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可再见被同时押解上路的唐总督一行人,他有怒不敢言,只愤愤地抱了从沧州寻来的妾,在马车里一路颠簸着跟上。
离汴都越近,可用的消息便得到的越多。
连胥九辞那边都开始不断有密信传来。
是以,不等赵幼苓赶到汴都,夫妻俩已经将整件事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那六道天子急诏的确是真的。
但下诏的并不是天子,而是如今把持朝政的太子。
天子身体日渐孱弱,被皇后留在了坤明宫照顾。平日里就连贵妃,也不过只能五六日才见上一回。而太子也因此理所当然地监国了。
关于韶王被抓一事,胥九辞写道:“韶王九女嫁吐浑王子,太子以此认定韶王与吐浑结为姻亲,并拿出了两地来往亲密的书信,以作韶王叛国罪证。”
第134章
朝中风云莫测, 韶王父子已经被捕入狱, 胥九辞也守在天子身边不敢离开半步, 那封密信之后, 赵幼苓能收到的消息就彻底断了。
她派了人, 先回汴都打探消息,自己与呼延骓在后前行。
这日,天边才翻过鱼肚白。
夫妻俩就已带着人马从路边的小客栈出发,继续往汴都去。
路上并无什么异常, 不过都是些寻常的百姓,走来行往。
到半路,忽然听到身后马蹄声。
两人稍稍留心,命身后人马往一侧靠,就见后头官道上烟尘滚滚, 几匹快马飞驰而来。
马蹄声如奔雷, 轰轰作响。
领头一人风驰电掣, 奔到他们跟前,不等马停稳, 当下翻身下马, 跪在地上就是一个抱拳:“殿下,将军,北境有急报!”
是呼延骓留在北境的一名亲兵。
赵幼苓心下一突:“出了什么事?”
亲兵抱拳一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托举送到她面前。
赵幼苓伸手拿过,几下展开。
亲兵口中称此为急报, 但实际上,这是一封战报。
边境战事起,北境虽不是首冲之地,但情形瞬息万变,薛大头当了指挥使,一面命人不要放松警惕,时刻当心外头吐浑突袭,一面命人赶紧沿着官道去追呼延骓等人,告知战事。
吐浑先前在沧州折损了两万兵马,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兵力。没有休养生息,眼看着冬日渐临,竟直接卷土重来。
只是这次,没有再挑北境入手,而是将目光对准了由英国公镇守的边境宁川。
宁川是大胤当年几番退让后新成的军事要塞,窦鸣等一众老将在宁川一带抵挡了吐浑来势汹汹的功绩,又将吐浑赶出边关,保下自宁川起边关一带百姓安危。到英国公去后,宁川防线再度加固,朝中人人以为那是边关最坚不可摧的壁垒。
只要宁川不破,大胤绝不会再受战火侵扰。
但这一次,吐浑绕过了宁川防线的正面,从侧边突袭,以吐浑铁骑为首,领十万大军,杀进了毫不知情的宁川。
不过是短短数日,宁川被破,以英国公为首的武将誓死保护百姓撤离宁川城,不得已将边关要塞拱手让人。
之后吐浑气势汹汹,一路往前,所到之处,几乎是逢城就攻,一日不破就两日,两日不破就三日,不攻下城池誓不罢休。
也许是吐浑这次有了投石机这样的大杀器,大胤守军兵败如山倒,节节败退。
赵幼苓接到战报的时候,吐浑的大军已经攻破了又一座城池,再往下,许是不用半个月,就能攻到江南。
江南沿海一带的戴家军已被另外收编,余下各地的守军鲜少有过于吐浑铁骑相遇的机会,便是战场也从未上过。
军备废弛,只怕等吐浑大军真到了江南,便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了。
从北境来的战报能这么快送到他们的手上,想必朝中如今也得到了消息。可着一路,赵幼苓尚未见到任何部队往前线赶赴的影子,一时间心下竟生出了不可思议的想法。
“太子……是不是没打算往前线增兵?”赵幼苓咬着唇,把信递给了呼延骓。
呼延骓看完,脸色发沉,看她一眼:“这一路过来,不见兵马,如果朝中知情,恐怕是打算靠着前头那些守军守住前线了。”
赵幼苓回头,看着官道稍远的地方,那里仍旧有百姓不断来往,风平浪静,就好像前线的战火纷飞与此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吐浑不可能只攻宁川一路,你……”
“我现在就回北境。”呼延骓打断她的犹豫,“你继续去汴都。”
其实现在不管是回北境,还是去汴都都很危险。
放在平日,呼延骓绝不会放她一人回去,但前线吃紧,北境不说可能要接旨援兵,就也可能遭到吐浑的突袭。吐浑野心勃勃,没道理放过北境,只专心啃一块骨头。
汴都尽管也是危机四伏,可至少能躲开战火,还有韶王这些年经营下来的人脉,不管如何,护住她还是可以的。
赵幼苓沉默一瞬:“好,我回汴都。太子这时候发难,朝中必群情激愤,父王……反而可能在这时候捡回一条命。”
太子一心盼着能登基称皇,可前线战火四起,他就算磨死了天子,害死了兄弟,被人山呼万岁也要提心吊胆害怕战火烧到皇宫。
更何况,他向来看中面子,一个连百姓安危都不顾,只记得兄弟阋墙的天子,满朝文武都不会臣服。
夫妻俩就此在半路分别。赵幼苓为能尽快赶回汴都,再次日夜兼程。随行的亲兵们无人抱怨,只一心跟着她不断前行。
