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之花

  秋水凝正要开口称赞，却见在前面领路的韦梦寒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秋水凝觉得奇怪，于是便绕过韦梦寒，向着他注视的地方望了过去。
  这一望之下，秋水凝也愣住了。
  前方不远处，站在几株山茶树之间的，正是她几天未见的容絮暖。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精致的旗袍，白色的丝绸底上绽开着大朵大朵的红色山茶，穿在容絮暖身上贴身合体，显得她曲线玲珑，美不胜收。她的脸上略施薄粉，妆容精致，一头秀发半挽着一个典雅的发髻，斜斜的插着一只缀着红宝石的山茶花发饰，剩下一半整整齐齐的披在身后。她这般模样站在开的灿烂的火红山茶之中，整个人就如同花中仙子一般美丽。
  容絮暖容貌本来就美，只是平时总是风风火火，经常是一条西裤加一件风衣，发型惯常是梳一最条简单的辫子，也从来不施脂粉。认识她这么多年，秋水凝还从未见她穿过裙装。至于妇女中最为流行的，修身又美观的旗袍，更是被她行动不方便而各种嫌弃，多年来从未发见她上过身。
  “嘿！你在发什么呆啊！”秋水凝推了推身边的韦梦寒，因为自从他看到容絮暖，就一直呆愣在原地，半响没动静，仿佛石化了一般。
  “刚刚那一瞬间……我感觉絮暖几乎就要飞走了……”韦梦寒的声音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她站在花丛中像个仙子……我仿佛不认识她了……”
  对此，秋水凝其实也深有同感。眼前这个妆容精致，婀娜多姿站在山茶之中，宛如花间精灵一般的女子，秋水凝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见过。如果不是确定容絮暖肯定没有一个双胞胎姐妹，她真的要怀疑，容絮暖是不是和当初的自己一般，来了个狸猫换太子，把人给换掉了。
  不过比韦梦寒来说，秋水凝还是较为淡定的。她虽然和容絮暖相熟多年，但却一贯习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跟多个面。如今的容絮暖，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了个穿着打扮罢了。虽然此情此景美是很美，能让她觉得有些意外，但却不足以让她过于震惊。
  两人走近的动静终于还是惊动了本来在静静赏花的容絮暖。她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猛一回头，看到两人的第一瞬间竟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待看清来人之中有秋水凝在，她的神色才渐渐放松下来。
  “她还是很怕我……”韦梦寒叹息道，他的神色显得相当憔悴。原本相濡以沫的妻子不记得自己了，还对自己百般防备，这几天的日子对他来说，只怕也是度日如年。
  “会好起来的。”秋水凝轻声安慰道，“她一定回想起来的。你要有信心，你可是她最爱的人啊！”
  “但愿如此吧……”韦梦寒轻叹一声，缓缓走向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妻子。
  第61章 初见吴妈
  眼前这个宛如山茶一般的女子， 不但韦梦寒觉得陌生，秋水凝也觉得不太熟悉。以前她也曾觉得容絮暖很适合山茶，那是因为她烈性如火， 行事也干净利落。很像山茶那种开则艳丽蓬勃， 谢则整朵掉落不留一片花瓣的性子。
  可是如今这个站在山茶从中，娇弱袅娜娉娉婷婷的绝色女子， 可不是她记忆中的容絮暖。莫非一个人失了忆，连性子也会差这么多？秋水凝不禁疑惑了。
  倒是容絮暖看到她来，显得很高兴。连忙招呼她坐下。
  韦家的这个暖房修葺的很是特别，除了种植了不少花花草草之外，还摆上了一套木质的座椅，造型古朴天然， 和周围的环境很搭。显然也是当年的容絮暖精心设计的，方便家人朋友在暖棚里休息聊天。
  如今室外正值天寒地冻，客厅里又嫌局促压抑， 眼下这个暖房里的休憩场所，倒是显得相当惬意。
  三人都在木椅上坐了下来，容絮暖招呼两人的样子还算自然。看样子， 她虽然现在看到韦梦寒还是会害怕， 但是对自己家环境的接受程度还算不错。
  “絮暖， 你最近怎么样？”秋水凝开口问道， “你的伤口还要紧么？”
  “伤口已经不要紧了。”容絮暖笑道， “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伤，这两天， 连绷带也可以拆了， 除了碰水还要小心些之外，基本上可以算已经好了。”
  “只是……”容絮暖顿了顿， 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只是我的记忆还是……”
  “哎呀小姐！你可千万别勉强自己！仔细等会儿又要头痛了！”秋水凝正待安慰，却不想被不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抢了先。
  秋水凝回头一看，之间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正颤巍巍的走过来。托盘上一套精致的茶具，显然是为他们几人准备的。
  “吴妈，你身体也不好，怎么不好好在屋里休息呢。”老妪靠近后，韦梦寒连忙从她手中接过托盘，在桌子上放好。
