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她摸向心口,剧烈的跳动和发烫的脸颊,无一不在诉说着,她被眼前的少年深深吸引着。
真是种新奇的感觉。
可是他好像有所顾虑,总是将最真实的那一面藏起来,不叫她看到。或许……是怕吓到她?
不管是何缘故,都没关系,他什么模样她都喜欢,喜欢极了。
她正出神,少年又突然慌张起来。
他震惊地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唐时语看他那双眼睛便知他心中所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是恢复正常了。
她故意板着脸,挑眉问道:“方才在威胁我,是吗?”
“没没!!”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收回了支在外面的长腿,端正了坐姿,桃花眼里写满了无措。
气弱地开口道:“姐姐……我难受……”
又在装可怜。
唐时语扶着额,大抵是阿渊平日身体太好,从未生过病,她竟是不知,这小子病了以后会这般失常。
既然恢复了正常,那么她也不能再计较什么,毕竟方才的事……说出来两个人都尴尬。
总不能开口问他,是不是饿了,所以才要把姐姐吃掉?
她面色如常地从床榻上起身,随手点了点床铺,“躺回去。”
“嗯嗯。”少年手脚麻利地滚进了被窝,又将被子拉到了鼻尖,只露了两个黝黑亮晶晶的眼睛。
唐时语满意地点点头,暗自想着,其实这样的阿渊也很可爱,又奶又乖。
她从怀里掏出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脖颈间的口水,少年躺在床榻上,心虚地飘忽了视线。
她又捞了个冷帕子放在他的额头上,少年皱了皱眉,嫌冷,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拿下来,只能小幅度地,慢慢地一下一下晃着脑袋。
晃一下,见她没察觉,再晃一下,直到把帕子晃下来。
啪嗒,帕子终于掉到了地上。
唐时语:“……”
顾辞渊无辜地眨了眨眼。
“唉……”
唐时语无奈地捡起帕子,又去桌上拿了个新的,浸泡在凉水里,拧干,再度放到他的头上去。
“阿语,你不可以碰凉水的!”
顾辞渊冷着脸,手从被子里出来,一把捉住她的两只手,触感冰凉,他的脸色更沉,紧紧握在掌心暖着,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她只是笑,“果然生了病,反应都要慢上许多。”
他不赞同地盯着她,却在她的笑容里败下阵来。
只得怨念道:“手这样凉,我看不必用帕子,用姐姐的手便是了……”
“嗯,那便用我的手吧。”说着她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顾辞渊立刻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会,药效起了作用,少年昏昏欲睡。
她忽然问道:“阿渊,你从来不生病的,为何突然病倒了?”
顾辞渊有些困倦,迷迷糊糊地回答道:“洗了个凉水澡,又去院里练了会功夫……”
此刻,他毫无防备,有问必答,若是清醒的时候他肯定会想办法搪塞过去。
“洗凉水澡?为何?现在还没入夏,洗完了澡你还要去院里吹夜风?”唐时语气得不行,“我看你是讨打!”
可这头小奶狼此刻却打不得,骂不得,让人头疼不已。
顾辞渊还想反驳,明明都是因为阿语不好。
梦中那样缠着他,害得他放纵、沉沦,醒来后还要洗去污秽,用凉水压制仍旧躁动不安的欲念。
他浑身的精力无处释放,眼前都是那些粘腻腻的画面,糊得人心里难受,只得在天色未亮时练武,宣泄烦躁。
随后便听到了她梦呓,赶忙翻进了她的屋子,吓得出了一身汗。
一冷一热折腾了一宿,再强壮的身子骨也吃不消。
这事真不怪他,真的。
这么想着,意识随着未说出口的怨念一起掉进了梦乡。
等他睡熟,门板被轻轻敲响。
唐时语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道缝。
“姑娘,您还没用膳呢。”芸香压低了声音,抬手指了指天。
午时已过,她连早膳都没吃。
她回头又望了望床榻的方向,点点头,“去叫小厨房准备吧,我过会就去。”
芸香离开,她又慢步轻声地回了内室,为他换了个新的帕子,这才起身离开。
*
午膳过后,唐母把唐时语和唐祈沅叫了过去。
唐母已经得知了顾辞渊生病的消息,关怀地问了几句,很快切入正题。
“还有几日便是明王妃的生辰宴,这次宴会算是你回京以来第一次正式的出现在各世家面前,你如今也不小了,到时想必有不少夫人会关注你,莫要害怕,坦然面对就是。”唐母担心女儿头一回应对这样大的场面,会手足无措。
