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温情
顾寒生一直不露面,凉纾选择出院回家休养。
反正只是贫血、感冒发烧,回去静养也是一样的。
那天是曲桉安排了司机过来接,曲桉在病房收拾一些零散的东西,凉纾坐在沙发上有些聊赖。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手机。
回零号公馆的路上,路过一家商场,凉纾让司机停了车。
曲桉以为凉纾是缺什么东西,于是道,“太太,您缺什么到时候让他们去置办就行了,外面风大,您身体稍微好了点儿,可不能再吹风了。”
凉纾在解安全带,语气倒是带了点儿豪门贵太太那种娇嗔的语气,“呐,你们先生是个小气鬼啊,这都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我,那我只好买点儿礼物哄哄他啦。”
曲桉随即就笑了,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披肩,给她披上,“原来是给先生买呢。”
“嗯。”她又问,“你们先生都有些什么喜好呢?”
司机打开车门,曲桉扶着她下车,想了想说,“先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但闲暇时候喜欢听戏,许是受了宅子里老太太的影响,这个在豪门子弟里可不常见。”
凉纾秀气的眉微微一蹙,叹气,“那我总不能给他买一个戏子回去,是吧?”
这话倒把曲桉逗乐了,她说,“您买的东西,先生自然会喜欢的,不管是什么。”
“真的吗?”
“嗯。”
“那行,曲桉你跟我去选一下。”
曲桉说的对,凉纾从未见过顾寒生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喜好,他什么都不缺,样样都有,她见过他最多的恐怕就是抽烟。
但烟这玩意儿,还是得少碰为好。
顾寒生忙,男人压力大了,事情多了难免会抽烟来缓解。
凉纾往他身上想了一圈,贵的她买不起,可是便宜的也肯定不符合顾寒生的身价。
思来想去,凉纾决定去男装区给顾寒生选一件衬衫。
衬衫颜色也是按照他平常的风格来的,冷淡的烟灰色,这个牌子凉纾曾经在他的衣柜里看见过,肯定不会错。
只是,她一翻价格,顿时犯难了。
一万八,接近两万块。
导购见他们走进来时,凉纾穿着打扮虽然低调但身上那身装束是看得见的贵,底气也很足,她们自然殷勤得很。
可眼下,见凉纾翻到价格后脸色迟疑,心下便懂了。
凉纾问,“能打折吗?”
女导购从她手中拿过衣服,抿出个不太友善的笑容,“我们家的东西都不打折的。”
“哦。”
要说她买,她也不是买不起。
只是买了身上就真没钱了。
凉纾又转了一圈,发现就刚刚那件衬衣最符合她心意,她又折回来将这件衬衫拿在手中比划着,问曲桉,“曲桉,你觉得先生穿这个好看吗?”
顾寒生是典型的衣架子,毫不夸张地讲,身材比那些男模还好。
曲桉笑着回,“好看着呢。”
“我也觉得。”
导购上来,看着凉纾,“女士,您到底买不买?”
曲桉一听这话倒是想先发火了,凉纾手指搭在曲桉手臂上冲她摇摇头,笑着对这女导购说,“买。”
但凉纾也没有立马去结账。
所谓人善被人欺,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女导购又说,“看您来来回回看我们东西很多次了,谢谢您的青睐,您要是实在觉得贵的话可以到隔壁去看看,我们这里是高端品牌,您一直拿着这件衬衫也不好,这件衬衫统共就这一件,还有其他太太想看呢,”
曲桉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但碍于凉纾,她没说什么。
凉纾还是无所谓,笑笑,“我说了我买,这就去结账。”
一万八,刷卡。
两人走出店门,曲桉叹了一口气,“太太,您何苦受这个气?我看着都替您委屈,我们不差钱,要是先生知道,指不定心里怎么责怪自己。”
凉纾翻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的衣物,很是满意,“为什么责怪自己?”
“顾太太买一件衣服还要受导购的气,您说说,这算什么?刚刚我都想替您翻脸了。”曲桉摇摇头,“您脾气真是太好了。”
凉纾恍然,她脾气好么?
她并不觉得。
但是刚刚为什么不曾发火呢?
曲桉不是她,自然不明白她的心思,所以不说也罢。
凉纾几乎刷完了自己所有钱。
眼下她还没有手机,她需要给自己买一个新手机,顺便把卡给办了。
她站在柜台前看了挺久,最后指着那个老年机问,“这个多少钱?”
营业员看了她一眼,倒也没什么其他情绪,很自然地说,“二百五十五块,可以拿出来先给您试试。”
“好。”
两分钟后,凉纾觉得,还是算了。
曲桉在外头等她,见凉纾两手空空出来,她上前凉纾就问,“帮我给先生打一个电话,好吗?”
