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林悠悠的动摇也只是那么短短一瞬间，接着她一闭眼睛，迈过最后两级台阶，疾走几步后连门都没敲都直接推开了三楼书房的门。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还能听见里面传来平和的说话声，可在门板吱呀一声之后，说话的那个人就立刻住口转头看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冰冷阴毒的目光落在了林悠悠身上，让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短短一秒钟不到后，盯着林悠悠的那个中年人笑了起来，“吓我一跳，还以为霍少的空门也有人敢闯，原来是林小姐——川川，到爷爷这儿来。”
卫川川不太乐意地在林悠悠怀中扭了扭身子，“我要大姐姐抱着我。”
卫东荣笑骂，“林小姐很忙，不许一直麻烦她，还不快过来？”
他看起来也不过就是比霍爸大上几岁的样子，鬓角已经有些发白，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五官端正，满面红光，令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然而就是这一张让人第一次见面无法讨厌起来的皮相啊！
林悠悠扯了扯嘴角就算是笑过，蹲下身把卫川川放到地上，“去找你爷爷。”
卫川川委屈巴巴地看了会儿林悠悠，见她不为所动，只好转而求其次地奔向了卫东荣的怀抱，“爷爷！”
霍珩一直静静地看着三人说话，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悠悠身上，见她站在原地眼神里还带着三分杀气的样子，心里一动，朝她伸手，“悠悠，来。”
林悠悠扫他一眼，心情郁结得几乎想当场就把卫东荣这条世界的毒虫给干掉，可又不能毫无理由地出手，在心里啐了一口就举步走过去坐到霍珩身边，堂而皇之地从他手边拽过果盘开始挑挑拣拣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卫东荣抱着孙子哄了两句，把他抱到腿上，才开口道谢，“小孩儿玩心重，一个不小心就走丢了，谢谢林小姐把他送回来。”
本来就如鲠在喉的林悠悠没胃口地把手中才剥开一半的夏威夷果塞到霍珩手里，“这次碰到我，下次不一定有这么好运。”
“说得也是，以后出门得更小心一些。”卫东荣不恼不怒，甚至不觉得自己被这么个小辈甩脸是值得生气的事情似的点头同意，“好在这附近的安保不错，又有霍少坐镇，最近应该是再安全不过了。”
霍珩轻松剥开夏威夷果放到果盘里，见林悠悠低头找个不停显然烦躁得不行，抬头看了邓秘一眼。
邓秘摊摊手，转头去执行老板命令了——林悠悠就不喜欢吃咸的，这待客的果盘里没什么甜的东西，好在邓秘早有准备。
哦，至于林大小姐为什么突然心情这么不好，他一个小秘书哪里会知道？
看到邓秘离开之后，霍珩才把目光重新放过卫东荣身上，笑了笑，“澜城的治安一直不错。”
卫东荣哈哈大笑起来，“谢谢霍少夸奖，我家那小子在这块上抓得还是严的，这几年破案率一直在上升，是个好趋势。”
林悠悠把果盘随手搁到一边，一点面子也没给地开怼，“澜城不是有起一直没有解开的连环失踪案吗？”
“林小姐也听过那个？”卫东荣有些讶异，他看了眼霍珩，还以为是这位给她说的。
霍珩摇摇头，“悠悠，从哪儿看到的？”
“未成年少女在放学路上陆续失踪，一共九个人，最小的九岁，最大的十六岁，至今一个也没找到，就连尸体都没发现。”林悠悠眯起眼睛，“这样的特大案件不应该更加重视一些，建立个专案组去追查吗？”
“警察内部的资源调动也很复杂，不过这就不是我这个外行去插手的事情了。”卫东荣笑着摆手，“这样的惊天大案一时半会破不了也是正常的，可其他再小的案件破获也是惠民惠国的，林小姐认为呢？”
“我认为犯案的嫌疑人应该现在笑得合不拢嘴吧。”林悠悠冷冷地说。
卫东荣脸上的笑容凝结了一秒。
就在气氛陷入尴尬僵硬之前，邓秘若无其事地敲了一下敞开的房门，“林小姐，我来送糖。”
——送什么糖！这场面让人吃得下糖吗！
霍珩带笑拍拍林悠悠的手，“肚子还涨得难受的话去厨房吃两块刚做的山楂糕。”
林悠悠斜他一眼，一个字也没说站起来就走，把算得上是个长辈的卫东荣视若无物，倒是卫川川急急忙忙地从爷爷怀里挣扎出来迈着小短腿去追林悠悠的背影了。
卫东荣一个没抱住，失笑起来，“这孩子，怎么见了一面就黏上林小姐了。”
霍珩喝了口茶，把茶盏放下时意有所指，“悠悠和我闹了点小脾气，卫老见笑了。”
