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西东

  孟绍良从别墅里走出来。他今年四十五岁，保养得宜，看起来三十六七的样子。他看着周琛在院子里停好车，下车，然后拉开后门，往外抱一个人。
  “你搞什么……”他的话在他看到那个人的脸之后，戛然而止。
  此时是下午五点。夕照的余晖还很足。金色的阳光打在那张脸上，瞬间夺去了他的呼吸。
  “这，这是……”孟绍良声音都抖了。
  周琛已经把人半拖半抱出来。“进屋再说。”
  他一路把人抱进客厅。佣人正往茶几上摆果盘。他觉得这事儿还是暂时保密的好，于是直接上楼。“去你卧室。”
  孟绍良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周琛直到把人放到大床上，这才长出一口气。总算完成任务了。
  “他是谁？到底怎么回事？”孟绍良眼睛就没离开过顾小东的脸。太像了。二十多年没看见这张脸了。照片都没留下一张。他贪婪地注视着。
  周琛调整了一下呼吸，开门见山：“你儿子。”
  “……”这三个字成功让孟绍良把视线拔出来，看向周琛。
  “他的眼睛，跟你一模一样。等他醒了你自己看。”
  “你把他怎么了？”这时候才想起来，人怎么是昏迷的？
  “把他敲晕了而已。他不肯跟我走。就是他告诉我的，他妈妈已经去世多年了。”
  “你怎么找到他的？”
  “巧合。纯属巧合。我在丽晶有应酬，在洗手间碰到他的。嗳我都没来得及跟老马说一声，估计他还在包间等我呢。我先打个电话。”
  他出了房间。剩下孟绍良呆呆地看着床上的人，从头看到脚，最后注意到他胸前的名牌。顾小东？
  周琛进屋，看了一眼。“可能他继父姓顾吧，我也不知道，等人醒了你自己问吧。哦，他好像对你挺有敌意的。我说带他来见你，他拒绝了。你注意方式方法。”
  孟绍良给气乐了。“你把人都打晕了，你让我注意方式方法？这孩子这么瘦，一看就身体不好，你还下那么重的手！”
  周琛瞠目。这算不算卸磨杀驴？
  “我还不是怕他跑了，怕你见不着嘛！这么快就向着亲儿子了是吧？行行行，我里外不是人。我走了。剩下的事你自己解决。别让人告我绑架就行。”
  他的确差点被告绑架，因为顾炎武报警了。
  顾小东没有在预定时间到家。电话打不通。顾爸爸警惕性那是一贯的高，很快找到酒店，调取了监控录像。当他在监控里看到失去意识的顾小东被人抗出去的时候，简直心胆欲裂。酒店调查了当值的服务员，很快了解到，据说是人昏倒了被送医院。顾炎武又在北京挨家医院的找，自然是徒劳无功。
  顾小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一起身，后颈一阵酸痛，不由伸手去揉，渐渐回想起酒店里的事。唔，这是被劫持了？
  “你还好吗？”床边蓦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顾小东吓了一跳。然后，他望进了一双淡褐色的眼睛。跟自己的一样。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孟绍良也看着他的眼睛。虽然早有预料，还是充满震惊。
  “你叫小东是吗？”
  “你是谁？”其实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对不起你妈妈，我只是想补偿你，算是赎罪吧。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只要我做得到。”
  “我要离开。”
  “你可以离开，但你能允许我以后去看你吗？”
  “我爸不会让我见你的。”
  不知道顾小东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他妈妈报仇，“我爸”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流畅自然，一刀子扎进孟绍良心里，快、狠、准。
  孟绍良大概觉得男人对自己下手应该狠一点，于是他决定给自己补一刀。
  “你……你爸，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爱他。”顾小东也配合他。父子同心，这刀扎的漂亮。
  抖m孟绍良的心如愿一阵抽痛。这些原本都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亲密的爱侣，美满的家庭，一个肖似两人的孩子，二十多年幸福地陪伴他长大的日子……本来是我的，是我亲手毁了它……
  顾小东看着他闭着眼睛享受余韵。效果基本满意，拔刀起身下地。“我要走了。”
  “吃了早饭再走吧。”孟绍良擦了一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
  “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
  “我要回家。我爸爸会着急的。”说着掏出手机查看。发现已经没电了，更加烦躁，抬腿就走。
  “小东！”孟绍良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他胳膊。
  “你放开我！”顾小东开始剧烈挣扎。分明是暴力胁迫限制人身自由，却装出一副彬彬有礼讲道理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
  孟绍良把他扣在怀里阻止他的挣动。首次近距离地感受这个活生生的人。他的儿子。这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留给他的宝贝。“我不会伤害你的，宝贝，冷静一下！”
  这声“宝贝”让两人都浑身一震，提醒着他们，他们本该是多么亲近的人。
  顾小东不再挣扎。孟绍良慢慢放开他。
  “你想不想看看你母亲留下的东西？她在这里生活过，住的就是这个房间。”
  顾小东沉默了一会儿。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我想先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孟绍良掏出手机，解了锁递过去，看他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这年头很多人离了通讯录连最亲密的人都找不到，可是他显然能把这个号码背下来。他当然能背。他从上幼儿园这个号码就倒背如流了。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
  “喂？”
  顾小东一听就知道爸爸肯定一宿没睡，不定怎么着急呢。眼泪差点掉下来。
  “爸爸！”饱含深情的一声呼唤。把孟绍良听的这个羡慕。可是再羡慕也没自己的份。
  “小东！你在哪儿？”
  “爸爸，我很安全，你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家。”
  “你在哪儿？爸爸去接你。”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一会儿会回去的。”
  “你身边是什么人？让他跟我说话。”
  “嗯，是以前认识妈妈的人……”顾小东看了孟绍良一眼，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把手机递给他。
  “您好，顾先生是吧？敝姓孟，孟绍良。”
  顾小东不知道爸爸说了什么，就听见姓孟的说：“我知道我的行为非常失礼。您不用过来了，我会把小东送回去的。我会当面致歉。”然后摁掉了电话。
  “我们先吃饭，然后给你看看你妈妈的东西，我再送你回家，好吗？”
  顾小东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