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她又看了看马厩里的大红,还有那匹被牵到另一处的新马,不禁又犯了愁,皇上这是想让他们作伴来着,大红的领地意识那么强,根本容不下其他马,这可怎么办?
过了几天,乐安从宝栗子那里听说了一件事,丽安宫里的一个宫女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被皇上下令打了,听说连陶妃也被皇上问责,命她抄写金刚经,静思己过。
宝栗子说的时候幸灾乐祸的,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他手舞足蹈给她学的时候只差没有拍手说打得好,在他看来这是恶人有恶报,谁让她们之前欺负乐安,打他耳光呢。
乐安只觉得因果这东西真的挺奇妙的,她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被责打的一天。
“皇上这算是给你报了仇,乐安皇上对你真好。”宝栗子口无遮拦,乐安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她摇了摇头说:“ 栗子,别乱说,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皇上为了我,去为难陶妃身边的人,肯定是她们真的哪里做的不对,皇上提点了一下而已。”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宝栗子笑呵呵的,他拿了一块糯米糕递给乐安——这可是夜里他没舍得吃,特意给乐安留的。
“但是皇上也顺便为你报了仇嘛,哎,你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看不出了。”
“是吧,”乐安摸了摸脸,“我也这么觉得。”
能不好得快嘛,有左善送的药膏,还有皇上赐的凝萃露,现在乐安脸上不仅消肿,没有伤痕了,而且皮肤好像还变得更加白嫩了。
宝栗子看着只觉得乐安跟他们都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就他看到的而言,乐安很白,露出的脖子,脸蛋和手都跟那牛乳一样白,而且乐安还很好看,他最喜欢看乐安笑了,酒窝一边一个,又美又甜,瞧着心情就好。
宝栗子又对着她傻笑了,乐安知道他是在看她的脸,有时候她真挺好奇的,原主长得这么漂亮,之前在宫里到底是什么身份呢?小皇子之前不认识她,证明她不怎么出名,而她又跟那个叫飞霜的宫女感情不错,从两个人相处的感觉来看,原主不像是地位很高的人,难不成之前只是一个宫女?
哎,这宫里还是有许多前朝的太监宫女,只求现在不要有人认出她来才好。
乐安也只是想了一会儿就把这个烦恼抛在脑后了,原因无他,到了该给大红刷毛的时候了。
宝栗子走了,乐安拿了刮子,把袖子往上一撸,开始给大红刷毛。这样轻松的活她完全可以干,只不过给大红提水和喂食就得御马监里的其他人帮忙了。
一开始她还有点担心大红排斥其他人的靠近,所幸有她在场,大红也只是低低叫了几声,没有闹,老实地吃草喝水,有时还会拿舌头舔一舔乐安的手,依恋之情表露无遗。
她老怀欣慰,感觉跟自己养了个孩子知道心疼自己一样,这下子刮毛,她便低声絮絮地跟它聊起了天。
卫君庭忙完了政事,出来透透气,他一般不喜欢太多人跟着,所以依旧只带了赵巍,赵巍让两个小太监端着茶水跟贡梨不远不近地跟着,以备皇上不时之需。
他以为皇上可能会去湖心亭或者御花园,让人在哪里提前收拾了一下,然而跟随着皇上的脚步,他们却离两个地方越来越远,赵巍有点纳闷,抬头看看四周,再一琢磨,明白了:皇上大概是想去御马监。
卫君庭脑子里想着事,走着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御马监,等他回过神,看到“御马监”三个大字,还有点意外,不明白自己怎么上这来了。
不过来了就来了嘛,正好看一看他差人送过来的马跟追风怎么样了。钱有财没在,他去带人拉草料去了。只有两个公公在打扫门庭,见了卫君庭忙下跪,卫君庭让他们起身后直接去了后院。
乐安刮毛刮得专心没有听见,卫君庭到了她身后,她还没发现,大红倒是耳朵动了动,但是它正在享受,见了卫君庭就瞅了瞅,动都不动,卫君庭不由地好笑。他那暴脾气的御马,这会儿在乐安的面前,乖得跟只兔子一样,舒服得谁都不想理。
“咳。”卫君庭咳了一声,乐安吓得一抖,转身就见皇上在自己身边,捂着胸口,她连忙想下跪,动作一急,左腿疼了下,她不受控制地直接两条腿扑哒都跪在地上。
卫君庭皱了下眉,听着都觉得有些疼,赵巍也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了,听到卫君庭说“起来吧”,他便顺势上前将乐安扶了起来。
脸上的伤好了,卫君庭看了一眼,视线又停留在了她的左腿,“腿怎么了?”