之后经过的每一处地方,氛围渐渐紧张了起来,显然是前线的战事总算让百姓们知晓了,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担心着战火烧到自己脚下。
一行人赶到汴都的时候,听到了从北面传来的消息。
吐浑果真没有放过北境,联合关外,如戎迂等国,一路前去增援吐浑军,继续南下,一路集结强势攻打沧州城。
沧州守军并北境援军九千余人,与吐浑大军战至三千,终将这一路的吐浑军全歼于沧州城外。
与此相对,是英国公一路退守,诸城皆破,无颜面圣,自刎而死,其夫人代夫守城,战至全城皆空,方自城墙一跃而下,于吐浑大军面前殉城。
消息如烈火,见风就长,已传得满城皆知。汴都城中人心惶惶,再无店铺、酒肆,便是行人也都行色匆匆,忧心该往哪处逃跑。
赵幼苓进城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然她顾不得周围,风尘仆仆,径直前往皇宫。
太子暂代朝政,正被文武百官围堵。一屋子的人群情激愤,气氛紧张,见太子油盐不进,更有内阁大臣气得辞官要挟。
从宁川战事,八百里加急传来,朝中就无人能睡一天安稳觉,尤其得知吐浑气势汹汹,连破几城,更是食不下咽。
平日里早朝要吵作一团的几人也不吵了,联手请求天子临朝。东宫那帮人,这时却丝毫不急,反而跳着脚要挟这个要挟那个,甚至还给韶王按了罪名,说他里通外敌,分明是叛国之罪。
再看太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丝毫没有打算调兵增援前线,反倒还往东宫里新拉了几个女人宠.幸。
满朝文武脸色难看,见太子满脸不耐,恨不能将人一拳打倒,换牢里那真正有能耐本事的人出来顶上。
就在这时,有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没个规矩,尖着嗓子就叫:“太子殿下,荣安公主回来了。”
太子这时候像是突然有了精神,大喜:“她终于回来了!快来人!把荣、把赵幼苓抓起来,投入大牢!”
“太子!”
“殿下不可!”
大臣们脸色难看,大声呼喊。
太子满脸喜色,理也不理他们,嘴里大嚷:“快快快!抓起来,丢进大牢!还有那个呼延、呼延骓!他不是戎迂人吗,戎迂现在成了吐浑的一条狗,他一定是吐浑故意放进大胤的内应!”
“我夫君才刚刚折损吐浑两万兵马,令其退兵沧州。太子殿下就要将其押入大牢,难不成是觉得北境远在边境,无人能知此事,殿下可以随意编造罪名吗?”
赵幼苓踏步进殿,身后的侍卫根本不敢阻拦。
她抬头扫了殿内大臣一眼,抬头看向太子,见其眼圈周围一圈淡淡的青黑,满脸纵欲之象,心下生厌。
她行礼道:“太子殿下,陛下六道急诏召荣安归朝,荣安理当去拜见,可是为何不见陛下?而太子更是直言要将荣安投入大牢,难道六道急诏是太子伪造的不成?”
“你是吐浑内应的妻子,你还曾经在戎迂生活过,所以你一定也是探子!”太子狂喜,指着人就要立即将赵幼苓拿下。
“太子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当务之急是解决吐浑并,怎能……怎能……”
有年迈的内阁大臣急忙劝阻,太子一意孤行,见侍卫被拦,恼得抓过杯盏直接往大臣头上砸。
赵幼苓一把拉过老大人,避开落地开花的杯盏,怒斥道:“太子一心想要给韶王定罪,又给我和驸马扣上污名,难不成是想要趁机打压韶王府,巩固自己的地位?”
“还是说,太子至今不肯派出增援,其实是与吐浑有了联系,打算借机把眼中钉,拦路石先拉下来?”
大臣们皱眉,与人对视一眼:“殿下……”
太子脸上微微变色:“荒谬!”
“我知这个想法很荒谬。”赵幼苓看了太子一眼,道,“但太子殿下如果真的在这个时候,不去管吐浑,而是一心扑在这里,天下人就会这么以为。”
太子气得说不出话。
赵幼苓续道:“殿下,无论韶王府上下是否真的里通外敌,百姓不会知道真假。他们只会记得我的夫君救了沧州,我的父王广有善名,而这样的人,却在国家危亡的时候,被殿下关进大佬。单就这些,日后太子登基,天下百姓又会如何评论?”
太子恼羞成怒,一步上前又要不管不顾。一屋子的大臣们这时候,除了太子党羽,全部跪了下来。
“殿下三思啊!”
“殿下不可!”
“太子殿下!”
太子大怒
他六道急诏,为的就是将韶王府上下全部打入牢中,叛国的罪名随便编织,等韶王府死干净了,还有谁能影响他的太子之位!
“大捷!”
“太子殿下,昆南大捷!”
殿外有太监领着信使疾奔,口中大声呼喊。
昆南失陷的战报不过才到案前几个时辰,退守至昆南的英国公已死,国公夫人命人送走全城百姓后,随之殉城。
这些都不过是几个时辰前的消息。一转头,昆南居然大捷了?
满朝哗然。
太子脸色大变。
那太监不等站稳,张口喊道:“呼延驸马至昆南,领先前护送百姓出城的一千人马与亲兵,正面迎敌!吐浑兵不敌,死伤过万,逃出昆南!”
“殿下!昆南夺回来了!”
有老大人大喜。
文武百官脸上多了无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