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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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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节
      可他心目中的祝英台却一直是冷傲如霜的印象,如今一见祝英台居然一副小可怜模样,再想到梁山伯之前话中语意未尽之句,不知为何心底一软。
      “你,你今日可还好?”
      罢了,她也向自己先道过歉,就当还了。
      谁料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祝英台顿时情绪大起,抓着他的手臂就嚎了起来:“呜呜呜呜不好,一点都不好!丙科不好不好!”
      “呜呜呜他们都不理我,还老是盯着我看!”
      “他们中午不吃饭,看我吃饭像是看怪物!”
      “我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我是坏人,我对他们不好他们觉得‘你看我就知道他会这样子对我们’,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呜呜呜呜,我在西馆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感受到手臂上的温度,耳边是祝英台孩子气的“告状”,马文才的嘴角渐渐扬起,已经软绵绵的心肠又软了几分,连声音都放得极为和缓。
      “丙科既然不好,那你不要去了。我和馆主说说,让你补考一场,你和我们去甲科入读吧。”
      那种一群弱者抱着取暖的地方……
      祝英台抓着马文才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抬起头来,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不做逃兵!我要留在西馆。”
      马文才柔软的表情顿时一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留在西馆。”
      祝英台倔强地捏紧了拳头,像是个即将奔赴疆场的战士一般宣誓。
      “我现在走了,他们越发觉得我只是去‘玩玩’。”
      她要让他们知道,士族不是个个都是随便玩弄别人珍惜之物的混蛋!
      ‘那你抱着我手臂哭个屁啊!’
      马文才只觉得自己一腔柔软都喂了狗。
      他觉得自己刚刚才养好的“气”,再度出现了要崩塌的征兆。
      这祝英台有毒。
      “风雨雷电,我们走!”
      第26章 多管闲事
      虽然第一天情绪低落,但祝英台第二天还是早早起了床,并且吃的饱饱的出了门,她决定试试看中午和其他寒生一样中午不吃饭。
      要是她实在熬不住,干脆就考虑以后中午躲着其他人找个角落里吃算了。
      半夏是完全无法理解祝英台的行为,在她看来,他们家的姑娘自从进了会稽学馆以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可是祝家庄严格的规矩让她没办法对此提出质疑,只能任由祝英台“乱来”。
      谢绝了半夏相送的好意,祝英台自己裹着个书囊,向着西馆出发了。
      和昨日一样,西馆入口处还是很多小孩子在打打闹闹,但不同于昨天的是,祝英台刚刚进了西馆,就有一大堆小孩子围了上来。
      当发现祝英台没有带任何侍从时,他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她的身边,每个人都用期待又充满*的眼神看向她……的袖子?
      祝英台从没有被这么热烈的包围过,她有些被吓到的环顾着面前的孩子们,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好像是她昨天给了几个琉璃子的孩子?
      “今天还有琉璃子吗?”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皮肤也很黝黑的孩子仰着脸问:“他们说你昨天在这里给他们的。”
      琉璃子其实只是些纯度不高的玻璃球,是祝英台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玻璃的制造水平时得到的“样品”。这时代琉璃制品并不算太珍贵,西域有匠人可以大量制造,北方的魏国甚至有皇帝制造过琉璃做的屋子,马文才也有带纯色琉璃的灯。
      祝英台会留下一堆琉璃子,不过是因为它们像她前世玩的玻璃弹珠,留下来做个念想罢了,这原本是做琉璃簪头的原料,净度倒是不差。
      但这东西谁也不会揣一身上不是?
      于是祝英台摸遍了袖袋,也只找出两三个剩下的琉璃球。她摊开手掌让他们看了看。
      “你们想要这个?”
      所以才围在这里?
      祝英台有些无语地看向面前或大或小的孩子们,正准备开口说明自己没那么多的琉璃球,手上已经一轻。
      几个孩子看她没有给他们的意思,竟出手抢了!
      个子高的那个男孩子出手最快,当下抢了一个,其他几个身手灵敏的也都在祝英台掌中拿走了其他的。
      几个抢到琉璃子的孩子当场拔腿就跑,在祝英台还没注意到的时候,这群孩子们已经跟着当头几个拿到琉璃的孩子跑出去老远,边跑还边回头看,怕她追上来。
      祝英台被这种变化惊得呆若木鸡,等反应过来想要过去拦的时候,却已经有人将他们拦了下来,并阻住了西馆的出口。
      “把东西还回去。”
      拦住出口的人身形高大,声音低沉,几个孩子被拦了下来就想改道逃跑,却被那人抓住了为首的黑皮肤小子,紧紧按在了原地。
      “谁要你多管闲事!”
      那被抓住的男孩子一声惊叫,“又不是拿了你的东西!”
      “梁兄!”
      祝英台已经赶到了近处,看到拦住他们的是梁山伯,又惊又喜。
      “你怎么来了西馆!”