“木桶砸到了。”那么多人看到了,乐安不敢像上次一样说谎,便老老实实地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卫君庭只觉得这个乐安似乎有点倒霉,脸刚好,腿又被砸到,流年不利吧。
“去请了太医吗?”
“没有,是小伤,奴才已经好了,不用麻烦太医了。”乐安唯恐皇帝也让她去太医院看腿,忙说道。
“真的好了,我看你走路似乎并不怎么利索。”卫君庭不太相信。
“好了,好了,当时左将军就给我正了骨,我还涂了皇上赐的凝萃露,现在真的不痛了。”乐安连连保证。
卫君庭听到左善来过,没说什么,但是乐安刚刚起来还让赵巍扶了一下,他有点不放心,突然在乐安面前蹲了下来,手按到她的小腿,一寸一寸地试探,乐安惊呆了!
终于按到被砸伤的地方,察觉到乐安的腿动了一下,他力道减轻,轻声问道:“是这里吗?”
第24章 耳洞
“皇,皇上?”乐安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想把腿从他手中抽出来,还没行动,卫君庭等不到她回答,自己把她的鞋一脱,裤子往上一提,光裸白嫩的小腿立马露了出来。
卫君庭也没料到一个小太监腿居然这么白,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小腿中间的一处红紫肿胀处,那里鼓起来一个小包,卫君庭轻轻一按,乐安差点叫了出来。他立马把手拿开,看着这处肿胀,眉心微皱,抬头问道:“上次的凝萃露还有吗?”
“有……”
“去拿来。”卫君庭言简意赅。
乐安刚想去,发现自己没法动——腿还被皇上按着呢。
“你不要动来动去。”卫君庭有些不满,视线扫过赵巍,赵巍赶紧说:“我去,我去,那凝萃露在哪里?”
“在我房间,就那儿。”乐安伸手一指,赵巍松开她,颠颠地去了。有御马监的小太监带着,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凝萃露,一点儿不耽搁地到了皇上面前,把凝萃露呈了上去。
乐安准备去接,卫君庭却拿了过去,把凝萃露倒在手心里,他搓热了,然后轻轻地按到乐安小腿淤肿的地方。
?!
乐安目瞪口呆。
赵巍掉了下巴。
这,这,这现在是怎么个情况?皇上怎么还亲手给一个奴才揉起腿来了?
快住手啊,我的皇上。
“皇上,您折煞奴才了,这种事还是奴才自己来吧。”乐安受宠若惊,心肝肺都在颤抖。
卫君庭却没有停手,反而揉捏起来,乐安又疼又尴尬,虽说她是一个现代人,但是她还没谈过恋爱,没有跟异性如此亲密接触过,更别提这个人是皇上,还在揉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来问她还疼不疼。
“不疼,不疼了。”对着那样一双深邃的眼眸,乐安突觉心中一跳,小腿上他的手掌温度炙热,她能感觉到他手上的茧子粗糙硬实,被他掌心覆盖的地方麻酥酥的,像有一小队蚂蚁顺着那发烫的小腿瘀伤处爬到她的心里,痒痒的,怪怪的。
“皇上,要不然换奴才来吧?”赵巍颤巍巍地,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九五之尊蹲在一个太监面前,还亲手给他把淤血揉开,这传出去不太好吧。
卫君庭闻言瞟了他一眼,目光凉凉,赵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暗忖道:难道自己说错话了,天地良心,他可是一心在为皇上考虑。正当他忐忑不安时,乐安实在不想让这两人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身上,开口说话了。