  来人正是韦家的老佣人吴妈。此人秋水凝也是见过的，容絮暖以前出门也经常会带着她。据说吴妈在容絮暖出生前就已经在容家工作了。更是从小将她带大，两人感情甚好。后来容家没落，所有的佣人都被遣散了。容絮暖怜惜她年事已高，且没有自己的子女，便接她来韦家养老，她和韦梦寒一直待吴妈像一家人一般，从来没有将她当做佣人。
  秋水凝记忆中的吴妈，一直是个和蔼淳朴，但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家。但眼下的吴妈，跟秋水凝前几次见过的时候比起来，明显老了几分，面色上也带出了几分憔悴。看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从小看大的小姐也受伤失忆。这一连串的打击对这样一个老人家的伤害还是很大的。
  “我还没老，还能照顾小姐呢！”吴妈虽然面色不好，但脸上却依然挂着几分笑容，“只要小姐还需要我，我就不会倒下的！姑爷你千万别嫌弃我，我老婆子的身体好着呢！我还能做事！”
  “我怎么会嫌弃您呢！只是您也得先照顾好自己呀。”韦梦寒面带忧色道，“这几天我就没见您闲着，絮暖有伤在身，我又帮不上什么忙，要是您也累坏了那可怎么好。”
  “就是说啊，吴妈，你可千万得保重自己，别太累着了！”秋水凝也帮腔劝道，“你们家姑爷人忙事多，至于我嘛……帮忙出出主意还行，做家事可是个不着调的，你们家小姐可还要靠你照顾呢！”
  “你又怎么会做事不着调了。”韦梦寒笑道，“云浦可是跟我说过，他不久前还吃过你烧的饭呢！水凝，你这可是不公平啊。我跟絮暖与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殊荣啊！”
  “哼！他肯定是没跟你说过他是在什么情况吓吃到我烧的饭的。”秋水凝嗤笑道，“你问问他，可曾觉得荣幸了？只怕他是后怕都来不及吧！不过，你们要是真想试试，那这几天有功夫了，我倒是可以给你们露一手。不过，你们不许嫌弃啊！”
  秋水凝一边说着，一边热情的招呼吴妈，让她也一起坐下来休息。
  “好好好，”吴妈拗不过几人坚持，放下茶盘后也跟着一起坐了下来。她坐在容絮暖身边，看到容絮暖的发髻有些松了，便很自然的靠过去，将她的发髻从新盘好。态度自然神态安详，眼中充满了慈爱。
  “吴妈盘头发的手艺可真好，以前怎么没见你给絮暖盘过？“秋水凝忍不住做了好奇宝宝。
  “唉……我倒是想啊，我这手盘发的本事，还是跟老夫人学的呢！”吴妈一边说着，一边有些责怪的撇了容絮暖一眼，“可是水凝小姐，我们家小姐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哪里是安静的下来的？哪里肯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让我盘个发髻呢？她呀，老是嫌我盘的发髻好看不中用，稍微活动活动就散了。可是哪个大家小姐不是这样的呢？谁家的小姐会像我们家絮暖小姐这样，整天介也没个正型的呢！”
  “呵呵，这话倒说的没错。以前的絮暖是绝对不可能安安分分的坐这么久的。”秋水凝笑道，“只怕她这一整身，都是吴妈的手笔吧？我以前可从来没见絮暖这么穿过。”
  “那可不！”吴妈有些骄傲的说道，“水凝小姐，你是不知道。为了我们小姐，老夫人可是操碎了心。这么多漂漂亮亮的旗袍，还有那许多好看的真丝衫褂，早早就都已经给她配齐了，就算日子再苦也没舍得卖。可是小姐她居然从来没穿过！唉……真是可惜了老夫人一片苦心哟！”
  “这倒是！”秋水凝点点头赞同吴妈的话，“这么漂亮的旗袍，不穿多浪费啊！尤其是穿在絮暖身上，简直跟个仙子似得。吴妈你是没看到，刚刚梦寒眼睛都看直了。早让他看到絮暖的这一面，他还能更死心塌地一些！”
  “水凝小姐！你别开我玩笑了！”韦梦寒连忙打断秋水凝的发言。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容絮暖的脸色，分辨道，“絮暖无论是什么模样，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容絮暖双颊绯红，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仿佛能从里面看出一朵花来。
  韦梦寒坐了没多久就走了。他最近着实忙的很，之前剧团的事情还没有搞定，刘团长又遇害了，千头万绪所有的事情都等着他和江云浦来操办。他这会儿也是为了请秋水凝，特地偷了空才出来的。其实江云浦倒是也想跟着一起来看看，可是他根本就腾不出空来。也亏得警局里有陈国豪在，帮他们挡下了不少警方的麻烦事。要不然，他估计连这点空闲时间也不能有。
  其实为了容絮暖的伤势，韦梦寒这几天已经耽误了很多事情。如今将容絮暖托付给秋水凝之后，他终于也是放下心来，于是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韦梦寒离开之后，容絮暖轻轻呼出一口气。虽然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查，但秋水凝依然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转过头问容絮暖：“怎么，你还是很怕梦寒？”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容絮暖皱起眉头，有些为难的说，“明明他对我挺好的。你们也都告诉我说，我们原本关系很好。