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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锁雀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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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锁雀翎 第112节
      他不发一语,转身就要离去。
      却听见,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纸包不住火,终有一日,她会想起来的。你能瞒她一时,难道还能瞒她一世?!容繁衣是她毕生的执念,她甚至可以为了容繁衣,驱逐你、抛弃你、做下那大逆不道之事!你以为,她不会为了容繁衣,杀了你吗?”
      “谢琼,你这样骗她、瞒她、辱她,等她想起一切的那一天,她一定会为了容繁衣,亲手杀了你!”
      “不会有那一天。”
      他快步走了出去,牢房轰然关上。只有女子嘶哑的笑声,回荡在夜空,可怖又凄厉。
      狱卒不敢吭气儿,皇帝骤然冷厉的气息让人恐惧,他点头哈腰,直到将人送走,小腿还在打战。
      谢清莺的声音如诅咒般,不住地在脑海中盘旋,谢玉京一路眉头深锁,回宫之后,便往含露殿去。
      却发现,殿中空空如也。
      “皇后呢。”
      皇帝声线沉怒,宫人跪了一地,惨白着脸,俱都摇头道不知。
      眼见着皇帝要暴怒,一抹身影缓步上前,她叫沫喜,素日里与松香走得比较近,恭声道:
      “回陛下,娘娘应当在东亭。”
      近日是寒食节,皇帝在东亭设宴,举办诗会,顾泽芳等臣子进宫赴宴。
      只,谢玉京去了刑部大牢,暂时搁下了此事,他皱了皱眉,想到容凤笙很有可能与那些臣子在一处,莫名有点烦躁,扬手道,
      “把娘娘找回来。”
      沫喜正要领命,还没起身,又听皇帝清润的声音响起,“罢了,朕亲自去寻。”
      ……
      容凤笙确实身在东亭。
      她拥着一件狐裘,端庄静坐,怔怔看向湖面,无数碎琼飞雪悠然飘落。
      女子脸色还带着病态的苍白,眉如远山青黛,目如秋水横波,一点绛红唇珠,鲜艳欲滴。
      她装扮得很是素雅,唯独鬓边一支步摇,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华贵非凡。
      要说这梁王世子,果然是个混不吝的,哪怕被皇帝封了个将军,亦是拈花惹草、不改纨绔本性。此刻,谢星澜正拉着松香,喋喋不休,不知在说些什么,惹得松香连连求救地望向容凤笙。
      而方才,亦是谢星澜招呼,非要她们来参加这诗会。
      谢星澜年纪小,脸蛋嫩生生的,一双猫儿眼乱眨,星子在里面晃荡,直叫人不忍拒绝。
      容凤笙望了望,见亭中一众臣子,多是皇帝内臣,礼部尚书顾泽芳亦是在场,又听谢星澜说皇帝不久亦会至,她想了想,便随着谢星澜进去了。
      谁知一进场,几个臣子的脸色,便有些古怪。
      容凤笙知晓自个儿名声不好,怕是惹得人家嫌弃了,她淡淡一笑,坦然入座。
      一个女子在此,还是皇帝的女人,这些人多少有些拘谨,不复方才的放浪形骸、俊才飞扬。
      有个正在吟诗的后生,随意瞟了那静坐的女子一眼,忽然连连卡壳,半天都接不上思绪。
      幸而有谢星澜在一边逗趣,场子才没有彻底冷下去。
      容凤笙倒是心平气和得很,美目流转,打量着场上众人。
      能得皇帝青眼,在座之人的才学、家世乃至相貌,俱都是上佳的。
      而其中当属顾泽芳,最是出挑。
      此时,这位尚书大人正与人对弈,全然沉浸在棋局之中,一双天生含情桃花眼,便是看着那黑白棋子,亦是情意绵绵。
      只周身气质冷峻,很有些生人勿进的气场,饶是如此,光这家世品貌,就不知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人。
      还有好几个,应当是东宫的内臣,很是面熟。
      这时,有一道声音传来。
      “小臣斗胆,可否请皇后娘娘题字?”