可惜面前的唐时语不是那个才刚刚回京,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不过说会有很多人关注她,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没放在心上,随意笑了笑,“母亲放心,女儿知道怎么做。”
大不了她问候完王妃,寻个僻静的地方躲清闲就是。
唐母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到时候就怕你想躲也躲不开。”
唐时语生了一张温顺可人的脸,偏偏那双绝美的眼睛让她多了几分明艳、张扬。
两种感觉凑在一起,非但不突兀,反而更加吸引人。
这张脸就注定低调不起来,更何况有她这个郡主母亲在,就算不成为焦点,也不会是个背景板。
上回的诗会只是小众范围内的聚会,去的只有各世家的年轻人,但明王妃的生辰宴却不同,主角可是他们的母亲。
这京城中适龄的姑娘不多,但公子却有不少,狼多肉少,不是她吹,自家女儿也是极为优秀,不论是家世还是外貌都是顶好的,再加上出众的才华和淡然的气度,就算比之公主也毫不逊色了。
唐母得意地想着,眼睛瞟了瞟正低头喝茶的女儿。
看这举手投足,每样规矩都做得极其到位,比首辅家的姑娘都强。
就是……除了性子有些冷淡,人没什么上进心,再无其他的缺点了。
但这也不叫缺点,这叫不争不抢,平和从容。
唐母观察完女儿,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了唐祈沅一些话,无非就是“莫要太冷淡,显得与旁人格格不入”,“凡事莫要太计较,莫要多管闲事”诸如此类的老生常谈。
唐时语在一旁听着,思绪飘到了上一世。
那会唐祈沅还未被人陷害致死,他的名声也还未被诋毁,依旧是京城里最受人推崇的翩翩公子。
某次宴会上,一个世家的纨绔喝多了酒,不小心把就洒在了唐祈沅的身上,那天唐祈沅大概是心情好,拉着那个纨绔讲了一个时辰的经,最后还是人家父母连连道歉,才把儿子解救出来。
还有一次,一个心仪唐祈沅的姑娘和他在太学院中偶遇,他一直沉浸在先生所作的诗文中,竟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向他表白的姑娘视而不见,直直地擦肩而过。
太学院是京城中贵族公子姑娘们上学的地方,男女学生同堂上课,屋子中间用屏风遮挡,能去那里学习的都是家世了得的官宦子女,大家的门第都不低,若要脱颖而出,个人才能是否出众就尤为重要。
唐祈沅是先生眼中的香饽饽,自然也是姑娘们仰慕的对象。
唐时语上辈子没去过太学院上课,却也知道有许多姑娘暗搓搓盯着她兄长。
奈何此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人还木得可以,对各种暗示都一无所察,这才逼得人家姑娘当面明示,结果还落了个被忽略的下场。
唐时语作为他的妹妹,自然是知道兄长并非有意,而是当真没看到人。兄长哪里都好,就是在人情世故上面从不愿意花什么心思,也不在乎旁人对他的评价,这点他们兄妹二人一脉相承,都继承了静宁郡主的豁达脾性。
可惜,她懂,人家姑娘却不能接受。
那姑娘的芳心碎了一地,很快弃暗投明,接受了家里安排的门当户对的姻缘,后来日子也过的挺好。
再瞧自家兄长,即将弱冠,不要说心上人,他身边半个女子的影儿都瞧不见,也不知兄长究竟喜不喜欢女子……别再是……
唐祈沅侧眸看过来,神色很淡,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讪笑两声,掐断了危险的想法。
*
顾辞渊昏昏沉沉睡到了黄昏。
再睁眼,恍若隔世。
他的头剧烈地疼着,脑袋里好似有千万个小人在吵闹,吵得人心烦。
“唔……”他闷哼出声,捂着发疼的头。
“你醒啦。”
突然出现的女声吓了他一跳,他抬头看去,少女端着汤药,就要走到近前。
“阿语?”他心中一喜,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她轻声呵斥:“回去!”
“哦……”顾辞渊又乖乖地躺了回去,靠在床榻上,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近。
她把碗递到他眼前,“把药喝了。”
顾辞渊看了看碗,看了看她,突然咧嘴一笑,“你喂我!”
“……”
唐时语淡淡睨着他。
“我手软,无力,万一打翻了可如何是好?”少年无惧她威胁的眼神,弯了嘴角,“所以,姐姐喂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