可是只要一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觉得很紧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秋水凝心里微微一凛，容絮暖这个情况，可算不得正常。按道理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对所有人应该都一样没什么先入为主的感情才对。就算有，那应该也是留在她内心最深处的最深刻的感情。韦梦寒是她的丈夫，两人一向相处和谐，没道理她潜意识里会对韦梦寒抱有这样的感觉啊。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秋水凝仍是出言安慰道：“这也不奇怪啊，估计是当时你刚刚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梦寒。结果当时他乍然发现你失忆了。那脸色，黑的……啧啧，我当时离老远都给吓了一跳。你那会儿离他那么近，估计是给他吓坏了，结果对他的第一印象就这么给定在紧张上了……正常正常，这也不能怪你。”
  无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样的，但秋水凝的分析只要她说出口，那么听起来肯定就是很有道理的。果然，经过她的安抚，容絮暖的脸色缓和了些，似乎也接受了秋水凝的解释。
  而一直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吴妈，看了看容絮暖，又看了看秋水凝。有些焦急又有些犹豫，带着满脸的欲言又止。
  “吴妈？”秋水凝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我……其实……我们小姐她……”吴妈面色艰难，似乎藏着很多话不知该如何说起。
  秋水凝见状，遂出言劝慰道，“吴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和你家小姐也算是多年至交了。你对我应该也多少又几分了解的。你应该知道，我这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至少护一两个人还是办得到的。如果你真的知道些什么，那就直接告诉我吧。至少我也能帮你拿拿主意不是吗？”
  “水凝小姐！”吴妈闻言，很干脆的直接上前一步走到秋水凝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水凝小姐！我求求你救救小姐吧！”
  第62章 救救小姐
  吴妈这一跪， 让秋水凝和容絮暖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出。
  两人连忙七手八脚的将吴妈搀了起来，扶了她在椅子上坐下。
  看着吴妈坐定， 秋水凝才心有余悸道：“吴妈， 有事儿咱们好好说。天大的事情你也用不着跪我呀。您说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不是折煞我了吗！”
  “对啊吴妈， 有事你就说嘛！我想水凝只要能帮上忙，就不会不管的。”容絮暖也帮腔安抚道。
  “唉……”过了片刻，吴妈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面色悲戚，“水凝小姐， 你千万别怪我……只是现在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老婆子也是没办法了……”
  “吴妈，你先别急， 有话慢慢说。”吴妈语无伦次的表达，实在事让秋水凝听不明白，她只好先行安抚吴妈。容絮暖也赶紧倒了一杯茶送到吴妈手中， 希望她能够放松一些。
  “小姐……我可怜的好小姐……唉……”吴妈连声叹息道， “水凝小姐， 你们都被姑爷给骗了呀！”
  “你说什么？”秋水凝闻言一惊， 吴妈话短短一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惊的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转过头看看容絮暖，只见她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吴妈。明显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妈， 你慢慢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秋水凝面色严肃起来，她轻抚着吴妈的胳膊安抚着， 鼓励她说的更仔细一些。
  “其实……当年小姐嫁给姑爷就不是自愿的！”说完这句话，吴妈脸上的泪水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如果说吴妈刚刚的话只是让秋水凝惊讶的话，那么这句绝对就是让她震惊了。她与容絮暖韦梦寒夫妇相识数年，他们一直都是众人眼中的恩爱夫妻，模范伴侣。这样人人称羡的感情，怎么也会是假的呢？
  “我说的都是真的！”吴妈如今已是老泪纵横，但话已挑明，她此刻虽然难受，但仍是坚持说了下去。她紧紧抓着秋水凝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带给自己力量。虽然吴妈已经年老力衰，但秋水凝仍然觉得胳膊被她抓的生疼。
