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介绍 首页

    一盏春光[豪门]

  • 阅读设置
    第41节
      “钟少,对唔住,下次不会,谅解一次,对唔住!”
      不知是谁带了头。
      一时间,五六人乌泱泱跪了一地,光头d颤巍巍从小弟手里接过一杯茶,挪到钟邵奇面前,捧在头顶。
      “对唔住,钟少,我什么都没——”
      钟邵奇接过那杯茶,又躬身,反手,递到光头d嘴边。
      滚烫的茶水尚且冒着热气,而他扶了扶眼镜,蓦地,笑了。
      唇角勾起,温文疏离,连眼睫也低垂,不细看,也瞧不究竟,那金丝眼镜后头的眼神,究竟是似是而非的同情,还是,若非借着遮挡,就毫无掩饰的冷酷和戾气。
      “误会了,光头d,我们钟家是做正经生意的,早就不来这一套了。茶,还是你喝吧,”说话间,茶杯抵住对方发抖的唇边,而他的笑容逐渐褪去,压低的声线,轻声细语——
      “喝完以后,我出双倍价,五百万,哪只手碰她的,把哪只手留下。”
      =
      茶水倾倒一地。
      他步履和缓,迈过地上那滩过分骇人的血迹,走进早无声息的房间。
      反手,合上门。
      原本躲在门后的陈昭,就这样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挣扎间略显凌乱的外衣,仰头看向他。
      “……”
      她眉心微蹙,说不出是开心还是惊讶的表情。
      钟邵奇下意识伸出左手,想要揉揉她头发,却又意识到自己满手血腥,没包扎好的伤口依旧汩汩渗血,这才及时止住,改而用右手,帮她整理散乱的鬓发。
      她微微向后退一步,后背抵住房门。
      分明那么温柔的动作,可眼神总归不对劲。
      让她有些危机感的……不对劲。
      陈昭喉口一哽。
      好半晌,挤出的一句话却依旧零散细碎,不过是无力解释着:“对不起,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但其实我没事,什么都没、钟同学,你、你不用这么生……”
      他一生气,她就叫一声“钟同学”,好似良药苦口,万事大吉。
      可这次,似乎没那么管用。
      几乎不过是话音落地的一瞬之间。
      视线之内,那原不过是帮自己整理乱发的冰冷手指,倏而向下,捏住她下颔。
      她被迫仰起头,眼神一抖,长睫一颤。
      而后,有人俯身,呼吸温热,唇舌相抵——
      她尝到一点腥涩。
      第32章
      2014年12月11日,在钟家大宅举办的订婚宴临时取消,宋家诸长辈匆匆离席,媒体图上,无人言笑,皆是沉默凝重。
      三天后,钟老爷子在新楼盘落成发布会上露面,胆大的媒体问起个中因由,老爷子难得黑脸以对,表示“无可奉告”。
      一如来时的轻描淡写、百般猜测,钟宋两家世纪联姻,由此宣告破灭,终成一场空。
      沿路的杂志摊上,花边新闻头版头条,无一例外是吓人的白底红字,夸张的口径诉说着天马行空的豪门秘辛,更有甚者,写上一两句不负责任的“钟少罹患重症?”、“金屋藏娇感情破裂!”,就能成为当日销售一空的八卦杂志冠首。
      哪怕在远离香港繁华地带的西贡,这桩波折横生的联姻大事,依旧是街头巷尾多日来的谈资。
      “……”
      陈昭耳听八方,一时无言。
      彼时,她手腕上挎着个购物篮,正在超市蔬菜区里挑挑拣拣着今晚的菜色,耳边,不远处的挂屏电视,新闻上正播到财经新闻头条,来来回回,又讲到这场联姻失败带来的恐怖连锁反应,譬如钟氏集团股票又一次跌到金融危机后的濒危点,市值蒸发接近三百亿港币。
      也有财经专家针锋相对,说损失更大的理应是宋家,毕竟大陆的项目,钟氏的投资更多只是从旁协助,本土的资源并没受到任何根本性的影响。
      她默然不语,一边听,一边选,选完了,便提着称好的蔬菜,扭头直走,放到鲜奶冰柜前、久久停靠不动的购物车里。
      那购物车一旁,站着的瘦高个儿青年,虽戴着眼镜,裹着个口罩,仍看得出面色凝重,正对着满柜的酸奶思索着什么。
      她问:“又在想草莓味还是朱古力味?”
      青年侧过头来,见是她,霎时间和缓了眼神,隐约带笑的话音里,应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昭昭,在超市挑酸奶,好像也算是种乐趣。”
      所以每天都想拖着自己来超市,乐此不疲的在冰柜前头纠结半小时?
      陈昭叹了口气,弯腰,从冰柜里把两种口味各挑出了一打,放进购物车筐里。
      “钟生,我们暂时还没穷到买不起你喜欢的酸奶。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往往选择——全都要,understand?”
      她耸着肩膀,满脸无奈。
      钟邵奇被她逗笑。伸手,揉揉她头发。
      末了,男人推起购物车,与她并肩而去,只低声,说一句:“understand,madam.”
