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节
因为他不去接触这名医师,但这名医师却找上了他。
一辆属于皇城医师的马车驶出了皇城,在雨珠开始坠落之时,来到了他所在的这辆马车的旁边。
赵高没有下车,陈监首也没有下车,甚至马车停靠在一起时,双方都没有掀起车帘。
“长陵许多权贵都注意到了我,但是你偏偏和我保持着距离,这不合常理,反而令人生疑,所以我来见你。”赵高的声音首先响起,轻轻的传入陈监首的耳廓,“这样即便是我主动,在旁人看来也是你找我约谈。”
阴暗车厢里的陈监首双眉微微挑起,没有回应。
“申玄做事是和夜策冷商量过的,包括他能够安全离开长陵,也有夜策冷监天司的安排。”赵高很直接的轻声接着说道:“如果你是夜策冷一边的,那你就是和我一边的。”
陈监首的面色没有改变,道:“你很坦白,但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冒险告诉我这些。”
赵高点了点头,说道:“净琉璃找到了杀李思的方法,但她需要接近李思一段时间,这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他这句话说的干脆利落到了极点。
有关净琉璃为什么要杀李思,如何找到了杀李思的方法,包括为什么一定要接近李思一段时间等等他完全都没有解释。
但是陈监首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沉默的想了一息的时间,道:“我可以想办法。”
赵高接着说道:“她就在骊山,我会传消息给她告知这件事情。”
陈监首没有去纠结这件事情,他只是问了一个他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你在胡亥的身边,想要做成什么事情,或者说你自己接下来想做的一件大事是什么?”
“既然岷山剑宗和净琉璃会除去李思,那我就会想办法除去严相。”赵高很平和的回应道:“如果两相都没有了,我想试试能否成为新的大秦丞相。”
一名医师成为大秦丞相,这听上去是绝无可能的白日梦。
然而陈监首微微垂头,想了想,在马车开始行驶离开时,却轻声回应了一句:“很好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位高权重
赵高平静回宫。
他在长陵皇宫里依旧还是一名医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官位,然而他是最熟悉胶东郡手段的人之一,当夜策冷离开长陵,夜策冷便将监天司留给了他,他实际上便成了监天司的秘密主人。
在神都监的清扫之下,似乎监天司已经荡然无存,然而在他的手中,事实上却在阴暗中滋生,焕发着新的活力。
从今天的谈话之后开始,他还会得到神都监的支持。
监天司和神都监在长陵的权贵看来,本身就掌握着长陵修行者世界最阴暗的力量,若是同时支持一名权贵,本身就很恐怖。
而他现在本身还代表着胡亥皇子,在各司也已经开始培植起自己的力量。
除此之外,就在这不久之前,他还接到了来自胶东郡的巴山剑场的讯息。
在长陵的市井之间,丁宁还给了他一名联络人。
这人是原先王太虚的部下,这便意味着,长陵最底层市井之间的消息和变动,也会悉数传入他的耳中。
长陵有史以来没有任何一名权贵,可以从上至下的拥有这些耳目,拥有如此多的支持。
赵高回到宫里,在暴雨倾盆之中进入了胡亥的寝宫。
“先生。”
在看到赵高的同时,胡亥敬畏而欣喜的叫了出声。
赵高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失态,同时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两句,“你需要新的修行者门客,现在的这些侍卫,原属于宫中各位大人或者你母后的门客,不是你真正的心腹。还有,你最近要去骊山会见李思。”
