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

  星期一一早，钱伯光就在段泽涛办公室门口来堵段泽涛了，段泽涛用手指点了点钱伯光，呵呵笑道：“好你个老钱啊，你这是看犯人呢，还怕我跑了不成，放心，我都记着呢，等我拿份资料，我们就出发……”。
  钱伯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呵呵，段市长，我也是没办法，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去省财政厅要钱的可不止我们一家，也是僧多粥少呢，去晚了，可能连人都碰不到……”。
  段泽涛点了点头道：“伯光，不错，要是我们的同志都象你这样凡事想着工作，做事积极主动，这工作就不愁搞不好了……”。
  钱伯光得到段泽涛的表扬自然十分高兴，谦逊了几句，又请示道：“段市长，我这次出门带了五万块，您看够不够……”。
  段泽涛奇道：“要带那么多钱干嘛？”。
  钱伯光看了段泽涛一眼，吞吞吐吐道：“我们去要钱，总不好空手去啊，这笔钱要下来，要经过财政厅预算处、经济建设处、财务处等好几个处室呢，按惯例总要请领导吃顿饭，送点辛苦费啥的，要不然买几万块钱购物卡也行……”。
  段泽涛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道：“这是歪风邪气，我们不能助长，这样吧，你让人准备一点山南土特产送人就好了……”。
  钱伯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心里就暗道，段市长还是书生气重了，太不会变通了，现在不送礼哪里能办成事啊，财政厅那些处长都是眼睛望天的，你请人家吃饭人家还未必肯来呢，现在有谁还送土特产啊，不值几个钱，提着一大堆还招人闲话，要送都是送卡，得了实惠还不打眼，看来这趟是肯定要白跑了。
  省财政厅的办公大楼修得很大气，大门口那四根巨大的大理石柱显得格外打眼，如果不是大门顶上那巨大的国徽和门口大理石基座上那金光闪闪的“江南省财政厅”几个大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星级酒店。
  在山南市畅通无阻的政府二号车到了这里还没进门就被拦住了，钱伯光让司机把车先停到一边，自己到门卫那里登记了，又接受了那个鼻子朝天的门卫一番盘问，递了一根芙蓉王烟后才被放行了。
  段泽涛暗暗摇头，宰相门前三品官，这话真没说错，钱伯光在山南也算个人物了，到了这里却还得看一个门卫的脸色。
  首先要到预算处去，只有预算处同意增加预算，这要钱的事才算有了门，预算处也算是财政厅里最热门的处室，预算处处长周怀安的办公室里来找他的人就一直没断过，还是钱伯光机灵，抽冷子插了个队，后面那人刚要发火，钱伯光连忙赔笑道：“我们市长亲自来了，不好让他等，见谅，见谅……”。
  那人看了一眼段泽涛，见他年纪虽轻，气度却是不凡，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等前面的人出来，钱伯光和段泽涛就赶紧进去了，段泽涛眼尖，进去的时候眼角扫到那位周怀安处长飞速地将桌上的一张购物卡收到抽屉里，段泽涛不由暗暗心惊，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在办公室就敢收礼。
  周怀安瞟了钱伯光和段泽涛一眼，就低下头开始批阅文件，头也不抬地慢条斯理道：“钱局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钱伯光连忙上前介绍道：“周处长，这是我们山南的段市长……”。
  听说段泽涛是市长，周怀山这才抬起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位市长可真年轻啊，就站起来和轻飘飘地和段泽涛握了一下手，这算是给面子的了，要知道预算处管着全省的财政预算，就是下面的书记、市长也要求着周怀安的。
  钱伯光这才说明来意，把报告给递了过去，周怀安随便翻看了一下，往旁边的文件堆里一放，打着官腔拖长声调道：“这个报告就先放我这里，我向领导汇报一下，等我们研究研究再答复你们……”。
  一旁的段泽涛插话道：“周处长，我们山南确实很困难，急等着这笔钱，你看能不能特事特办一下，需要向哪位领导请示就麻烦你带我们一起去一下……”。
  周怀安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心说这位年轻的市长真不懂事，一点规矩都不懂，其实下面地市送上来的请款报告，周怀安都会先拖一拖，接下来就看下面地市的表示了，如果下面的地市表示得让周怀安满意，那么报告批起来就快，如果不满意，基本就没什么希望了。
