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之花

  “小姐！”不等容絮暖上前关心，吴妈突然一把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姐！你的意思，是打算今后要和姑爷好好相处下去吗？可是……可是这样的话，容家的仇恨又要怎么办呢？”
  “吴妈。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容絮暖轻轻握住吴妈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父亲和母亲都已经不在了，如今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活着的我们是不是能够得到幸福吗？当年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和梦寒扯不上什么关系，我们又为什么要把上一代的恩怨算在他的头上呢？”
  “怎么会……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吴妈急的泪珠直掉。“那老爷该怎么办……夫人该怎么办……小姐，你不能因为忘了他们就这么说啊！”
  “那也可以等我恢复记忆再说啊！”容絮暖洒脱的说，“如果等到我恢复记忆之后，依然觉得为父母报仇更加重要，那就到让那个时候的我再去纠结吧！总之，现在的我只愿意向前走。”
  吴妈还想说些什么，但秋水凝却轻轻的挣开了她的手，转过身走了两步道：“吴妈，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有可能接受不了。这没什么，我不会强迫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想法。将来，如果你还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的话，我依然会像亲人一样好好的照顾你。如果你始终无法接受，不愿意看到我们的话，我也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一定会让你安度晚年的。”
  “呵呵……”听了容絮暖的话，她身后的吴妈却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小姐啊……你要赶我走了吗？你……又要赶我走了呀……”
  “吴妈？”容絮暖觉得不对，连忙回过头，只见吴妈两眼赤红的看着她。
  “小姐，你是想忘记老爷和夫人，然后自己一个人得到幸福吗？”吴妈神色古怪的看着她，道，“小姐……晚了！已经晚了！”
  “你……你说什么？”容絮暖一愣。突然只见脑海中某些景色一闪而过，让她一阵晕眩，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但却一个不查被身后的树根绊倒，跌坐在树干旁。
  “小姐，你忘记了，你是没有资格得到幸福的人啊！”吴妈一边笑着，一边一步一步像容絮暖走来，“呵呵……把什么都忘了，还真是方便啊！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你也忘了吗？”
  容絮暖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猩红的眼色不断在她的脑海中旋转扭曲。她整个人趴倒在地，手指深深的扣入树下的泥土之中。
  “红……红色的……好多好多红色……”容絮暖看着面前地上掉落的大朵大朵的红色山茶，口中无意识的低喃着。
  “是啊……那么多的红色。”吴妈目光灼灼的看着容絮暖，眼中充满了狂热，“小姐，那都是你造成的啊！”
  “我……是我……”容絮暖茫然的低声重复着。疼痛使她的双手更加用力，深深扎到树下的泥土之中。
  突然，容絮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物。她下意识的抓紧了硬物，将它拽了起来。
  容絮暖拽出来的，是被一件破旧的外套包裹着的东西。随着她的拖拽，包裹散落开来，掉落出一把沾染着点点暗红色的匕首。
  容絮暖尖叫了一下，丢开了手中的外套，匕首重重的弹落在了地上，敲在不远处的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外套也散了开来，露出了里面染满暗红的眼色。
  “这……这是什么……”容絮暖看着眼前的一切，头痛的仿佛就要炸裂开来，无数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场景不停的在她面前回旋。她的眼前只看得见一片刺眼的鲜红。
  “小姐难道不记得了么？”吴妈的声音低沉却又沙哑，直直的刺入容絮暖的耳中，“这是小姐你的呀！是小姐你说的，要为夫人和老爷报仇，我才会帮你啊！你说你已经查清楚了，当年确实是刘团长出卖了老爷，决定杀了他报仇的啊！只是没想到小姐你虽然杀了他，但自己也意外跌倒受伤。是我帮你处理了现场，还把凶器埋在这里的呀！小姐，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不……不……我不会……”容絮暖捂着脑袋不停的挣扎。她拼命想抓住那些在她脑海中回旋的场景，但却怎么也抓不住。