胡亥点头称是,说道:“全听先生所言。”
赵高转过身去,看着外面的暴雨如注,面无表情的轻声道:“我已经安排了下去。”
暴雨如注里,有许多身穿着明黄色袍服的使者已经穿行在长陵内外各处。
在昔日长陵,那些身穿土黄色袍服的修行者便意味着胶东郡,意味着皇后郑袖的家中人。
而从不久前开始,他已经让人渐渐养成习惯,这些身穿明黄色袍服的使者,便意味着皇宫里的二皇子。
这些使者在雨落之前就出了城,带着他不同的命令行事。
这便意味着一点,赵高就从来没有想过陈监首会拒绝。
此刻他面无表情,但眼瞳里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和勇气。
当放弃修为,不再是修行者之后,生命似乎陡然变得脆弱和低贱,然而他却发现似乎这样更多了玉石俱焚的决心,反而让他变得更为勇敢。
……
一名身穿明黄色袍服的使者撑着黄油纸伞,来到了长陵郊野的山区。
这片区域连车马都难行,尤其下雨之后,更是罕有人迹,然而却正是因为清净,所以汇聚了许多历史比较悠久的修行地。
例如大觉剑院,素心剑斋。
这名使者穿过一片很古老的松林,踏着石阶,来到了素心剑斋的山门之前。
素心剑斋占地并不算大,共有数十栋建筑,但是所在的山谷却极有灵韵,这片山谷地势平坦,有溪水流淌,生长着一些名木。而后方一片峭壁上,却偏偏生长着苍劲至极的松柏。
这些崖上的松柏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就如一条条苍龙在空中扭曲,枝繁叶茂,从空中竟是遮住了大半片山谷。
此时虽然暴雨如注,但是从高空之中坠落的雨线却是首先击打在这些松柏之上,绽放出一层白色雨雾,竟是在这些松柏上方形成了团团白云。而松柏之下,则是许多条晶莹的细流如白色丝线一样飘飘洒落在下方的建筑屋瓦之上。
便是气势如魔的暴雨,经过这些松柏一遮一滤,却自然少了恶意,变成了清秀。
这名使者也是第一次在这暴雨的天气来到这素心剑斋,看着这画面,倒是驻足在山门前方,端详起来,眼神中尽是惊艳。
素心剑斋中看似空空如也,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然而修行地却自然有着自己的防卫法度,当这名使者接近之前的松林时,素心剑斋其实便已经知道了这人的到来。
就在这名使者驻足抬首观雨的几个呼吸间,山门口多了两名衣着素净的佩剑女子。
这名使者见着这两名出现的素心剑斋修行者,目光恋恋不舍般在那雨景中离开,然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扬了扬手中的一面代表身份的令符。
这两名女子显然没有多少这方面的经验,看着这面代表着长陵皇宫的令符,一时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忘记自己是此间主人,没有第一时间问这名使者的来意。
这名使者也不在意,又是淡淡一笑,开门见山道:“我要见夏婉。”
两名女子齐齐一愣,面色却有些古怪起来。
夏婉本身便是素心剑斋最为出名的女学生,其修行天赋在长陵屈指可数,她是素心剑斋选出参加岷山剑会的人选,在岷山剑会里也是表现不俗,甚至最后张仪离开岷山剑会,特意留信说不如夏婉。最后夏婉便成了留在岷山剑宗学习的十人之一。
然而问题也出在于此。
当时天下还不知丁宁是王惊梦重生,但是皇后郑袖不喜白羊洞人尽皆知,她不想让丁宁得岷山剑会首名,做了诸多布置,然而最终丁宁还是逆了她意得了首名。
那在岷山剑会里和丁宁站在一边的徐怜花、夏婉、易心等人的前程便很自然有些问题。
若是岷山剑宗还在,那一切有岷山剑宗担待,然而在岷山剑宗大变之前,应该是百里素雪早有想法,生怕牵连许多普通学生,所以当时那些人里面,除了成为他亲传弟子的谢柔留在岷山剑宗,这些人只是得到了一段很短修行的时间,早就已经回到各修行地。
这些人回到各修行地之后,所受的遭遇就已经有些微妙。
