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我才不想喝呢!”小柱又问道:“那他们是不是天天能吃烤羊肉烤牛肉?”总吃烤的容易上火,秦煊平时吩咐厨房不让小柱多吃, 他对烤肉就特别馋。
“那可不,我听说,他们都是一整只羊一起烤, 烤起来外焦里嫩滋滋冒油, 还有一种叫孜然的香料, 放了这香料, 那烤肉的香味能传出十里地!”
“三哥你又吹牛,我可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知道十里地多远,香味肯定传不了那么远。”
秦煊看他一眼,可不,已经是快七岁的小孩子了,不好忽悠了:“反正意思就是那烤肉很香。”
“三哥你再说说岭越之地呗?听说在南方,远不远?”
“远,而且岭越包括好几个城”秦煊想了想岭越的所在地:“这么说吧,距离帝都最近的侑城,走路得走好几个月,骑马也得一个月吧,骑马加水路快一些大概半个月,骑上千里驹日夜不歇最快也要五日,最远的梧城要花的时间就更多了,那边古时都是最远的流放之地,道路崎岖,毒虫多,瘴气也多,许多被流放至梧城的人,走到半路便死了。”
小柱瞪大眼睛:“哇——好可怕!”
“其实也不是特别可怕,主要是山地草木太多,道路崎岖难行,若修好了路没有那么可怕的,而且那边好吃的果子可多了。”
“比咱们在行宫种的还多吗?有葡萄吗?”
秦煊道:“今年夏天你吃到的荔枝、桂圆、杧果、果凤梨、甘蕉大多产自岭越八城,那里的山葡萄、黄皮能用来泡酒,还有太多了这会儿我也数不完。”
“真厉害,可惜都运不出来,若我有一日能全部吃过一遍该多好!不过三哥你放心,我是绝对不想喝山葡萄和黄皮泡的那酒的。”
秦煊让他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逗笑了,真不知道这小子为何小小年纪便对酒如此垂涎:“总有那么一天,对了,你从哪里知道游牧部族和岭越之地的?”
“我方才睡觉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父皇在跟大舅说。”
“原来是这样。”秦煊若有所思,看来秋猎过后,朝中要有点大动作了,秦伯璋称帝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但他得权的时间可不短。
只是以前自己跟母亲待在乡下不知道罢了,不然帝都与全国的局势不可能那么快便能稳定下来,当初他登基时肯定也不敢为了那谢曼丹闹那些幺蛾子,这会儿还考虑起岭越之地的管理问题了。
岭越八城还剩最偏远的梧城没能完全接手,因为那边土匪寨子太多,一看到官府来人直接往那十万大山一钻,怕是土地公公去找,一时半活儿也很难找到人。
“小柱,你是不是特别想吃岭越的果子?”
小柱皱着包子脸想了想老实说道:“我想,但是我不想坐那么久的马车,难受。”
秦煊摸摸弟弟的脑袋陷入沉思,看来马车也得改改,弹簧怎么做来着?这里有没有什么植物能产胶?没有胶轮胎用羊皮或者牛皮能不能防一个?秦煊想得脑壳疼最后也没想出什么解决方法来。
后来想想自己也不是做手艺人的料,瞎想哪能想出来,这些事情还是要交给手艺匠人们去研究,他最多只能去图书馆找找看有没有相关资料,是时候该招一批匠人了,实在不行就从宫里挖几个厉害的出来。
秦煊说干就干,当即写了一封信快马送回去,让袁 林帮自己准备起来,他倒是想将这件事情交给刘明安几个,但他们正忙着科举,就不去让他们分心了。
车队行进速度算比较快,八日后,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慢慢在猎场行宫附近停下,皇帝后妃亲王王妃入住行宫。
其他大臣们便住在行宫附近的一些院子里,护军们在外围就地扎营。
王爷侯爵们带的侧妃和姬妾就不能够一起带进去了,能带妾室进去的只有皇帝,而其他人的妾室只能在外面的院子安置。
秦伯璋这些日子很喜欢将小柱带在身边,秦煊便让小柱一直跟着他了,在这行宫里,让小柱待在秦伯璋身边其实更安全。
按照秦伯璋的性格,若身边发生的不是自己和小柱的命二选一这种危险,其他的危险秦伯璋第一个要护着的肯定是小柱,在秦伯璋看来,其他什么妃嫔在子嗣和权力面前都要往后靠,这个毋庸置疑。
天色擦黑时,秦伯璋身边的郑公公亲自抱着已经睡着的小柱回来:“见过宁王殿下。”
“郑公公免礼。”秦煊上前将弟弟接过来,怕吵醒他便压低声音道:“长福,赏。”
郑公公谢恩后便带着人轻手轻脚地离开,秦煊将小柱放进他的房间,出来后,看到长喜站在长福身边,今日不是长喜当值,他这么晚过来定是后宫又有什么动静了。
秦煊抬脚回到自己房间:“长福你在外面守着,长喜进来。”
“最近那里又有什么动静?”
