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在王庚的要求下,曹卓详细地说起了当时的情形。
“那一天晚上,我本已经回衙休息了,不过二更的时候又被叫醒,说城外来了一支军队,”曹卓道:“我登上城楼一看,果然是黑压压一片,约莫有两三千人。”
按律夜晚城门不能擅开,曹卓就站在城楼上眺望,“我确实见到是身穿黑色罩甲的军队,众所周知黑甲军是南安侯的军队,我就很疑惑,不知道南安侯为什么夤夜调兵来到漳州府下。”
“那你询问了吗?”王庚问道。
“我命人在城楼喊话,问他们所来何事,”曹卓道:“但他们没有人回答,还向城头射了几支冷箭。我全然没有意料到他们会攻击城楼,紧急下令戒备,没想到官兵登上城楼后,黑甲军却又熄灭了火把,掉头飞驰而去。”
王庚道:“老大人,您有没有发觉这支军队,还有其他异常?”
“当时一片慌乱,来不及细细思索就上报了朝廷,”曹卓道:“事后发觉此事颇为蹊跷,但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南安侯谋逆案已经定案。”
“您还发现什么蹊跷?”王庚问道。
曹卓看了一眼他,问道:“你是南安侯麾下的人吧,你怎么没有被牵连进去?”
“我早就因伤退役了,”王庚道:“老大人,据我查访,那一天晚上,南安侯麾下的十七路大军,都驻扎在原地,没有人擅自出动。”
曹卓道:“南安侯的军队,驻扎在德安府,德安府距离漳州府有八百五十里,中途经过三个州,九个县,而事后这些州县都说自己没有见到过黑甲军,这本来就不可思议。”
曹卓道:“……而且,我看到那支军队其实不像长途奔袭的样子,马也没有出汗,也没有嘶鸣。”
“这些异常,难道您就没有上报朝廷?”王庚问道。
“我上报了,但朝廷没有回应,如石沉大海,而且三个月后,就让我致仕了。”谭卓一顿:“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有问题,那么也该与朝中的大人物相关联。”
王庚点了点头,很快就告辞而去。
他翻身上马,一路往陵关方向而去,出陵关二十里,手下的兵卒才道:“将军,再往前走五里,就是云阳王驻军的地方了。”
“这方圆百里,”王庚道:“除了云阳王,还有没有其他军队?”
“只有云阳王麾下的神武军,”这兵卒道:“没有其他军队了。”
而当他们赶到神武军驻扎的地方,才看到驻军居然已经离开,只有空旷的一座兰台。
“人都到哪儿去了?”王庚问道。
当地人也不知道:“昨天就走了,好像是收到了命令。”
王庚观察到车辙歪歪斜斜,而马蹄印又很轻:“看样子是紧急军令……但现在百越撤兵,准备求和,哪儿来的十万火急的军情呢?”
中秋已过,就准备重阳佳节了。园子里本来有个偌大的菊园,金菊开放,煞是动人。楚嫣就在菊园中指挥人挖了几十株,准备装点亭台。
“夫人,夫人!”却见小红慌慌张张跑过来:“您快去看看吧,皇后娘娘派了人过来,要见您!”
楚嫣赶到花馆,就见一个瘪嘴老太监冷冷地看着她,这太监瘦瘦巴巴的身架,但身后却站了四个高大的太监,都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神色盯着她。
“长平侯夫人,”这老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有懿旨给你,快接旨吧。”
楚嫣心内正觉得不妙,果然见这老太监连个样子都懒得做,直接道:“皇后娘娘说了,长平侯夫人不守妇道,狐媚惑主,秽乱宫闱,实属狂妄,着即押回宫处置!”
说完一挥手,身后的两个太监就向楚嫣扑过来。
楚嫣早就发觉不对,还不等他说完,就从地上一跃而起,转头就往外跑。
身后那几个太监一愣,随即就大呼小叫起来,“大胆,还敢跑?!”
楚嫣跑出花馆,见到几个丫鬟捧着茶水过来,就喝道:“把他们拦住,快去给公主报信!”
这几个丫鬟见到人高马大的太监紧紧追逐着楚嫣,都吓得失声尖叫,手里的茶壶不知有意无意,都泼洒到了太监身上。
“小贱蹄子!”这太监烫地吱哇乱叫,慌乱中又绊倒了身后一个太监。
楚嫣仗着对地形熟悉,很快绕过了假山和亭子,一鼓作气直奔莲花池而去。莲花池刚刚修建好,工匠还在测试池水深度,见到楚嫣过来,还待要上前,却被楚嫣拨开,跳上了停泊在岸边的小船上。
“快开船,快开船!”楚嫣吩咐道:“往湖心处开!”