      然而梁山伯没有马上搭理祝英台,而是用严肃到可以吓哭小孩的表情一直盯着面前的孩子。
      他原本就长得成熟似成年人,身形又很高大,这样板着脸一副不好糊弄的样子,几个男孩子就先生出了胆怯之心。
      “我,我们听说有人在这里送琉璃子……”一个小孩哆哆嗦嗦说:“我们只是跟来看看。”
      “我看到的不是这样。”梁山伯拉起那黑皮肤男孩的手腕,手上一用力,逼着他露出了手中攥着的琉璃子。
      “我看到的是你们从他手里抢了这些东西。”
      作为事主,祝英台在一旁反倒有些尴尬,因为她自己倒还没有梁山伯这么生气,毕竟在她看来,琉璃子这种玻璃弹只是拿来把玩的小东西。
      这下子,一群孩子开始害怕了,有几个见势头不对就跑了,那黑皮肤小孩大概在孩子们之中有些威望,还是有不少人留了下来,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祝英台,希望她能说说话。
      祝英台张口欲言,却被梁山伯直接打断。
      “这琉璃子虽不是金银,在外面却可以换米两升,按律,盗士人之钱三百以上,脸上要刺字涂墨,服役千里。你今年已有十余岁,到了可以流放的年纪,偷的还是士人,你想去见官吗?”
      梁山伯的脸色坏得不能再坏,环顾四周一圈。
      “还是你们都想去见官?”
      “你放开我,我们还他就是了!”
      那黑皮肤小子对着地上啐了一口,松手任由琉璃子落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拿了祝英台琉璃子的小孩听了之后更是害怕,有几个已经抽泣起来,跪着捡起地上的琉璃子,捧着手中的琉璃子还与祝英台,求祝英台宽恕。
      他们都只是孩子,读的仅是丙科,并不懂《楚律》。
      这边的阵仗实在太大,又在西馆的入口处,此时许多人正准备上课,一群小孩子和大孩子却被梁山伯堵在了门口,不便进入。
      这些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地上一群小孩跪向祝英台,顿时他们看向祝英台的脸色也就不太对。
      也许是物伤其类,有几个知道祝英台是什么人的,当场就叫了起来:“士族了不起吗?来西馆上课就可以耀武扬威?!你们几个跪他做什么,起来!”
      刹那间,群情激奋,几个小孩子看事情闹大了,却抖得更厉害了。
      “祝兄,你拿着琉璃子先走吧。”梁山伯见祝英台被人指指点点,叹息着说道:“这事情我来处理。”
      他来处理,至少祝英台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报官。
      谁料祝英台虽然脸色难看,却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地上几个小孩子脸色都脸色煞白,然而祝英台只是伸手拿回琉璃子,再将他们从地上扶起而已。
      她定了定神,有些难过地开口:“昨天我给你们琉璃子,是因为你们很热心的为我指路,又向我说了不少西馆里要注意的事情,在你们对陌生人做这件事的时候,并不知道陌生人会回报你们什么,所以我很感激你们,琉璃子并不是酬劳,而是我的心意。”
      她看向面前这些脸上尚有稚气的孩子,表情更难过了。
      “可今天,我觉得我的心意被看轻了。”
      昨天拿到琉璃子的几个孩子早已经跑了,留下的都是今日抢琉璃子的大孩子一伙儿,均是低着头。
      “你们那么有钱,既然昨天琉璃子可以随便送人,今天却为几个琉璃子为难小孩子,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
      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西馆外响起。
      是谁在蓄意挑起矛盾?
      梁山伯眼睛微眯,目光向着门口发出的声音的方向扫去。
      “仗势欺人?为何士族视我们卑贱,难道仅仅因为他们眼睛长在天上吗?”梁山伯毫不犹豫地斥道:“不告则取即为偷,更何况抢乎!士族有财,便是出手去抢的理由?你若家中有财,我比你穷困,便可以去抢吗?”
      几个义愤填膺的寒生欲要再言,可看到梁山伯的眼神和发冠后纷纷噤声。
      儒衫而戴黑冠,是甲科生的装扮。
      “今日我若不在这里,他们已经得手走了。”
      梁山伯的愤怒被自己控制在一个很冷静的范围内,但身子还是有些微微的颤抖。
      “今日他们得了甜头,他日便会做的更加趁手。饱读诗书的强盗比目不识丁的窃贼危害更大,天子设五馆,供给食宿所费,是为了教出一群强盗吗?你们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寒生即便读了书,也改不了劣性,只懂去偷去抢么?”
      “梁兄……”
      祝英台有些担心梁山伯的状态,出声安抚:“我不会因为几个人,去打翻一船的人,你别激动。”
      “我们不要你假惺惺!我们要知道你是士人,昨天根本就不会给你指路!”
      那黑皮肤的小子眼神凶狠。
      “你不过把我们当做玩物,心情好的时候丢几个子儿,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意揉捏。送官就送官!”
      “仇三,你少说几句!”一个书生费力从梁山伯的身边挤了进来,对祝英台一揖到底:
      “还请这位仁兄休要听他的气话,他会这么说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家还有个卧病在床的阿爷,平日里馆里的供给都是省着托人带回家,会做这种事,也是……也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