠睁开双眼,掐住她的咽喉。
      她将他无力的五指扒下来,把嚼烂的果子填进他口中,重新拖起他,半背半搂。
      “符柏楠,我没力气了。”
      她声线很平淡,淡到发寒。
      “如果你再睡过去,我就把你扔下。”
      她感受着他猛然收了收的手劲儿,边看路边道:“我也不会再要你了。”
      “……你……敢……”
      “哪来的不敢,你一只帝王家的看门犬,又毒,又贪,人人喊打,我扔了你,回去不定能募金百两得个牌坊,甚么‘关中女侠’‘杀贪义士’之类的。”
      “……”
      长夜里,他似拼尽全力,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白隐砚用力托了托他,“你个——”她张张口,试了几次,终是说不出口更深重的尖刻之语。
      她转开话题。
      “符柏楠,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事么,我讲与你听。”她看了看他,“符柏楠!别人言语时,你要给与回应,你连基本的礼节也没有吗?”她抬手拍了他脸颊一下,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得停了停呼吸。
      符柏楠已多年未被人掌掴,沉沉意识一时间又提了上来。
      “闭……嘴……”
      白隐砚跨过一节枯木,自顾自地道:“我师门在邙山里,支系很小,只有七个人,我行六,下面有个武痴小妹。”
      “……”
      “符柏楠。”
      “……”
      “符柏楠!”
      “……在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