  “小姐，你还说过，江老爷死的那么早，也算他得了报应。但是韦家也应该付出代价才行！”吴妈的声音又一次在容絮暖的耳边想起。只是这一次她的眼前却模糊的连吴妈的脸都看不见了。
  “不……不会的……”容絮暖拼命否认着，不知是在否认吴妈的话，还是在否认自己脑海中回旋着的那些可怕的场景。
  “小姐，你怎么可以忘记老爷和夫人呢？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可以落得那样的下场呢？”吴妈此刻的声音低沉冷静，是容絮暖从未听过的坚决。恍惚只见，容絮暖只觉得自己的手中似乎被塞进去了什么东西。
  “什么……”容絮暖喃喃道，她此刻几乎已经没有意识。随时都出在昏倒的边缘，眼前也只剩一片猩红色的残影，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是老爷留给您的东西呀。”吴妈握着容絮暖的手，让她拿紧了那个硬硬的东西，“您看，老爷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保护着您呢！您怎么可以忘了他的仇恨呢？”
  “不……不要……”容絮暖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拼命想要推拒，但却觉得自己的手脚仿佛都不听自己的使唤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没事的，小姐……”吴妈再次呢喃道，“只要您轻轻的一按，一切都会结束了。吴妈向你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此时，暖房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絮暖！”
  第76章 命悬一线
  “砰！”
  随着韦梦寒的喊声响起的， 是一声尖锐的枪响。跟在他身后冲进暖房的江云浦和秋水凝，只来得及看到韦梦寒缓缓倒下的身影。
  两人惊愕的望了过去，顺着他们的视线， 看见了不远处跪坐在地上， 手中还紧紧握着枪的容絮暖。
  容絮暖的视线似乎在那一瞬间恢复了，弥漫的血色散去， 她的眼中只能看见那个缓缓倒下的身影。鲜红的血色在他身下缓缓溢开，凝成那时时刻刻出现在她噩梦中的景色。
  “不……不会的……这不是真的！”容絮暖整个人摊到在地，绝望的低喃着。
  江云浦与秋水凝对望了一眼。江云浦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容絮暖的方向冲了过去。而秋水凝则是扑向了倒下的韦梦寒。
  在容絮暖再次举起枪对准自己的时候，江云浦终于及时赶到，用力打下了她手中的枪支。吴妈似乎意图阻止， 但年老体衰的她却完全不是江云浦的对手。
  “为什么要阻止我！”容絮暖绝望的扑了上去，“把枪还给我！还给我！”
  江云浦拼命阻止她再次拿到枪支。但是此时他才发现，之前他听说过的， 容絮暖的身手很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他作为一个堂堂大男人，几乎控制不住容絮暖的动作。此刻的容絮暖似乎是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中，力气比平时更大了几分。江云浦使出全身力气， 却根本压制不住她的行动。
  “絮暖！”不远处传来秋水凝的喊声， 对此刻的江云浦来说简直宛如天籁。
  秋水凝冲着他们这边大叫着：“梦寒他没有死！子弹没有打中要害！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容絮暖的动作在一瞬间定格。她猛地回过头， 痴痴的看向韦梦寒的方向。
  倒在血泊中的韦梦寒此时依然吃力的保持着清醒。秋水凝已经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 撕开了他身上的衬衫， 用撕下来的布料手忙脚乱的在他的身上包扎着。丝毫不介意鲜血染满了自己一身。
  “絮暖……”躺在地上的韦梦寒缓缓的向容絮暖的方向伸出了手，“絮暖， 来……过来我身边。”
  容絮暖闻言立即走了两步， 随即又停了下来。她看着韦梦寒，眼中充满了内疚悔恨和难以言喻的感情。似乎很想立即扑到韦梦寒的面前， 但却迟疑着不敢接近。
  “絮暖！快过来！”秋水凝抬头看了她一眼，“过来帮忙止血！你放心，梦寒命大，他死不了的！”
  容絮暖闻言，梦如初醒一般的冲了过来，跪在了韦梦寒的面前，和秋水凝一起两人配合默契的帮助韦梦寒止血。
  吴妈似乎还想上前，却被江云浦一把拉住，控制在了原地。
  “你这个老太婆！你还想做什么！”江云浦怒斥道。以他的敏锐，怎么会没有发现，容絮暖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对韦梦寒开枪。这一切，一定都是这个老太婆的阴谋！
  “那个韦家的小子……他骗了小姐！他骗了小姐啊！”吴妈哭的涕泪交横，“老爷和夫人死的那么惨，小姐怎么能忘记，怎么会忘记啊！”
  江云浦根本不知该拿吴妈这个老妇人怎么办才好。她在那里胡乱扭动着身体，江云浦不费点力气还真抓不住她。可要是使的力气大了，毕竟吴妈年纪也是这么大了，真不知会不会弄处什么意外来。
  “够了！吴妈！”江云浦正在为难，容絮暖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及时的化解了他的危机。
