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张家家主坐在首位,他身侧是一个打扮朴素的妇人。
两人虽说从容貌来看,这年纪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但精神头儿却一个赛一个的好。尤其是那女子,脸上没什么皱纹不说,就连身材也保持着少女般的样子,姿态端庄,也倒是有个主夫人该有的样子。
然而这单是从外表来说,再看两人此时的表情,却是一个赛一个的凝重。
那女子拧着秀眉,再次瞌上了双眼。
不出片刻,她睁眼道:“那两人已经快行出林地了,虽然不知他们修为深浅,但是能这么快从第一道防线突破,怕是也低不到哪儿去的。”
话音落下,她身侧的男子面色更加冷了些许。
而不等他开口,另一边儿的明阳派掌门却忍不住赶了句道:“夫人您之前所说,那身材相对瘦弱的难得一见的美人,他现在有动作吗?”
张夫人不太明白他问这话的原因,却也还是认真的摇了摇头道:“操纵剑的人是后面那个白衣妖修。就两人的动作让我看来,掌门您所问的那人,修为是远远不及那妖修的。”
“这话说是没错。”
明阳派掌门的眉毛拧成一团,心底发慌的同时,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他说:“不瞒诸位,之前我说让我明阳派元气大伤的就是他二人。后面那个妖修修为确实很高,但也不是不能对付。主要是前面那个修为低的,他身上明明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就……”
说着,他似乎是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个场面。憋了半天,也只是叹了声道:“那人真的很奇怪,或者可以说是诡异了。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劝二位一句。若是跟他有什么仇怨的话,还是尽早认输的好,不然下场,怕是和我明阳派没什么两样的。”
他这话说的很吓人,那看向张家两位主事儿的目光,也同样是认真又严肃的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张家家主低头沉默,片刻,还是转眼看向了一旁,又开始闭上眼睛,用远方蛊虫视角来观察情况的主夫人。
而后者在观察了一会儿后,却是睁开了双眼,轻轻摇头道:“掌门怕是当时情况太乱,一时记错了人了。要知他二人已经到了我家第二道防线的跟前,迎接客人的家臣已经提前去了,可你说的那个奇怪的人,从进入之后就一直躲在那剑修身后,除了时不时看个翡翠镜子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举动,又何谈诡异?”
话至此,明阳掌门也意识到,自己不管怎么劝说,这两人怕是都不会信了。
脑中又回想起不久前那个让他翻来覆去做了几晚噩梦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起身拱了拱手道:“如果张道友打算与他二人为敌,还恕在下不敢用门派前途奉陪,就在此先行告退了。”
张家家主闻言挑眉:“掌门的意思是,打算为了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毁了我们百年的联盟关系,转而与我张家为敌?”
明阳掌门挺直身子,沉默不语。
他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问题。
毕竟与张家为敌,敌人终也不过是些修者。可若是与外面那两人为敌,敌人怕就是天道了啊……
第153章
话分两头。
先放下那边儿议事堂里的情况暂且不议, 再说这边儿好不容易从林海里飞出来的贺宇帆二人。
在确定沼泽地完全通过的第一时间, 贺宇帆就直接从剑身上一跃而下。
甚至都不用桓承之开口, 他就已经先一步锤着腰背, 苦着脸道:“我以后再也不玩儿御剑了, 这一路上一直担心踩不稳掉下去, 腿酸了也不敢换姿势不说, 还没有一点儿想象中的帅气感觉, 真是磨死人了。”
桓承之跟着他跳回地上,伸手将剑恢复了原本的大小, 一边忍不住笑了声道:“要不下回带你飞高飞快一点儿, 让你再感受一次?”
“我才不要呢。”
贺宇帆摆手道:“太高了吓人, 这连个安全带都没有,太容易发生事故, 对心脏不好。”
桓承之听着,倒是也没去强求什么。
微笑着伸手过去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便也将目光收回,投向了面前的平原上。
比起身后那片几乎找不到通路的树林来说, 这平原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别说什么隐藏之处,根本就连颗高过膝盖的树木, 也完全见不到一个。
放眼望去, 那张家主宅的具体位置都能一目了然。
这着实是有些奇怪。
这么大刺刺的把自家位置显在来着面前,是该夸他们太过自信,还是这周围另有陷阱?