尤其当后来郑袖铁腕慑服长陵所有修行地,所有这些宗门,当屈服之时,掌管宗门的人便也自然变成了要在意郑袖意思的人。
除了徐怜花和独孤白家室不凡,遭遇略好之外,其余这些人的遭遇,都很不如意。
这两名把守山门的素心剑斋女学生也是和夏婉同一时期的学生,就她们所知,在夏婉回到山门之后,便被刻意的“无人问津”了很长的时间,接着在郑袖调集了不少素心剑斋的修行者上了战场之后,素心剑斋的修行者和那些忤逆她意思的修行宗门也是一样被派到最危险的地方。
素心剑斋的修行者死伤一惨重,宗门对夏婉的脸色就更加不好。
偏偏宗门还不敢将夏婉派到边军战场上去,生怕那是龙入深海,万一夏婉叛逃而走,便更难向长陵皇宫交待。
所以宗门那些掌权者,便将许多粗重的杂活交给了夏婉,刻意压磨,夏婉被幽静在宗门之中不说,处境也是和杂役相差无几。
这两名把守山门的女学生心中其实对夏婉有些同情,此时都是极为担心,生怕夏婉已经遭受了如此折磨,却还要被长陵皇宫想起,遭受更可怕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头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这两名素心剑斋的女学生一时不答话,这名使者却依旧面容温和,又淡淡的问了一句。
“夏婉师姐在静修,这件事我们做不了主,要斋主定夺。”这两名素心剑斋的女学生之中,略微年长的一位有些慌张的回了这一句,接着便在腰间的剑鞘上一弹。
真元在剑鞘上一震,却是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如泉水叮咚般的响声。
这种声音虽然好听,但在素心剑斋却是警讯。
只是数息的时间,看着空无一人的斋院内人影闪现,不多时,便有十数人如临大敌般来到山门口。
把守山门的这两名女学生垂着头不安的迎上去,其实两人心中也很清楚,现在在剑斋内掌权的数名师长都是对夏婉态度不佳的,但她们心中也还有一些奢望,想着其余的那些师长说不定能护夏婉师姐一护。
这名使者倒是依旧一脸温和,有些入神的打量那迎来的十数人。
最当年一名女修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年纪,身穿黑色袍服,面孔方正倒是有些男相,不过气质沉静,别有一番大家风范。
“斋主”
把守山门的这两名女学生到了这女子身前便是齐齐躬身行礼,听她们称呼,这名为首的女修便是现在素心剑斋的斋主慕容秀。
“什么事情?”
慕容秀喝问了一句,给人的感觉不觉得严厉,反而给人一种宽厚的感觉。
倒是她身体左侧站着的一名尖脸女修,看上去和她年纪相差无几,身穿袍服也是几乎一样,只是眼中寒芒闪烁,却是给人一种分外冷厉的感觉。
这名使者一眼间便注意到了这人,看着这名女修冷厉的样子,他倒是若有所思般笑了笑。
两名把守山门的女学生马上将这名使者的来意说了一说,慕容秀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旋即又面色如常,她到了山门口,对着这名使者颔首施礼,清声问道:“是圣上还是皇后娘娘遣使而来,要见夏婉不知有何事?”
“是二皇子的旨意。”
这名使者淡淡的回了一句,却没有说是有何事。这意思便是说,有何事也是见了夏婉再说。
“二皇子胡亥?”
这些素心剑斋的修行者都是忍不住互相忘了一眼,各自的眼神之中都是惊疑不定。
她们虽然深居简出,但所有修行地消息却是灵通,长陵皇城里的变化也是知道一些。
现在元武和郑袖似乎是疲于应付外面的大局,朝堂之中的一些事物,都是两位丞相在处理,但最近胡亥却是插手了不少事物,对此两位丞相却是没什么反应。
而对于外界而言,扶苏虽然回了长陵,但好像却骤然失宠。
这样一来,将来继承大秦江山的,就反而极有可能是胡亥了。
两位丞相对胡亥的所为都采取容忍态度,或许也有这方面长远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