  乍然听到容絮暖严厉的声音，吴妈身体一僵，停止了挣扎。江云浦松了口气，像她望去。只见秋水凝和容絮暖已经将韦梦寒的伤口暂时包扎好了。韦梦寒此刻在容絮暖的搀扶之下坐了起来，低头捂着自己的伤口休息。秋水凝则已经不知去向。大概是去屋子里打电话通知警方和医院了。
  “吴妈！”容絮暖看着吴妈，严肃的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容家破产的事情，和江家韦家都没有任何关系！是父亲自己识人不清！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絮暖！”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韦梦寒突然惊喜的抓住了容絮暖的手，“你的记忆恢复了？”
  “嗯……”容絮暖闻言低下头，温柔的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吴妈突如其来的癫狂打断了。
  “不，不会的！”吴妈连连摇头，眼神迷离的大声喊着，“夫人……夫人明明说……”
  “母亲根本就不懂父亲生意上的事情！”容絮暖截口道，“而且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的意识就已经不太清醒了。而且，她也是偏听偏信的糊涂人！吴妈，不能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小姐！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夫人呢？”吴妈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容絮暖，目光中竟隐隐带出几分仇恨，“夫人明明……明明死的那么惨！明明就是那些人害的！江家！韦家！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刘团长……他们统统都该死！”
  “刘团长是你杀的？”不知何时，秋水凝又回到了暖房中。她向江云浦点头示意，表示自己已经通知了警方和医院。
  “是我的错。”容絮暖接过话题，叹息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刘团长不会死的……”
  “絮暖！你的记忆恢复了！”秋水凝惊讶道，刚刚她因为去屋子里打电话了，所以并没有听到容絮暖与韦梦寒的对话。
  “嗯。”容絮暖微微点头，随即又心疼的瞟了仍靠在她身边的韦梦寒一眼，“他都这个样子了，我还能不恢复吗？都怪我，要是我能早一点恢复记忆。梦寒就不会受伤了……”
  “依照你平日里的水准，你这一枪已经算是打的够放水的了。”眼见容絮暖恢复了记忆，韦梦寒的伤势也没有大碍。秋水凝明显放松了下来，竟然有心情跟容絮暖开起了玩笑。
  “只要能让你恢复记忆，梦寒估计宁可早点挨这一枪。”秋水凝开玩笑的说道，“若是早知道欺负梦寒就能刺激你恢复记忆，我们应该早点试试的。”
  “絮暖，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都是吴妈做的吗？”江云浦始终记挂着的，还是悬而未决的案子。
  容絮暖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吴妈一眼，黯然道，“吴妈老了，脑子一天比一天不正常。似乎总是记着母亲临死前的那两年。无论我跟她解释了多少次，容家破产不是江家和韦家的过错，我也不打算将父亲和母亲的死归罪于任何人。可是没有用，她总是听不进去。总是执拗的认为，我应该为父母报仇。甚至有时候，她还会认为我是和她一样恨着梦寒的，嫁给他只是为了报仇！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用……”
  “原来如此。”秋水凝了然道，“难怪我们最开始完全没有觉得吴妈是在撒谎。原来对她自己来说，她并没有撒谎，她是真心这么觉得的。所以我们当然不能从她的表情或者动作上看出破绽。”
  “确实是这样的。”容絮暖低声道，“我觉得吴妈这个状态很危险，怕她再待下去会出什么事情，于是就想着，是不是应该送她离开。无论是送她回乡下的老家养老，还是去附近的养老院住着都好……我愿意好好照顾她的晚年，但是我也怕她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
  “那为什么会是刘团长……”秋水凝问道。
  “当时我觉得非常为难，毕竟我和吴妈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我们情同母女并不为过。如今要开口送她离开，我也觉得颇难出口，于是我就找了刘团长来谈谈。毕竟他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清楚当年的种种往事的人。”容絮暖难过的说。“后来刘团长主动提出，让他亲自跟吴妈谈一谈，看看能不能说服她改变想法。但是我却没想到……”
  “都是刘团长不好！”不远处，吴妈仍在嘶吼着，“如果不是他对小姐说了什么，小姐怎么可能会想要抛弃我！他害了老爷夫人不说！还想挑拨小姐和我的关系！这样的人，就应该去死！去死！”
  “是你杀了刘团长，还连你家小姐也不想放过吗？”秋水凝追问道。