长喜道:“回禀殿下,那里许久没进新人,仍然是老样子,不过妙姑娘派人送来了这个。”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送来的女子说是奉妙姑娘之名,但那女子却是宫女,除此之外便无其他不妥。”
“嗯,你先下去吧。”秦煊拿过那荷包,送东西来的是宫女,也就是说,这个消息是卢仙巧给他的?
他从里面掏出折得极小的纸条,那上面写着九个字——皇四子年十一母姓谢。
秦煊抓着纸条的手猝然一紧,年十一、母姓谢,也就是说,谢曼丹有一个十一岁的儿子,皇四子?那孩子是谢曼丹给父亲生的,不是说她不能生育吗?难道那只是她博取同情的障眼法?
这件事情父亲可知道?若他不知道那还好,若他也知道,为何不让那孩子出现在世人面前?难道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秦煊随手将那纸条放在烛火上任其烧成灰烬。
休息一日后,秋猎便正式拉开序幕,秦煊依旧坐在秦飞后一位,与以往不同的是,小柱已经不在他的后一位坐着,这小家伙最近颇得盛宠,秦伯璋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连秦裕说起这四弟来都有点酸溜溜的:“三弟,最近四弟颇得圣心啊,父皇宠他都宠得没边儿了。”
“他是小儿子么,长辈多疼一些不是很正常,大哥你是没见着杨家那嫡幼子杨轩,他那才叫被长辈宠得没边儿了。”
秦飞听到他们俩说话,虽然他自己心里也跟吃了柠檬一般,但这不妨碍他怼秦裕:“三弟说的没错,大哥,你自己不也最宠小儿子么,你瞧瞧你,幼子才几岁,才三岁大你就带他来?”
秦裕在帝都带小儿子进宫时,秦伯璋对那孩子也颇为宠爱,他这次带孩子来本想着在父皇面前能多表现表现,结果现在被四弟劫了胡,秦裕不悦地冷哼:“我的儿子不劳二弟费心,他已经快四岁了。”
秦煊心里默默替秦飞补充吐槽,快四岁那不还是三岁么?