桓承之想着, 两道剑眉也不觉拧在了一起。
视线在周围看了又看,反复确认这确实是没问题后,他正欲抬脚,却被贺宇帆一把扯住了动作。
桓承之脚下一顿,转头问道:“这有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贺宇帆点头,抬手指了指两人能看到的张家主宅屋群,他开口问道:“你看他家的位置,是不是在我指的方向?”
桓承之略显茫然的嗯了一声,这么一目了然的事情,难道还需要问吗?
贺宇帆扫了他一眼,就像是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了一般,嘴角扬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又转手过去,指了指另一侧,在两人眼里是一片平湖的位置道:“可是天镜上显示说,那个地方才是张宅真正的位置,而咱们所看到的房子,其实是湖。”
桓承之闻言拧眉:“幻觉?”
“应该是这样。”贺宇帆点头道:“而且就你眼前的这片地上,到处都是炸弹,你刚刚那一脚要是踩上去,你应该就已经被炸飞出去了。”
桓承之嘴角一抽,又下意识的向后错了错步子,却是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他皱眉问道:“这炸弹只够炸死一人?”
“要是这样就好了,我直接走过去帮你趟了雷阵就得了。”贺宇帆撇嘴道:“只是我确定就算是爆炸,不管威力多大,飞的都只会是你自己而已。”
言下之意,就儿子对他俩的爱护程度来看,不论贺宇帆做了什么,他绝对都是安全的才对。
想到这个问题,桓承之嘴角再次抽了两下,只按了按额角,又换了个话题道:“那要不还像刚刚一样,你撑一下,我带你飞过去得了。”
贺宇帆笑而不语,只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又缓缓道:“你可以试试,你的剑能不能在这儿飞的起来。”
桓承之有些不解。
但既然贺宇帆这么说了,他也就直接将长剑挥手甩了出去。
结果没想这剑还没飞一步,就被一股子不可抗拒的拉力向地面扯了过去。眼看就要触着地上的炸弹,桓承之赶忙掐了一决,才总算是在剑尖落地前,堪堪将它扯回了手中。
“阵法。”
这次不用贺宇帆做解释,他自己就已经拧眉道出了缘由。
两人对视一眼,前者点头道:“天镜上说这就是张家的看家法宝,在这东西的笼罩之下,别说是法器,就连鸟都飞不起来一只。”
桓承之听他说着,面色又严肃不少。目光平视着前方看了一会儿,他继续问道:“这法阵的笼罩范围有多广?咱们能绕路吗?”
“法阵的中心在他家主宅,也就是那边儿你看着的湖心处。至于笼罩的范围,最远的边界就是你剑刚刚落下去的地方。”贺宇帆笑道:“至于绕路这事儿……”
他拖长音节,勾唇买了个关子。
桓承之见状就知有戏,口中倒是很配合的问了声道:“从哪儿绕?”
贺宇帆低头看了看镜面,又抬手指了指前方那个张家主宅的幻象。他说:“从湖底走,那里是张家自己人出门的时候走的路。虽说里面只听他家人话的猛兽和怪物比较多,但比起眼前这种根本没处下脚的雷阵来说,那边儿终归是要安全多了。”
他话说到这儿,桓承之也点头应了下来。
至于两人该怎么从水里通行的问题,他没急着去问,反正等到了地方,贺宇帆也总会说的。
本着这个想法,两人便沿着那雷阵的边缘,一路朝湖的方向走了过去。中途遇上的几个被张家家主派来的家臣,也多半是让桓承之不出三剑,就解决完毕了。
眼看他二人都快行到那湖边儿了,远在主宅议事堂里坐着的张夫人才终于绷不住了表情,有些慌乱的抿了抿唇,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她丈夫道:“他们好像已经知道该怎么破第二道防线了,是咱们家里有人透了消息还是怎地?再这么下去的话……”
“别说了。”张家家主厉声打断道:“又不是什么扛不住的敌人,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罢了,休得在这里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话一出,原本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的主夫人,那唇瓣颤了颤,也终究是没再开口。
张家家主则是深吸了口气,先安慰似的拍了拍他夫人发凉的手背,才转而将视线对向一旁,已经被他们捆缚起来的明阳掌门,瞪着眼睛道:“是你将进入我张家大门的方法告知于他们的?”