      两人就这样,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男女朋友,在超市购物,然后拎着购物袋回家,全然不曾理会,自己正是最近这新闻八卦里的风云人物和始作俑者,更在无限放大细节的信息化时代被人剥皮拆骨。
      这是订婚取消后事件持续发酵的第五天。
      也是绑架事件后的一周。
      陈昭和钟邵奇“隐居”在香港西贡区的一角,用钟生的话来说,这叫“走一步看三步”。在被钟老爷子勒令不准离港的情况下,选择在钟家势力相对渗透最少的西贡区入住,为求长远,是为数不多的最优选项。
      不如外界预测的坐立难安,他们俩倒是在最初的谈心过后,心绪相当平静。
      一个坦诚以对:“我在上海的时候,想着的是一定要去见你,所以和宋静和商量好了不结婚;后来出了很多事,我们协议一场合约婚姻,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想瞒着你——因为我从心里不认为这是结婚,只是交易。”
      一个如实相告:“原本只是想来看看你当新郎是什么样子,想问问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结果就被绑架了……貌似还把你的计划搞砸了,钟同学,对不起。”
      话说完,心里的郁结没了,再加上钟老爷子的威胁马不停蹄又杀到,有了一致对外的切入口,两人之间,似乎又没了那些似有若无的嫌隙。
      ……好吧。
      如果忽略陈昭嘴唇上三四天才养好的、他狠狠一口留下的小伤口的话,那段时间,确实是陈昭因祸得福换来的,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住的,是钟邵奇名下的一座公寓单位,四室两厅两卫,一百八十多个平方,对他们俩来说绰绰有余,
      至于吃的,他们一天去楼下超市两回,食材总要买最新鲜的,然后等着钟邵奇难得孩子气的纠结个半小时,买下些鲜奶零食。
      回来了,陈昭就咋咋呼呼开始做饭,而后不一会儿,又扒在厨房门上,清清嗓子,喊一句:“那个,钟生,要不你也过来一下?”
      客厅里,钟生把膝上的笔记本电脑放下,一脸“早有准备”的神色,跟进厨房。
      ——实话实说,陈昭虽有基本的生活技能,煲汤尤其是一绝,但做出来的饭只能说是一般、尚且能吃,钟邵奇不过对着食谱学了两回,不知何时,就默默接替了家里大厨的位置。
      除了吃饭以外,大多数的时间,两个人并不频繁交流。
      不是你在书房里画设计图、我在客厅做奇奇怪怪看不懂的报表,就是这个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那个从书房里出来瞧见了,给人盖上点毛毯,在茶几上,放一杯泡好的咖啡。
      总之,在钟邵奇的视频会议里,偶尔出现一个打着哈欠从书房里出来的陈昭,对他的员工们而言,已经成了件不再稀奇的事。
      吃完晚饭,方才是真正的休闲时间,在楼下绕着街心花园散两圈步,羡慕羡慕人家的猫猫狗狗,上了楼,两人窝在长沙发上看看电视,偶尔看到精彩的美剧,一时兴起,她还会央他一个一个单词教她英语。
      跟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你一句,我一句,乐在其中。
      每每这时,陈昭总爱仰起头,看向一本正经、让她观摩吐字发音的钟先生,眉眼一弯,咧嘴一笑,笑出颊边两个深深酒窝。
      她说:“其实,我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想嫁给你的人了,钟先生。”
      他哑然,扶一扶眼镜,标准的英音戛然而止。
      唯有不着痕迹地低头应允,微妙泛红的耳根,泄露他心里半点并不直言的涟漪微动。
      无论是成年前还是成年后,她总最爱看他无措神态。
      于是又恬不知耻,又凑到跟前来,“所以要亲一下。”
      钟邵奇:“……”
      她眨巴眨巴眼,点点脸颊,又点点嘴唇。
      好半天,闭上眼,等来轻轻一下。
      ——“啾。”
      某种程度上,在他不生气的情况下,陈昭想,钟先生啊,真是个纯情仔。
      世界上最最好最最可爱到不自知的纯情仔。
      至少,退一万步说,也得算是个笨蛋。
      连晚上睡觉都要死守底线,然后紧张到频频起身去浴室冲凉结果第二天感冒的……笨蛋。
      可她依旧很喜欢那段时光。
      至少,在那个意外暖洋洋的冬天里,在无须为外人道也的默契中,他们之间,除却男女的暧昧以外,似乎更多的,像是早就在心里排演过无数次有对方相伴的人生。
      熟悉到无需出声感应。
      在有他的空间里,都总觉得安心。
      如果不是某天醒来,整个房间里再没有半点他的踪迹,她甚至以为,这样的日子,总能长长久久过下去。
      至于不想看见的人,倒是有一个——
      “陈昭,终于醒了?我以为你能睡到下午起床。”
      大大咧咧躺在沙发上,一边翻着时尚杂志、一边啃着薯片的宋致宁,对着她怔愣的表情,蓦地笑出声来。
      她满面防备,问一句:“宋致宁,你来这干嘛?”
      而他撑起半边身子,那一如往日轻佻的神色里,莫名掺杂三分冷峻。
      倒也不提那天他是怎么仁至义尽,本打算“救她一命”。
      也不打算明说,自己在宋家的处境,做出这样的让步,已是退无可退。
      只说一句。
      “好久不见,走了,你那位钟先生可是临危托孤,让我送你回上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