旁边这两人继续你来我往地拌嘴,秦煊懒得理会他们,干脆起身去瞭望台看远处正在驱赶猎物进入包围圈的御林军们。
战鼓擂擂震耳,猎场中浩浩荡荡几万人驱赶着一大批猎物,看起来蔚为壮观,让秦煊不禁想起自己当年被一堆丧尸满广场追的情形,心情都不自觉激动了起来,不过,这会儿还没轮到他们下场。
御林军将猎物赶入包围圈后,很有技术地从里面赶出一只雄壮的公鹿,秦伯璋这才起身上马,几个皇子跟在他身后,小柱这时候就不能跟秦伯璋同骑了,他由护卫带着骑马也跟在他们身边。
那只公鹿渐渐近了,秦伯璋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羽箭,精准地射向那公鹿,一箭穿喉。
这第一头鹿有‘逐鹿中原’之意,是皇权、政权的象征,只能由帝王亲手射杀。
秦煊觉得这还挺有意思,他身边秦裕与秦飞即使尽力掩饰,但他们看向那鹿时,眼中的炽热依旧无法完全掩饰住。
而小柱,他已经很给秦伯璋面子地大声喝彩并且鼓 起掌来,跟在秦伯璋身边好几天,他的彩虹屁已然吹得十分熟练。
秦伯璋被小柱夸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毕竟几乎每一个父亲都喜欢被儿子用崇拜英雄的目光仰慕,他一高兴顺手射出第二箭,射中一直兔子直接赏给了小柱。
“多谢父皇!” 自己啥也没干就能得到一只兔子,小柱很高兴。
皇帝开弓之后,又骑马追着猎物跑了一会儿便又回到高台之上,将下面的猎场留给其他人,同时拿出了奖赏摆在高台之上,用来奖励今日猎到猎物最多的勇士。
除了皇帝,后宫位分高的妃嫔都纷纷凑趣解囊,往那些奖励里加东西,其实,这些奖励都还是次要,最吸引猎场中那些年轻人的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如今战乱已被平息,武将若想出头,这秋猎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秦煊让带着小柱的护卫跟在自己身边,别跟其他人混在一起,那些人多的地方马匹跑来跑去烟尘滚滚,他可不想过去吃烟。
小柱跟在他身边,看到这百千人狩猎的场面心中同样激动异常,举着自己的小弓刷刷刷地射出去,还真射到了好几只兔子。
“诶,方才这里不是也有许多猎物么?怎么都不见了?”小柱拿到几只兔子还觉得不尽兴,可他左看看有看看,这广大空旷的猎场上猎物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方才御林军们围在一起赶猎物那些猎物在聚在这空旷的猎场上,现在包围圈不在了,猎物便要逃进附近山林里,你看看,这空旷的草地上是不是没人了?”
小柱一看还真是:“他们肯定是追着猎物跑进林子里了,三哥咱们要不要也进去?”
“既然你想去,三哥便陪你一起去,但是先说好,不能指挥你的护卫们乱跑,不能离护卫太远。”
“好的好的,三哥快走快走!”能参与进这么热血的狩猎中,小男孩儿哪能不激动。
只有秦煊稳如老狗,从刚才到现在,连小柱都有猎物了,他一箭都没射出去过。
他带小柱跑进林子里追猎物,路上追丢了一只狐狸,却遇到秦飞正在审问一群人。
小柱在的地方比他往前一些,也看到了那一幕,顿时又让护卫带着他跑回秦煊身边小声道:“三哥,二哥在那边很凶地骂人呢。”
秦煊左右看看,让桓睿跟护卫都藏起来,他则带着小柱绕后爬到秦飞等人所在处的岩石顶上,偷听。
没想到一听就听到了一出大戏。
被人压着跪在秦飞面前的是一个跟桓睿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脸的桀骜阴鸷,他看向那个秦飞的眼神仿佛萃了毒一般:“你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你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竟敢抢本王的鹿,你说这是为什么?”
“那是我先看上的鹿,我才不是什么野小子,我……”那少年本想说什么,咬咬牙又忍住了。
“你的?呵呵,你可知道这是皇家猎场?本王是当今圣上之子,皇家猎场里的鹿本就是本王的,你先看上便是你的么?”秦飞看着那少年的眼神带着戏谑与嘲讽。
这眼神深深刺伤了少年的自尊:“我也是当今圣上之子!”
那少年身边的仆从惊呼一声:“少爷不可胡言!”
“我没胡说!”
躲在岩石顶上的秦煊心里哦豁一声,当即抱着小柱下来,回到桓睿和其他护卫藏身之处,让护卫帮忙仔细拍了拍他们身上沾到的树叶和土,骑上马绕过另一个方向边往秦飞与那少年所在处赶去,边叮嘱小柱:“待会儿你不要多说话知道不?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小柱点头:“嗯,我肯定能装得很像!”
秦煊等人到达时,那少年摆脱了秦飞护卫的束缚,从怀中拿出一枚玉坠,反问秦飞:“这是我父亲、当今圣上留给我的信物,每个皇子都有!”