等顾寒生接电话的间隙,凉纾的心有些忐忑。
后来,那头还是接了。
但是没有说话。
好像早就知道这通电话是她打过来的一样。
凉纾视线随意放在一处,嗓音有种大病初愈后的柔软,喊他的名字时,音调也是婉转的,“顾寒生,我想买个手机,但是我现在身上没钱。”
那边依旧稳得起,一言不发。
她咬着下唇,“那能借我点儿吗?每次打电话都只能借曲桉的,怪不方便的。”
顾寒生回她,“身为顾太太,连个买手机的钱都没有,我都替你怪臊的。”
“顾太太没有,但是顾先生有啊。”
那端,男人冷嗤,明显是气还没消,“我们这才结婚多久,你没有履行过顾太太的职责,严格来讲,我们暂时还没有任何婚后财产。”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表达,凉纾能懂。
他的钱,还不是她的。
凉纾扁扁嘴,“那我确实没钱了,怎么办呢?”
“反正顾太太的手机从来都只当摆设,不用也罢。”
接着,顾先生把电话挂了。
凉纾低头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雪地靴鞋面,叹了口气,顾寒生这时拐着弯儿说她不接他电话呢。
后来凉纾向曲桉借了两千块买了个手机用,说过些日子就还她。
曲桉忙不迭地摆手,“太太,您这可就折煞我了。”
凉纾将新卡装上去,开了机,说,“要还。”
……
回到零号公馆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凉纾直接去了楼上卧室。
发现卧室很整洁,倒像是这几天完全没有人住的样子,她将给顾寒生买的衬衣放在衣帽间,然后下去找曲桉。
“顾寒生这几天都没回来住吗?”
曲桉虽然说每日在医院照顾她,可每天还是会回零号公馆一趟,对于顾寒生的行踪,她肯定是清楚的。
她说,“想是先生这几日都比较忙,所以才没空回来。”
“行,我知道了。”
再忙,能几天几夜不睡觉吗?
他就是躲着不见她。
凉纾去楼下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发现阿云并不在自己的院子里,随后问佣人,佣人看了她一眼,说,“阿云不听话,伤了您,先生把它送到别处养着去了。”
“送去哪里了?”
女佣摇摇头,“这个,先生没说。”
凉纾不由得笑,这还真是,她从搬进来后,这罪过不知道多大呢。
她收拾出来的三箱行李还在衣帽间堆着,凉纾去收拾了,该挂在衣帽间的都挂在好了。
等下楼时,曲桉就说可以用晚饭了。
凉纾扶着楼梯点头,随后问曲桉,“你用座机打电话问问先生回不回来吃饭呢?”
“好。”
没一会儿曲桉就回来了,“太太,先生说今晚忙,让您先吃呢。”
凉纾提起筷子,下一秒却问,“先帮我打包一份,我等下给他送去公司。”
……
六点一刻,凉纾提着保温盒从零号公馆出发去顾氏至臻。
车程半小时,不堵车的情况下。
这次前台没拦着她,凉纾也大摇大摆地乘顾寒生的专属电梯上去。
但经过秘书室,被秘书拦下,不是时倾,也不是上次的那个,她弯腰笑得很得体,“小姐您好,请问您预约了吗?”
此刻,凉纾除了这张脸格外好看外,其它地方看起来都很朴素。
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保温盒,说,“我是零号公馆的佣人,我来给顾先生送晚饭呢。”
秘书皱眉,随即说,“可是顾总今晚已经用过晚餐了。”
还是她亲自订了送进去的。
“……”
凉纾面不改色,“我知道啊,兴许是顾先生没吃饱或者外头的东西让他没胃口呢,所以才打电话叫家里的人送过来,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呢。”
“但是顾先生现在正在见客……”
凉纾瞥了眼墙上的钟,这都七点多了,公司该下班的差不读都下班了,他还见客呢……
她笑笑,说,“我知道,但是总不能不吃饭吧,等会儿凉了口感就没那么好了。”
“那行,您容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
……
三分钟后。
秘书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将门给拉开,放了凉纾进去了。
这次过来,跟上次又是别样的感受。
顾寒生的确在见客,但这场面看起来可不是非常正式。
没在外头的沙发区,他跟阮芸芸在办公桌那边。
顾寒生此刻靠着大班椅,低垂着眉眼,而他办公桌一侧,依靠的人是大明星阮芸芸。
凉纾提着保温盒走进去,乍然一下见到的就是阮芸芸那只白皙柔软的手指落在顾寒生肩膀上的画面,过分白皙的手指落在他黑色衬衣上,这画面,格外养眼。
她像是一个外来闯入者,打扰了那份静谧。
但凉纾并没有逃,她很自然地走上前,看着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的男人。
两人目光对视上,一个眼里带着凉薄的笑,一个眼里充斥着漫不经心的冷漠。
前者是凉纾。
凉纾手指握紧食盒,眼神掠过那只手,挑唇,“顾先生真的有够气定神闲的,还以为您真的在忙工作呢。”
刚刚顾寒生接内线电话的时候阮芸芸就离的很近,大概听到了好像是给他送饭的,但是这人讲话语气有些怪异,阮芸芸拿开手,双手抱胸走到她身旁顺便问,“你是什么人?”