莲花池方圆广阔,而且莲花亭亭净植,船工一竿子撑到莲花深处,楚嫣在船上就看到那几个太监也追了过来,也在找船,只不过却被工匠拦住,说池水太深,总之是暂时拖延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21号周二入v,届时万字大章掉落,请大家多多支持。因为文短,决定从31章开始倒v六章,看过的亲们可以不用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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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莲花池的荷叶大的像蒲团,小船很快就掩藏了踪影。
楚嫣见那船工不知所措, 就吩咐他在池子里兜圈子, 又把他的斗笠戴到自己头上,就更看不出任何踪迹了。
那边临川公主听到刘皇后派人来捉拿楚嫣,倒是不信:“皇后素来是个面团性子, 连个丽嫔都压不住, 怎么可能来拿人?”
看白芨不像是玩笑, 才起身道:“难道是真的?我去看看。”
临川公主刚走进园子里, 就见白芷满头大汗匆匆跑来,一见她也是同样的话:“公主,快救救我家夫人!她被几个老太监逼着上了船,往莲花池去了,那几个老太监也上船去追了,十万火急!”
“这么说,当真有宫中内使来捉拿阿嫣?”临川公主惊疑问道。
她赶到池子边上,就见两个太监已经急不可耐地跳上了一艘大船, 还将船上采莲而归的几个丫鬟推下了水, 剩下两个太监连声叱骂着工匠,听得临川公主“呵”地一声冷笑起来。
“我当是谁, 原来是钟公公,”临川公主道:“你倒是厉害,跑到长平侯夫人的私邸里逞威风来了,是谁让你来的?”
钟公公见是临川公主,才算收敛了一下, 只端起阴测测的笑容,道:“公主啊,老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前来捉拿长平侯夫人的。”
“皇后的懿旨呢,”临川公主道:“给我看看。”
“皇后娘娘是口谕,”这钟公公道:“没有旨意。”
“自从皇上金口玉言平了南楚战事,你们倒都会用口谕了,”临川公主道:“皇后的口谕说了什么?”
“皇后娘娘说,”钟公公道:“长平侯夫人不守妇道,勾引皇上,要咱家将人捉回去,以正宫规。”
临川公主呵呵道:“这是皇后说的?我听着怎么像是承恩侯夫人的口气,别是承恩侯夫人不知道从哪儿听了流言,差遣你们过来的吧。”
这钟公公面不改色,“公主说笑了,承恩侯夫人和皇后娘娘那是亲母女,承恩侯夫人的意思,还不就是皇后的意思?至于流言不流言,那话不是说无风不起浪吗,长平侯夫人要是自身检点,哪儿来的风言风语?就算她没有勾引皇上,总也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皇后娘娘教训她,还不是应当应分?”
临川公主道:“好个伶牙俐齿的钟公公,皇后娘娘自然有训、诫的权力,只不过她要教训,总也要传懿旨召长平侯夫人入宫,私自派人捉拿是何道理?看你们这行径,跟绑票的歹徒有什么区别?”
“咱家也是害怕长平侯夫人不顺从,不听话啊,”钟公公咧嘴笑了笑,严重凹陷的上颊布满深纹:“您看看,这不就跑了吗?要是个顺从的人,能想起来跑吗?”
临川公主冷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这番话,还是留着跟皇上解释吧。”
她轻轻一抬眼,钟公公只觉心中一跳,一回头果然看到崇庆帝从假山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陛下万福,”临川公主一挥帕子:“可亏的是您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跟这位皇后跟前的大红人理论呢,我说一句,他有的是理由等着我。”
崇庆帝刚刚来到园子,就听小红说宫中派人来捉楚嫣,顿时怒火涌了上来:“把人抓起来好好拷打,问问他们是哪儿来的胆子,竟敢擅入园子里拿人!”
钟公公这时候可威风不起来了,一边求饶一边道:“陛下,是皇后娘娘派奴婢过来的……”
“皇后躺在床上,还有工夫派你们过来?”崇庆帝一挥手,羽林卫顿时将死狗一样的钟公公拖了下去。
“皇后怎么了?”临川公主道。
“动了胎气。”崇庆帝道。
“好端端地动了胎气?”临川公主道:“不会真的是知道了陛下金屋藏娇的事情了吧?也不应该,皇后素来大度,不至于妒忌吧。”
崇庆帝没有说话,却对岸边不知所措的宫人和侍卫道:“你们快去池子里找人,把夫人平安带回来。”
几艘大船同时开动,小红咬了咬唇:“陛下,还有两个公公早就下水去了,不知道追没追到夫人。”
“看到那两个人,就把人捉回来,”崇庆帝道:“五个人一同拷问,看到底是谁派来的。”
池面广阔,而且有荷叶遮挡,两个多时辰过去了,也没有见到人,崇庆帝面色沉鸷,道:“把山下的民船都征用上来,一齐去找!”