“皇上,赵公公,我真的没事了,不用麻烦你们。”
她连说了两遍,卫君庭估摸着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起身之后,赵巍立刻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拂去了衣服下摆沾到的草屑。
“皇上,你是来看追风的吧,它好着呢,只是前儿新送来的那匹马,追风不喜欢,一直欺负它,奴才只好暂时给它们分开,把那匹马栓到另外一个马厩里了。”乐安解释了一下,卫君庭一手背在身后,有些心不在焉。
指间上还残存着刚刚触摸乐安小腿那种滑腻的感觉,莹白的皮肤如玉,细看之下,连汗毛都少有,双腿又直又细,丝毫不逊于宫里的嫔妃。
之所以是说嫔妃而非宫女,是因为卫君庭洁身自好,除了之前教导人事的宫女,他从不随便碰宫里的侍女,唯一有过亲密接触的也不过是后宫里的几位妃子而已。
卫君庭目光不知不觉又停留在乐安的腿上,见她走路正常,暗暗点了点头。其实刚刚他也是见乐安腿脚不利索又推拒不让他看,他才有些着急,做出了蹲下抹药的行为,等到乐安回答他问题结结巴巴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妥,然而看到那瘀伤太过明显,既然已经药膏在手,他所幸就抹了上去,顺便用那娴熟的手法揉了揉,之后见乐安的确有所好转,他虽然没表露出来,但是胸膛还是向前挺了挺,腰背也更直了。
看了追风跟那匹新来的马,又待了一会儿,卫君庭嘱咐乐安不要太过心急,追风性格如此,要让它接受新马为伴,必须得慢慢来。
乐安得了卫君庭的话,也觉得自己是着急了,点点头表示一定听皇上的话,卫君庭瞧着她顺从柔和的样子,低头露出的脖颈弧度优美,而那小巧的耳垂……
嗯?耳垂上怎么有耳洞?卫君庭有点奇怪,再次看了看,另一边的耳垂也有,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耳垂上怎么会有耳洞?”卫君庭闲闲地问了一句。
乐安下意识就去摸了摸耳垂,暗叫不好,今天忘记把耳朵抹黑了。一急,脸又红了,耳朵上也染了粉色,卫君庭就看着他快速地红了脸跟脖子,耳朵尖也是俏生生地粉,不禁觉得好笑,这个乐安也太容易害羞了。
“启禀皇上,奴才小时候身子弱,爹娘为了能让我平平安安地长大,就把我当成女孩子来养。从小穿女孩的衣服,起了个女孩名,还扎了耳眼,因为时间有点长了,所以这耳洞就一直有了。”乐安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么个理由。
这一说出来,配上一副回忆的表情,连她自己都信了。
“原来如此。”卫君庭明白了,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奇怪,原来一直是被当作女孩养的。他这么一说,卫君庭越看越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了些许女子的娉婷,但是男子的干净利落还在,所以也不会让那个人讨厌。
这样一个人应该是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吧,但是又为何进了宫呢,他的亲人还在吗?卫君庭看着乐安,见乐安一双眼睛里只有放松,而就这几次的见面来看,他性格温暖柔和,并没有被苦难生活所压倒而充满戾气,小太监还挺不错。
“既然腿脚不便,便允你休息几天。”卫君庭低沉的声音入耳,乐安心里一喜,这还给自己放假?皇上怎么这么体贴了?