      容凤笙一看,原来,是方才吟诗卡壳了的后生。
      他容貌清秀,有些斯文书生气,神情必恭必敬,脸却有些红。他早就听闻过,温仪公主的书画一绝,早就想一睹风采,只是迟迟找不到机会。
      容凤笙看向他双手呈上的画卷,是一幅雪中红梅,走笔极为精妙。
      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傲然凌霜的血梅风骨。
      她看得莞尔,便点头应了。
      提袖沉吟一二,原本,想用最拿手的簪花小楷,只为迎合这意境,便选用了篆书。仔细题好诗句,一看整体效果,倒是颇合意境,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后生探头看来,却是一怔。
      “这字迹,”他满脸藏不住的惊讶,声音亦是有些拔高,“难道娘娘——”
      他欲言又止,弄得容凤笙一头雾水。
      却听他吐出二字,“怡文?”那后生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眼底狂热,“娘娘莫非……就是怡文小师父?”
      容凤笙吃了一惊。
      随着他这一声落下,好几个臣子听得怡文二字,都静了一静,或起身,或侧目,视线混杂着好奇,震惊,乃至,不可置信。
      这……怡文之事,分明只有顾泽芳知晓,怎么。
      容凤笙大为困惑。
      不由地将眸光移向,那同样放下手中棋子,怔然看来的青衣男子。
      那后生却是将画卷直接亮到顾泽芳面前。
      “泽芳你快看看,这与那本怡文小记的字迹,是不是一模一样?”
      顾泽芳桃花眼轻眯,似乎是在辨认,半晌点头,“确是……出自一人之手。”
      顾泽芳都这么说,那定是没有假了,众人顿时围了上来,宛如发现了新大陆。
      容凤笙并不知道,怡文这个名字,在这些文人圈中,已经小有名气了,其实,这也是一个意外,是顾泽芳的恩师,一位当世大儒,在作客顾府时,发现了顾泽芳珍藏的一些佛经,上面就有她的手记。
      那位大儒看过之后,先是盛赞这书法之美,又觉其中字句,极富禅机,妙不可言,一时十分推崇。
      并极力支持顾泽芳,将这位“怡文师父”的言论或收集、或临摹出来,流传于世。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位传闻中,早已脱离红尘、四处云游的怡文师父,竟然……是当今皇后?!
      场上,不乏读过怡文小记,对著作者十分喜爱之人,顿时傻了眼……
      没想到,他们日夜研读小记、狂热追捧的怡文本人,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顿时,窃窃私语响起。
      “怡文竟是个女子?”
      “不可能吧……”
      “可这字迹,分明就是……”
      顾泽芳上前,长身玉立,拱手道,
      “没有过问娘娘的意思,就自作主张,将娘娘的墨宝流传,还请娘娘治罪。”
      立刻有同僚为他说话,“启禀皇后娘娘,顾大人亦是不知怡文就是娘娘,是以,才自作主张地整理了小记,娘娘千万不要怪罪。”
      看来,顾泽芳在这些臣子中的人缘极好,是以众人这样维护于他。
      不过,话都让他们说了,她说什么。
      容凤笙叹了口气,“顾大人有心了。”
      她知道,顾泽芳顺水推舟帮了她,这小记,到底有他的一份心意。
      虽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曾经年少无知的言论,居然就这么被流传出去了,想想到底有几分窘迫……
      但这也是为挽回她那糟糕透顶的名声,尽了一份力,她不是不知趣的人。
      再说,怡文的身份,也是她自己暴露的,怨不得顾泽芳。
      “本宫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当时少不更事,言论多有不妥之处,承蒙各位大人抬爱。”
      她谦逊有礼,向着诸位臣子作揖。
      与传言中,那蛊惑君王的妖后,半点不一样。
      众人得了如此重礼,心里最后一点芥蒂,顿时都消除了,纷纷回礼。
      “娘娘言重了。”
      “是啊,万万没想到,娘娘便是怡文,臣素日就喜欢读娘娘的小记,尤其是那一句……”
      宛如打开了话匣子,一时间热闹无比。
      “娘娘,”
      容凤笙才坐回去,便有人缓缓行至面前。
      清新的草木香气传来,抬眼,顾泽芳那张冷峻中又有几分温和的脸庞,映入眼帘。
      “不知微臣可有幸,请得娘娘的墨宝。”
      容凤笙一怔,随即一笑。
      “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她心怀感激,便为他提了一行诗,中规中矩,却写得认真。
      她沉吟时候,喜欢将笔头抵在下巴处。
      侧颜白净,长长的睫毛卷翘,鼻骨纤细,弧度优美挺拔,美得令人心颤。
      夕阳笼在她周身,像是落下了点点碎金。将笔搁下,她的视线转来,正好与他撞了个正着。
      这一刻,二人俱是一怔。
      “微臣可否为娘娘摹像。”
      顾泽芳脱口而出。
      容凤笙瞪大眼睛,男子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蓦地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