秦飞脸色很难看,他确实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坠,当初这玉坠还是父皇特地让人从同一块很大的玉石中切割出来制成,他记得父皇一共做了五枚玉坠。
可当时他们秦家只有四个儿子,秦飞还以为那多出来的玉坠是父皇还希望能再多一个儿子,哪曾想,多出来的这一枚其实本就有主了!
“二哥这里,看起来挺热闹,”秦煊骑着马慢慢走到他们中间,小柱坐在他身前看向那少年手中的玉坠,惊讶道:“呀!三哥他的坠子跟咱们的一样!”
他说着还从自己的衣领里掏出自己那一枚:“你瞧,是不是一模一样?”
“确实是一模一样呢。”秦煊跟小柱兄弟俩一唱一和地就确认了少年手中那玉坠与自己那一枚的相似性。
那少年看向秦煊和小柱,垂眸掩住眼中的妒忌,听说那小孩儿如今是他父亲最疼爱的儿子:“当然一样,因为我也是当今圣上的儿子!”
秦煊板着脸严肃道:“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更不容流落在外,是与不是当由父皇定夺,二哥,咱们将他带去面见父皇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秦飞此时心中充满郁气,他多少也能猜到这个少年的身份,能给他父亲生下这么大的儿子,还有本事瞒过他母亲的女人只有谢曼丹。
秦飞觉得自己被谢家戏耍了!大年初二为了去赴谢家的宴席,让谢家的势力偏向自己,他甚至没去外祖母家,如今大舅对他肯定颇有怨言,他得找个机会与外家重修旧好。
那少年与他的家仆被护卫们围在中间压着往向高台所在处走,秦飞、秦煊策马在队伍的最前面,秦煊低声问道:“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难道真是父皇的儿子?这件事情父皇知不知道?”
有疑似非同母所出弟弟出现后,秦飞便觉得秦煊这个同母的弟弟是真正的自己人了:“父皇应该知道,那玉坠,是我们看着工匠做出来的,当年咱们秦家只有老大,我、你、小柱四兄弟,父皇让匠人多做的那一枚恐怕就是给了这小子!能不声不响瞒着咱们母亲生下孩子的,也就后宫那掌着凤印的女人!”
“真是没想到啊……”秦煊摸摸下巴道:“本以为平日里争争吵吵也只是咱们同母兄弟之间的家务事,这回出现一个异母的总感觉不是滋味。”
“可不是!”秦飞咬牙道:“老三,哥哥跟你说,你可不能拎不清楚轻重,咱们才是真正的亲兄弟,哥哥承认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你也说了,咱们兄弟四个的小矛盾那都是家务事,有个不同母族血脉的可就不一样了,今后该帮着谁,你可得弄清楚!”
“二哥放心。”秦煊冷笑:“若他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呵呵。”
秦煊说了这句话,秦飞顿时就真放心了,他这三弟对谢曼丹的厌恶那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
秦飞拍了拍秦煊的肩膀,赞道:“好弟弟!”
小柱突然从秦煊怀里抬起头夸自己:“我也是好弟弟。”
“哈哈哈哈,好你也是!”
高台之上,高大的篷布挡住了有些耀眼的阳光,皇帝与大臣们所在之处与女眷们隔开有些距离。
谢曼丹身份最高,正坐在里面享受着宗室命妇们的奉承,端王妃与顺王妃也算是她的儿媳妇,两人都坐在距离谢曼丹最近的地方。
在这两位面前,谢曼丹从来都摆着婆婆的谱儿:“我说老二媳妇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合该想办法给老二多添几个子嗣,你瞧瞧老大府中嫡子三个,庶子两个,你再瞧瞧顺王府,只一个庶子,其余都是丫头片子,一个嫡子都无,那像什么话?”
顺王妃心中满是委屈与怒火,可对方是长辈,只能恭敬地受教:“娘娘说的是。”
谢曼丹擦了擦手,正想让端王妃给自己倒一杯茶,下一秒她的笑容却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