  “当年容家明明好好的，生意红火，老爷经营有道，从来没听说出过什么问题。”吴妈提起往事就忍不住泪水涟涟，“后来江家看上了剧院，想跟老爷收购，老爷不肯。当时我还记得呢，那天就是姑爷上门陪江老爷谈的生意。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让姑爷和江家老爷都闹了个没脸。”
  “这件事……我似乎听说过。”秋水凝点点头，“当年的容老爷……听说是个气性挺大的人……”
  “我们家老爷脾气确实是不大好，但他确实是个好人啊！”吴妈接着哭诉道，“江老爷他们走了之后，没过多久容家的生意就开始出问题了。原本谈好的合作伙伴一个个反悔，下家不再跟老爷合作，还有心腹手下带着机密资料逃跑……短短不过两年，老爷的生意就撑不下去了。老爷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啊，怎么能接受自己如此沦落。结果……他一气之下就跳了黄浦江！可是，这就苦了小姐和夫人，后面的日子就更加撑不下去了。最后小姐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把剧院卖给江老爷换钱抵债。就这也远远不够，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给当了个精光！后来，姑爷出面帮小姐还清了欠款，还给我们找了住处，这才使小姐和夫人不至于流落街头。夫人连受打击，没过多久就去了……只剩下小姐孤身一人，多亏了姑爷多方关照。等到小姐出了孝期，她就嫁给了姑爷。”
  “这事儿……我也是知道的啊。多感人的姻缘佳话啊。”秋水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还拿他们为原型写过小说呢，那可是当年的畅销书啊！”
  “可那些都是骗人的！”吴妈悲愤道，“老爷之所以会生意失败，根本就是江老爷和姑爷的阴谋！就为了得到容家的剧院！小姐是为了报仇才嫁给姑爷的！”
  “这……”秋水凝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吓的不轻。按照吴妈这个说法，这么些年来，容絮暖非但不爱韦梦寒，甚至还是恨着他的？可是想想两人这几年来相处的情景，怎么看都不像啊？除非容絮暖的演技已经好到连自己都能骗的过了？可若说是吴妈说谎……秋水凝仔细端详着吴妈的表情。吴妈如今是一脸悲愤，眼角眉梢都充满了对自家小姐的同情和对自家姑爷的忿恨。看着吴妈的表情，这也不像是作假啊？于是秋水凝纠结了，一向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自信的她也陷入了迷茫当中。
  而另一边的容絮暖就更加迷茫了。她刚刚接受众人的说法，刚刚相信自己与韦梦寒原本确实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对于自己竟然忘了最爱的丈夫，她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愧疚的。而如今自己身边的老佣人却又说，你根本就不爱那个男人，你嫁给他只是为了报复。这落差之大实在是让她有些接受不能。
  “吴妈你等等，你让我理理……”秋水凝觉得这事儿甚为头疼。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多嘴问那么一句的。要是牵扯到容絮暖的安危，她还觉得自己确实应该管上一管。可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爱恨情仇，她一个外人跟着掺合什么呢？没错，她确实是跟容絮暖关系不错，但她跟韦梦寒的关系也不糟啊。他俩不管怎么折腾，关起门来都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儿。她牵扯进去那不是两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么……
  “吴妈，我觉得这个事情好像不太对啊！”理清思路之后，秋水凝皱眉道，“我认识絮暖的时候，剧院就已经在江老爷手里了。那会儿我还不到十八，絮暖比我还小两岁，那会儿应该才刚满十六。那时候容老夫人就已经不在了，我记得当时絮暖和梦寒的关系就已经挺好的了。要知道那时候的梦寒还只是个刚毕业的小伙子，跟在江老爷屁股后面当跟班呢。而容老爷生意失败，则是在那之前两三年的事情。那会儿絮暖才十三四岁，梦寒也还在学校念书。生意上他最多也就是跑腿的份。无论这里面有没有江老爷动的手脚，至少跟梦寒是不可能扯上关系吧？”
  “还有啊，就算之前剧院在容老爷手里的时候，我记得江老爷也是投资参了股的，算是跟容老爷合作多年的大股东呢。容老爷破产，剧院也受到很大的影响，江老爷也损失了不少钱。就算不说他的人品好坏吧，他也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弄垮容老爷，跟自己的生意过不去吧？”秋水凝继续给吴妈分析，“至于后来收购剧院，就更用不着他使什么阴谋了。江老爷本来就是排在容老爷后面的剧院第二号大股东。就算他不收购，后来剧院股权拍卖，最有资格买下的人还是他。只是那样的话能落到容小姐手里的钱就更少了。”
  “水凝小姐，你这话可就说着了。”吴妈闻言不但不慌，反而无奈的笑了一下，更加镇定了下来。“当年小姐还小，我又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下人。老爷生意上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懂得呢？还不是听夫人，还有后来的小姐说给我听的？我老婆子一个，不过是当个传话人罢了。水凝小姐，我知道你跟姑爷关系不错。要不是眼下小姐失忆，我怕她没防备被人骗了。这些话我原本也不打算说出来讨人嫌的。”