见他焦躁不已,临川公主急忙安慰道:“皇兄不要着急,阿嫣十分聪慧,一定是躲藏起来了,叫他们多喊几遍,一定能听到。”
“是啊陛下,”王怀恩也劝道:“陛下不如先上望远楼,登高望远,应能看到夫人。”
“你上去看看,朕就在这里等着,”崇庆帝不肯离开,打发了人去看,自己在岸边来回踱步。
此时楚嫣将船停到荷叶深处,之前她看到那两个太监架船来追,只不过他们上的是一艘大船,大船吃水深,不如小船速度快,所以楚嫣的小船像离弦之箭一样,拉开了距离。
那两个太监大呼小叫着,又惊起一滩水鸟,楚嫣躲藏起来之后,只要留心观察水鸟,就知道他们在哪个方向游荡。
这样提着心一躲一藏,直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此时薄烟笼罩,楚嫣更加提心吊胆起来,她留神一听,却听到远处似乎人声加倍,仿佛更多的人在池面上游荡。
楚嫣问那船工:“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应该是在寻找夫人您呢,”这船工眼尖,道:“船头还有火把亮着。”
“先不急着过去,”楚嫣道:“再看看。”
她也不知道白芨她们搬来了救兵没有,这一次事发突然,楚嫣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以贤惠大度著称的皇后,居然会派人来捉拿她——连皇后都忍不了,看来她和皇帝的私情,的确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忽然有两艘大船穿透薄雾,一直向楚嫣的船靠近。这一回楚嫣听得清楚了,船上的人在喊:“夫人,陛下来接你了——”
楚嫣这才吁了口气:“皇上来了,快划出去吧。”
她的船一出现,顿时被四处搜寻的羽林卫发现了,一声划破夜空的哨声之后,顿时有七八艘船靠拢了过来,将楚嫣扶上了大船。
“皇上呢?”楚嫣问道。
“皇上的船,往西面去了,”羽林卫回道:“听到哨声,很快就过来了。”
果然不到半刻,就见一艘黑漆龙骨船疾驰而来,掀起了巨大的白色浪花,连楚嫣的大船都晃动了七八下。
“陛下,”看到船头的人,楚嫣情不自禁地扑了过去:“您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崇庆帝一把揽过跳下来的楚嫣,斥责了一句:“你怎么看也不看,就往下跳?!”
“我知道陛下肯定会接着我啊,”楚嫣满足地在皇帝怀里蹭了蹭,“陛下有如天神降临,这小鬼什么的,全都退散,不敢为难我啦。”
楚嫣被崇庆帝牢牢圈在怀里,只感觉皇帝的胸膛起伏,极是难平,心中不由得诧异,就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他满脸怒容,似乎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生气。
她心中暖意融融:“陛下,莲花池风景如画,特别是月夜之下,波声、水色、烟云、萤光一起摇动,可谓是美轮美奂……等到这池子彻底修完了,咱们就天天晚上过来玩水,好么?”
崇庆帝点了点头,低沉地“嗯”了一声。
“陛下,那几个公公……”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箍着她的力量仿佛更大了些,顿时笑道:“看来陛下这个中秋也没过好,不然怎么会惹得皇后娘娘发了这么大的醋劲儿?”
崇庆帝抵着她:“朕已经将那几个狂悖无礼的东西绑起来拷问去了。”
“我就说宫里可吓人吧,”楚嫣也抵了抵他:“一言不合就又抓又打的,亏的是我脑袋灵光,反身就跑。园子里头大,我还真能跟他们比比脚力,不过下一次,我可就不一定能跑得赢他们了,何况陛下也不是常在园子里,他们总能寻到机会来收拾我。”
“朕跟你保证,没有下一次,”崇庆帝道:“都是因为朕不察,才叫他们钻了空子。”
船到岸边,崇庆帝用披风裹住楚嫣,送到了莳花楼:“朕亲自去处置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太监,她们已经备好了香汤,你沐浴之后,如果朕还没来,就先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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