  “呵呵，是啊！是我杀了那个吃里扒外的小人！”吴妈冷笑着说，“本来，我确实是想连小姐也一起……谁让她连老爷和夫人的冤仇都忘记了！可我却没想到，我对刘团长下手的时候，竟然被小姐看见了！我本以为完蛋了，但小姐却一脚踏空自己摔倒了，醒来后竟然还失去了记忆！我想，这一定是连老天都在帮我！这一定是老爷和夫人给小姐的机会！让小姐可以有机会重新来过！”
  “无论重来几次，我也不会愿意伤害梦寒的。”容絮暖认真的说道。“他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吴妈闻言一震，她愣愣的看着容絮暖，眼底里一片茫然。那一刻，她仿佛透过容絮暖，看到了她记忆中的另一个幻影。她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口中低喃着：“夫人……夫人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她说，无论跟着老爷最终的结局如何，她始终不曾后悔……”
  远处传来警笛的轰鸣声，再次笼罩了韦家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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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愚蠢的把存稿放进了存稿箱，然后忘记设置时间了……结果它们在存稿箱里默默的躺了一个礼拜……
  好吧为了补回来，最近这几天我会每天更两张出来的，直到补全为止。
  这样就算我日更的falg没有破好么……
  第77章 伤感的结局
  “其实， 对吴妈来说，我确实是个自私的女人吧……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抛弃她……”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容絮暖和秋水凝终于有机会再一次坐在韦家的暖房里聊天。容絮暖终于也有机会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甚至在我失忆之后， 我竟然又一次为了梦寒而想要抛弃她……”容絮暖至今想到吴妈， 心情仍然非常低落。“其实，如果不是我的行为刺激了吴妈， 也许她并不一定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事情……”
  “我觉得，倒是未必。”秋水凝的看法却和容絮暖并不相同。“吴妈的想法偏激已久。就好比一个定|时|炸|弹，早晚会被触发。就算你没有想要送她来开的打算，她早晚还是会酿成惨剧。”
  容絮暖闻言，有些愣愣的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秋水凝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可以想想看， 那一天，她塞到你手里的那把枪，是在你对她提了想送她离开之后， 她才回房拿出来的吗？”秋水凝一针见血的指出。
  “不，并不是。”容絮暖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所以，她早就决定要做些什么了， 一直都将武器藏在身上， 只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秋水凝道， “当初她杀害刘团长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 吴妈就立刻发难， 刘团长根本就没有防备。”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的……”容絮暖叹息道，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自小是吴妈带大的， 她一直对我就好像亲生女儿一般。我实在是无法想象，有一天她竟然会想要杀我……”
  “吴妈偷偷给你吃的那种药， 似乎她自己也有在吃。那种药对人的精神似乎能产生很大影响，还好你并没有吃太久。但吴妈似乎已经服用那种药有一阵子了。”秋水凝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将警方的调查结果告诉容絮暖，“药的来路似乎有问题，陈警官那边已经在调查了。”
  “难怪，”容絮暖点了点头，“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吴妈以前虽然始终都不能释怀我母亲的死。但却也并没有如此偏激，我说的话，她多少还是能听得进去的。这些年，她与我和梦寒，也都算相处的不错，没想到她最近竟然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果然，还是我对吴妈的关心太少了，竟然连她在外面有一个义子的事情都不知道。”
  “陈警官说，吴妈的义子不过是个普通的小混混。”秋水凝答道，“他的母亲以前曾经是容夫人家里的丫鬟，早年曾经和吴妈关系不错。后来因为跟人私通怀了孩子，就被撵了出去。吴妈一直对他们母子多有接济。因为撵出去的理由不体面，所以吴妈从来没有对容夫人或者你提过。后来，几年前，那个丫鬟生病死了，临死前就让自己儿子认了吴妈做干娘。那个小混混有时会帮吴妈做些事情，吴妈则时不时接济他一些金钱。倒也不是什么关系特别密切的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