  “当年的事情，姑爷年纪轻轻，大约确实是未曾参与的。可是姑爷姓韦，他身后还有个韦家！“吴妈轻声细语的说道，但这会儿她的话语里，却是渐渐的条理清晰了起来，“韦家和江家，本就是老爷最大的合作伙伴。当初老爷生意失败破产，这两家虽然略有牵连，但后面还不是更加发达了？真正伤筋动骨的损伤硬是一点儿没有。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呢？旁的不说，单说凭这两家的实力，当初要是肯稍微对老爷施以援手，老爷又何至于沦落到如斯田地！”
  “这……”秋水凝语塞了，当年的事情年代久远，她也未曾接触过。生意上的事情本就复杂，究竟谁是谁非，谁又能真正说清楚呢……
  “我虽年迈，但好歹也不是耳聋眼瞎，这些年姑爷对小姐的好，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吴妈的声音平缓了下来，叹息道，“姑爷对小姐确实是真心，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老爷含冤自尽，夫人抑郁而终……小姐一个人背着这么大的冤屈，就真的能够放下一切与他双宿双飞了吗？我是真怕她忘了这一切，最终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如果真的对仇人动了心，将来小姐又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老爷和夫人呢？”
  秋水凝闻言，不知该如何做答，她转过头，向身边的容絮暖看去，只见容絮暖双手微颤，双目发直，面色一片惨白。
  唉……秋水凝在心中一声叹息。吴妈，你的担心，如今只怕已经晚了……
  第63章 是爱是恨
  秋水凝觉得， 自己似乎掺合进了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里。
  说真的，关于人家小夫妻俩的爱恨情仇，她事绝对一点儿也不想掺合的。本来嘛， 夫妻之间哪有隔夜呢？床头吵架还床尾合呢。当然这是屁话， 这世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夫妻一点也不少。但她从来不认为容絮暖和韦梦寒也是其中之一。这些年两人的相处，她也是看过来的。要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她事绝对不会相信的。
  尤其是韦梦寒，他根本不懂得怎么伪装自己的情绪。说话向来也是直白的要死，不知道因此得罪过多少人。他对容絮暖的感情，那根本就是明晃晃的写在脸上。要说这样的感情还能作假，秋水凝觉得她宁可承认自己眼瞎。
  至于容絮暖，虽然秋水凝跟她很谈得来， 但其实两人之间的直接接触的并不算多。大部分时候都还是通过韦梦寒。毕竟她们一个是宅在家里的作家一个是各地到处跑的摄影师，各自都是非常忙碌的。平日里并没有太多碰面的时间。
  以秋水凝对容絮暖的了解，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心思比起韦梦寒更深沉一些， 想必这与她少年时期乍逢家变有很大关系。当年的事情，她也只是略微听剧院里的老人提起过。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究竟谁是谁非， 并不是当事人的她是没办法评判的。但是就结果来说， 确实是容家遭了大难。容絮暖因此失去了富裕优越的生活， 更失去了双亲……即使因此产生了一点什么想法……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 秋水凝也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韦梦寒对容絮暖的好。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在眼里。容絮暖的心就是块石头， 如今也该焐热了。就算真如吴妈所说，当年的她是怀着仇恨嫁给韦梦寒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的心中是否还是那样想， 就谁也不知道了。
  要让秋水凝来说，这种事情， 外人最好别管。反正容絮暖嫁给韦梦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就算要报仇雪恨，那也用不着急于一时。等什么时候容絮暖的伤养好了，记忆恢复了，再自个儿纠结去呗……秋水凝相当没心没肺的这样想着。
  于是她也是这样做的。打定主意之后，秋水凝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安慰吴妈道：“吴妈，我觉得吧，你也用不着现在提这个。你家小姐嫁给你家姑爷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要爱上他早就爱上了。也等不到现在了。我看絮暖现在这个状态，跟梦寒之间保持的距离比以前可是远多了。想必也出不了什么意外的。”
  “我就是担心……就是担心……已经出了意外了！”吴妈一脸的纠结与沉痛，但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