换作无论是别的二十来岁小姑娘，卫东荣都不可能任由对方在他脸上这样不给情面地抽两巴掌，可这次他却不得不咬牙笑着忍下来。
不仅仅因为那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是林悠悠，也更因为霍珩摆明了就是回护她的模样让卫东荣不得不投鼠忌器。如果是林悠悠一个人，卫东荣气急了还有可能借用地头蛇的威风让她吃点苦头；当有霍珩亲自坐镇的时候，卫东荣根本连动林悠悠一根手指的念头都不敢有。
卫家在澜城根深蒂固几十年，那也绝不是能和霍林两家正面怼的狠角色。
于是卫东荣只能毫无异状地表示没关系，“林小姐心地善良又有朝气，关注些时事当然是很好的。”
霍珩笑了笑，没说话，他从果盘上捡起刚才林悠悠剥过一半的夏威夷果，送进嘴里吃了，嘴角往上翘了翘。
卫川川是真心喜欢林悠悠，缠着她就没放开过，也不见刚才被她吓得连哭都不敢哭的胆小鬼样，整个人就差挂在林悠悠腿上了。不擅长应付小孩的林悠悠简直烦不胜烦，本来就心情不好，还要忍着不能对无辜的小朋友发火，全靠甜食压火气，在客厅里被小魔王贴身骚扰了长达二十分钟后，指使邓秘上楼打断了那两人的谈话。
邓秘极尽委婉地转达了林悠悠的意思之后，卫东荣有些愕然地看着霍珩居然摇头笑了起来。
霍珩边笑边起身，“我家小姑娘脾气大得很，我也惹不起。卫老，改日再谈。”
卫东荣也跟着起身，有些遗憾，“既然霍少这么说，那我今天就带着川川先回去了，叨扰霍少这么久也怪不好意思的。”
邓秘侧身伸手一引，“卫老，这边请。”
卫东荣呵呵笑着出门，和善地与邓秘道了声谢，又和霍珩再次道别，才下楼招呼卫川川一块回家。
卫川川一点也不想回家，他扑在林悠悠腿上气鼓鼓地瞪着自家爷爷，“我要和大姐姐在一起！妈妈说只要和喜欢的人结婚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那我要和大姐姐结婚！”
“哎呦我的乖孙，说什么傻话，昨天不是还要和幼儿园里的女同学结婚吗？”卫东荣笑了起来，没把卫川川的童言童语当回事。
倒是卫东荣身旁的邓秘嘴角一抽，知道这话肯定有人能当真。
果不其然，霍珩从他后头出了声，“她不能和你结婚。”
第83章
最后哭个不停的卫川川是被邓秘亲手从林悠悠身上扒下来提着交到卫东荣怀里的。
卫东荣稍嫌狼狈地抱住还想往林悠悠那边挣扎的孙子, 汗颜地道了别，哄着小孩儿出门上车了。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林悠悠在听到车门关上那砰的一声时才抬头往那边看了看，眼底仍然带着掩不去的阴郁之色。
身边一重, 有人坐下，“怎么了？”
“我不喜欢他。”林悠悠反复咀嚼了两遍这五个字，又沉着脸补充道，“我厌恶他。”
“说得真直白。”霍珩笑笑，摸了一下林悠悠的后脑勺, “那他求我帮忙的事情, 我就不帮了。”
林悠悠怀疑地转头瞅瞅他, “他找你干什么？”
“想打通条路, 左右已经没希望了。”霍珩轻描淡写。
“……就算是坏人, 霍珩哥哥也会和对方合作吗？”
“怎么定义坏人？”
本来还有点想再和霍珩深入探讨一下他人设的林悠悠听到这个严谨的问题顿时就歇了心思, 捏着凉凉甜甜的山楂条咬了一口, “当我没说。”
“以前没见你这么喜欢小孩子过, 想要个孩子了？”
好在咬下的山楂糕只是一小块, 不然林悠悠觉得自己肯定会当场就被噎死。她面无人色地盯着霍珩, “啊？”
“没有就好。”霍珩顿了顿，用手指抹了一下林悠悠嘴角浅红色的果酱, 笑道, “你还太小了，自己都跟个孩子似的。”
邓秘咳嗽了两声, 见到林悠悠显然有迅速恼羞成怒的趋势, 立刻一头扎到门外, 假装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你说这也邪了门了，霍珩好像一夜之间就觉醒了，而林悠悠好像一夜之间就倒退了，两人的立场关系一个对调，怎一个让人瞠目结舌了得。
林悠悠在澜城的日子还算安耽，虽然一方面只能间接地从首府陆续得到那边的消息，不过看霍珩一脸淡定，林父林母也没打电话来，说明一切都还在控制之下。
暂时不再动用金手指，生怕引起什么意外变化的林悠悠每天除了要被时不时来串门的卫川川骚扰之外，小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偶尔去隔壁吕璇家吃个零食聊会儿天也算是放松方式之一。
可这安生日子才过了三天，林悠悠就接到了紧急电话，还是从一个她根本没想过的人那里打来的。