“张道友想太多了。”明阳掌门嗤笑一声,用一种坐看好戏的语调笑道:“我确实是跟你们关系破裂,但那是一炷香前的事儿。在此之前,我明阳派还是信守承诺,不可能做出这般龌龊之事的。”
张家家主明显不太相信,那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
这次倒是不用明阳掌门再说什么,反倒是那主夫人在沉默片刻后,终是表情一凛道:“我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相公你可还记得天机门那个太久未现的镇派之宝”
“天机门?”
被突然这么一问,那张家家主显然也有点儿没回过神儿来。
他眉头轻轻拧了一下,只沉默片刻,便一脸恍然道:“你说那个谁用谁死的天镜?那东西不是寻常人都碰不得吗?”
“可是我前段时间得着消息,传言他天机门内,似乎是出了个碰的了那东西的人了。”主夫人面色铁青,低声回忆道:“这事情我之前与夫君说过,但是夫君你说那都是天机门为了吓唬人编出来的传言,可现在看来……”
“嫂子说的没错。”
这次不只是张夫人,就连那边儿一直安安静静充当背景的陈家家主,此时也忍不住开了腔道:“不瞒张大哥,我陈家之前在天机们里也安了些人手。每当提到这人的时候,他们给出来的消息,都神乎其神的仿佛在说笑一般。只是还没等在下去细查一番,我陈家的劫难反而先一步到了。所以对这人的详细调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话音落下,他似乎是还担心自己说了不对似的,又转头看了眼在场唯一和那人交过手的明阳掌门。
与此同时,张家家主也在沉默了片刻后,顺着他的视线一同对过,朝明阳掌门道:“此言当真?”
“我不知道。”明阳掌门摇头:“我只知道我对你所言都是实话,信与不信,还是看你自己。”
张家家主闻言沉默。
若说只有一个人对他说这些危言耸听之语的话,他肯定是能立刻甩脸表示不信。可当这屋里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统一口径之时,这事情也就变得稍微有些纠结了起来。
不过也没等他纠结太久,那主夫人闭着眼睛又看了一会儿,在反握住他相公手臂的同时,也开口道:“相公放心,他们现在走到那湖边儿了。就算是他能算出下水的方法,也挡不住咱们设定的防御措施的。”
她说着,似乎是为了求得安心一般,看向她相公的目光中都多了丝恳求的味道。
然而后者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点头给她一个确认的答复。反而是面色沉重的收紧了手指,模棱两可的叹了声道“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罢。”
主夫人面色一僵。
沉默片刻,终也是跟着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与此同时,就像他们所说那般,贺宇帆二人也走到了湖边儿上。
可即使是走到跟前,两人抬眼过去,看到的也还是栋栋房屋。
若不是因为桓承之多次提醒他不要再欺负天镜,贺宇帆简直想把那镜子拿出来好好问问,这是不是不灵光了。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两人只是低头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墙壁,甚至没等贺宇帆开口,桓承之便深吸一口气,主动用一种神经病一样的姿态,直挺挺的对着墙走了过去。
贺宇帆看他这样子,下意识就眯了下眼睛。
可等他再度睁开的时候,却见桓承之以一种诡异到吓人的姿态,让半个身子进入了墙面。还在这种情况下,将那只露在墙外的手,对他招了两下,跟着道:“这地方似乎还在岸上,我脚下踩的挺结实的,你……”
“你退回来说话。”
贺宇帆头疼的按了按额角,伸手把桓承之扯回身边,才继续道:“你那姿势看着忒吓人了,而且我又没说前面是水。况且万一是的话,你是还打算直接下去了吗?”
桓承之闻言一愣,还傻呆呆的问了声:“你不是说直接从水下走过去吗?”
“那也得有个东西能让你呼吸自如啊。”贺宇帆说着,伸手在桓承之脑门儿上敲了一下。
在后者浮夸的捂着脑袋叫疼时,他才勾了勾唇角,啧声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找那个草药。”
说着,也没给桓承之拒绝的机会,他脚下一动,就捧着镜子像人刚刚一样,穿墙进入了面前的“房屋”。
在踏进去的时候,贺宇帆还是闭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