  “段市长，哪个地市不说自己困难啊，我们财政厅管得过来吗？你看这一摞全是下面地市的请款报告，如果谁都要特事特办，那我们的工作就不要做了，你要找领导自己去找，我很忙！……”,周怀安用力拍了拍旁边那一摞厚厚的文件冷冷地道，说完就不再理会段泽涛，低着头继续批阅起文件来。
  段泽涛见周怀安如此态度也是脸色一变，钱伯光见势，连忙向周怀安告了声罪拖着段泽涛出了周怀安办公室。
  到了无人的走廊上钱伯光才松了手，苦着脸道：“段市长，这财政厅可不比我们山南市，门槛高着呢，我们山南市每年的财政预算都要周处长审批，等于脖子卡在他手里呢，您要把他得罪死了，那以后我们山南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您就忍忍吧……”。
  段泽涛冷哼一声道：“这种歪风邪气就是你们这些人给惯出来的，我可不能跟你们学……”，想起自己在省委党校的同学马万强就在省财政厅，在党校时两人关系很不错，当时好玩还和范大同、刘春华等六人结了异性兄妹的，只是这几年四处为官，联系就少了，不过感情应该还在的，就拿出手机拨起马万强的电话。
  马万强也混得不错，已经是财政厅副厅长了，他接到段泽涛的电话自是十分高兴，得知段泽涛就在省财政厅办事，立刻派自己的秘书下来将段泽涛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两人久别相见，自是好一番亲热，马万强高兴地在段泽涛胸口捶了一拳，哈哈大笑道：“泽涛，你可走到你二哥前面了，都是正厅级市长了啊，我记得我们上省委党校那会，你还是乡党委书记吧……”。
  段泽涛呵呵笑道：“正厅级市长也比不上你这手握大权的财政厅副厅长啊，你们财政厅门槛多高啊，刚才我去办事，连个处长都给我脸色看……”。
  马万强连忙问怎么回事，段泽涛就把刚才在预算处遇到的事说了，马万强皱着眉头道：“这个周怀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下面来办事的同志呢，更何况是市长呢，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上来一趟……”，说着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周怀安办公室的电话，淡淡地说了句，“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周怀安一进马万强办公室，一见到段泽涛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个年轻的市长和马副厅长关系好啊，预算处虽然不归马万强分管，但马万强是几位副厅长年纪最轻的，家里背景也不弱，将来很可能要接任财政厅长，得罪了他对自己未来的仕途可是大大的不利。
  他也算是见机快的，连忙道：“原来段市长是马厅长的朋友啊，今天早上和老婆拌了嘴，心情不是很好，真对不起，刚才您到我办公室的时候我态度不够热情，其实您走后，我就很后悔，正想出来追您呢，马厅长的电话就来了，请马厅长和段市长批评我……”。
  马万强当然知道周怀安说的是鬼话，不过周怀安既然主动道了歉，而且周怀安又是财政厅长谭培圣眼前的红人，自己也不好做得太过，就呵呵笑道：“怀安同志，以后可别把生活上的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啊，以后对待下面地市来的同志要热情些，下面地市有困难我们要积极帮他们解决嘛，这样，你赶紧把山南市的那份请款报告批了送到我这里来，其他几个相关处室我会和他们打招呼的，谭厅长那里我亲自去找他批……”。
  周怀安见马万强对段泽涛的事如此上心，便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点头哈腰地答应着下去了，不一会儿就把批好的报告送了上来，马万强又分别给经济建设处、财务处几个相关的处长打了电话，周怀安主动请缨带着钱伯光到其他几个处长那里去办手续，段泽涛则留在马万强办公室和马万强闲聊起来。
  走到走廊上，周怀安对钱伯光埋怨道：“伯光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们段市长认识我们马厅长，你咋不早说呢，害得我出了洋相……”。
  钱伯光的心里就跟六月天吃了冰激凌似的爽得不得了，周怀安见了自己向来是爱理不理的，几时这么亲热地和自己称兄道弟啊，心中就对段泽涛更加的敬服，嘴上却喊冤道：“周处，我也是才知道啊，不过你想啊，我们段市长这么年轻就当了市长，这背景肯定小不了啊……”。
  周怀安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想到自己居然险些得罪了一位有大背景的市长，就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耳光，暗暗决定以后凡是山南市的请款报告一定要特别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