“我一直在试图和她联系，可是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失踪超过四十八小时了。”孔一洲的声音里难掩焦急，“上一次联系的时候，她告诉我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准备第二天去试一试之后告诉我结果，可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
“上一次她和你联络的具体时间是？”林悠悠翻了两页笔记本里的内容，神情镇定。
“前天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孔一洲很确定地报出时间，“我不会记错时间的。她和我联系的时候还在海城，我想她应该是在海城出的事，所以现在正要出发去……”
“不，不要去海城。”林悠悠耳尖地听见孔一洲那头机场航站楼里的提示音，立刻阻止他，“向西月要解决的一切都在首府，她如果真的想要试探什么，也肯定是偷偷回了首府之后才出现的意外。”
“——可是霍少不是不让她回首府吗？”孔一洲有些犹豫，“她对我说霍少的态度很坚决。”
“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她哪里还管得了霍珩给了什么命令。”林悠悠把笔记本合上，躺在床上想了几秒钟，“你先回家等我消息，我去确认一下，她在海城不应该会出事才对。如果明天我还不能确定，你再去海城。”
“……好。”孔一洲应声，“我相信你。”
“海城那边你可以先问问何明野，他应该和向西月见过面，也是那边的地头蛇，能提供一定程度的帮助。”林悠悠把笔记本塞到枕头底下，翻身下床穿鞋，安慰道，“别急，会找到她的。”
孔一洲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去，“我会冷静下来的，谢谢你的帮忙。”
“谢什么，我可你比你先认识她。”林悠悠笑了笑就挂断了电话，抬手直接敲响了就正在自己房间隔了个走廊的对面房门。
“门没锁。”霍珩在里面应，声音还很清醒。
林悠悠开门进去时还在想开头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可霍珩已经抢先一步。他问，“向西月的事情已经有人通风报信给你了？”
“……既然你知道那就好办了。”林悠悠抱起手臂皱着眉问道，“她失踪两天多，现在人找到了没有？在哪里丢的？”
“还没找到，是在回首府的路上突然不见的。”坐在房间配套小书房里的霍珩朝林悠悠笑了笑，“过来坐下我慢慢给你说。”
可人都还没找到，林悠悠哪里静得下心来。她深呼吸了口气，一屁股坐到霍珩身边小沙发上盘起双腿，“霍珩哥哥已经有头绪了吗？”
这个时候的霍珩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向西月，他已经知道对方手中有不少父辈留下的资料，那些都会很有用；而除此之外，向西月对于霍珩和霍家来说也确实是枚好用的棋子。
“有一点，对方藏的很好，短时间内追不上的。”霍珩的表情很淡定，“不过向西月一路上都在留线索，只是时间问题。”
“……知道是谁干的吗？”
“你聪明的小脑袋瓜猜不到？”霍珩似笑非笑地问。
林悠悠没好气地把头往后一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别拿我开心——我只是从向西月那边听说了点皮毛而已，怎么可能知道她真正要面对的人是谁？”
“我倒是觉得你知道不少东西。”
“……比如什么东西？”
“比如你明明知道向西月是要去送死，还特地给她指了一条送死的大道。”
“——！”林悠悠猛地转头看向霍珩，“我知道她不会死，所以才会想办法把她引见给元二先生。”
“是吗？”霍珩十指交握，笑得温柔又缱绻，“可那样的龙潭虎穴，向西月又势单力薄，你是怎么确定她不会死的呢，悠悠？”
林悠悠情难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再次回忆起了霍珩深不可测的设定。
“別怕。”霍珩看着她突然挺得笔直的腰板有些好笑，“我可不想你每次见到我都和见到天敌的仓鼠似的。”
“……因为向西月手里不是还有你想要的东西吗？”林悠悠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想好了理由，她撇开脸小声说，“在拿到那些东西之前，她本来也是卖命给你干活的人，你应该不会不保她的。”
“为了回报你的信任，我会让她活下来的。”霍珩看了眼墙上挂钟，“不早了，去睡觉吧。”
“我们能不能回首府？”林悠悠不安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