“谢谢皇上。”乐安嘴角微抿,像是在强忍着笑意,但是显然没有成功,两边的梨涡趁着他整个人更加娇俏。
得,这么一瞧,更像个女子了。
第25章 肉干
卫君庭走后,乐安开始疯狂地储存食物,因着皇上的重视她在御马监的伙食一天比一天好,她心里高兴,把那些肉食留下来,用八角桂皮花椒和盐做成卤子,把肉食重新卤了一遍,切成薄薄的片,晒干了,用油纸包好。
那分到的水果她也一个没动,都装好,又把上次洗净的衣服拿了,汗巾子带了几条,那上好的药膏也装了进去,水就带了三壶,还有前一晚做好的各种包子又装了十几个,乐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了一趟清雅苑。
这次也比较顺利,到了密道之后,她用汗巾子沾了点水给小皇子简单擦了擦身上和脸,那搓下来的灰把整个汗巾子都弄成黑色的了。
她带来的肉干小皇子一口气吃了两碗那么多,这还是进入密道以来,小皇子第一次吃到肉,不怪他吃得多。乐安只可惜不能多带点进来,让他过足肉瘾,看着小皇子拿着肉包子吃得不亦乐乎,一脸满足的样子。
她高兴之余又有些心酸,小皇子却很懂事,吃饱喝足,抱着乐安说话。乐安其实挺怕这么一个封闭的环境会给小皇子的性格带来不好的影响,但就目前看来,他依旧是乖巧懂事,没有什么阴郁的表现。
“小皇子,你会写字吗?”乐安一边给褚良通发,一边问他。
“嗯,母妃之前教过我《三字经》和《千字文》,但是我笨,会的不多。”褚良趴在乐安的膝头上,抓抓耳朵有些害羞地说。
“才不是,你很能干了,”乐安夸他,然后说,“我不能经常过来,如果你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在地上轻轻地写字,也许等到下一次,你默写了几遍,我就会又来看你了。”
“真的吗,乐姐姐,”褚良眼睛亮亮的,而后保证道,“我听你的,明天就开始写。”
“也别太辛苦,累了就要歇歇,”乐安不放心,嘱咐道,“姐姐一定会经常来看你,你别害怕。”
“嗯,我不害怕,我等着姐姐。”褚良脆生生地答应着,头往乐安怀里轻轻蹭了蹭,没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感受到小皇子的依恋,乐安摸着他的脸,又是喜欢又是忧愁。
转眼到了四月二十八,这天是药王菩萨寿诞,宫里提前就开始准备庆祝了。乐安以前不知道,还是到了这里才对这个节日有了一些了解。
药王菩萨是阿弥陀佛二十五菩萨之一,专司施医行善,救助世人,因此得到世人爱戴,为其修筑金身庙宇,每到四月二十八日,便摆放贡品,吃斋念佛来庆祝。
宫里最大的一座药王菩萨像是在惠文太后寿延宫里的无心殿里,那菩萨像头顶戴宝冠,右手弯曲,手执药树,左手握成拳,放置腰部,双眼微闭,慈眉善目。
惠文太后每每会在这里待上一天半天,她身体不好,卫君庭有时会劝她,她嘴上答应着,但是依然会坚持来这里诵读经文,潜心向佛。
卫君庭知道惠文太后的性子,劝不了也就由她去了。
这次的药王菩萨寿诞,惠文太后非常重视,宫里各处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分工合作,请来了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岩山寺里的主持和普宁俺的师太一起来抄经诵读。
准备了许久终于到了这一天,举国上下茹素,不许杀生,宫内更是如此,不许喧哗,静悄悄的,宫人连走路都是踮着脚的。皇上上了第一炷香,接着就是惠文太后,轮到淑德太后时,她突然头疼,身体不适,皇上立刻派人将淑德太后送回玉坤宫,这才把仪式继续下去。
当时惠文太后就在旁边看着,跟着关心了几句,等淑德太后走了,嘴里还念着菩萨莫怪。卫君庭听了,淡淡地嗤笑一声,过了一会儿便跟惠文太后告退,回了正源宫。
无心殿里的香火一直不断,诵经的声音从早响到晚,一直持续了三天。而这三天,淑德太后只在第一天皇上在的时候露了一次脸,其他时间便称病没出了。
三天已过,药王菩萨寿诞结束,而那住持跟师太还被惠文太后留在宫内,探讨经文。卫君庭得知淑德太后病了几日便去探望她,然而只隔着一道门,淑德太后便请他回去,说怕把病气过了给他,没有见他。
卫君庭私下找了给淑德太后看病的太医,得知她只是天燥身懒,心里郁郁时,他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嘱咐太医好生看顾太后。他又去了惠文太后的寿延宫,屋里燃着檀香,他闻着不觉清幽安宁,反而有些烦躁。
这香对太后的身体其实并无好处,然而她供奉药王菩萨多年,未有间断,皇上如果这时再制止她,便如把她往黄泉路上推了一把一样。
今日又是从淑德太后那里吃了闭门羹,现在在闻到这个香,他的心情更加郁闷,然而他一向不好表露心事,便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