凉纾只是盯着她,倒是没有说话。
身后,顾寒生盯着凉纾,但话却是对着阮芸芸说的,“送饭的,佣人。”
阮芸芸低头看了眼她手中的食盒,“原来是这样,那给我吧,我和顾先生还有工作要谈呢,你出去吧。”
说着,她就伸手去接凉纾手中的保温盒,但凉纾并没有给她。
阮芸芸之前讲话没今天这么肆无忌惮,但这一切都取决与顾寒生的态度。
刚刚顾寒生默许了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刚刚有些贫血,头晕,所以没忍住将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只是后来,凉纾都进来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才让阮芸芸以为,顾寒生是允许她这么做的。
所以此刻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佣人”她也就没那么客气。
凉纾不给,她就只好用力抢。
凉纾身体虚弱,可人不弱,阮芸芸脚下踩着高跟鞋,两边力气不相上下,可就是下一秒,凉纾倏然虚松了手。
对面身材高挑纤细的女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后倒去,高跟鞋更是没有踩稳,在地板上狠狠崴了下,向后跌去。
这种情况,顾寒生是男人,如果不英雄就救美那就说不过去。
况且阮芸芸身后就是办公桌,这要是跌上去,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凉纾就大发慈悲地伸手拉了阮芸芸一把。
一个成年女人,虽然是明星,但再怎么也有一百来斤,凉纾这才刚好将她拉回来,这么一来自己反倒没有站稳了。
她没站稳,人往后仰,这次顾寒生速度很快,她很平安,并没有摔在地上。
阮芸芸有些气愤地看着凉纾,凉纾顺势就抓住了顾寒生的衬衣,并且乱揉了一把,挑眉看了阮芸芸一眼。
“顾先生,这已经不早了,您的晚饭都给我吃了,这会儿有人给你送饭,您赶紧用餐吧。”
这话可有意思了。
凉纾从顾寒生怀中起来,往旁边一站,还没说话。
就听身旁的男人沉声道,“嗯,是该吃饭了,你出去吧。”
阮芸芸以为是喊凉纾出去,就连凉纾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当阮芸芸伸手过来拿保温盒的时候凉纾顺手就递给了她,却没曾想,一直骨骼分明的手指从中间拿走了食盒。
顾寒生长身玉立地站在凉纾身边,朝阮芸芸投去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广告的事儿另外约时间再谈吧,阮小姐现在事业蒸蒸日上,再传些什么绯闻对你的前途不是一件好事。”
阮芸芸脸蛋瞬间失去血色,唇抿的紧紧的。
下一秒,顾寒生却一手提了保温盒,一手很自然地牵起凉纾的手往外头沙发区走去。
那背影,高的过于高大,所以显得旁边的人又过于小鸟依人。
这画面,于阮芸芸来讲,太刺眼。
阮芸芸走了。
凉纾一把拿过保温的盖子盖上,五指张开放在上面,看着顾寒生。
男人嘴角一勾,崩了一整天的神经,这会儿难得松懈下来,连眼神都温柔了不少。
“不是给我送饭,现在又不让人吃?”
凉纾不看他,兀自低头将保温盒盖好,“你秘书可说了,你已经吃过晚饭了。”
这语气,多多少少有点儿醋意跟不满,但是顾寒生受用。
他不恼。
低头朝她的脚看去,为了保暖,她难得穿了雪地靴,刚刚那一仰也不知道她伤到哪里没有。
于是他凑过去,按着凉纾的腿检查,“刚刚有伤到哪里吗?”
属于男性的气息骤然逼近,清新好闻又带着烟味儿的木质香调窜进凉纾鼻息,她有些抗拒,往后缩了缩,但男人大掌往上移,直接掐住了她的腰身。
“别动。”
他在低头检查她的脚,凉纾有些别扭,“我没事,你不用这样。”
闻言,顾寒生抬头,盯着她素净的脸,几日不见,原本苍白的脸蛋倒是难得有些血色,但那也只是跟她之前的状态相比,跟其他人比,凉纾一张脸还是病态的白。
有些不正常。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顾寒生都明白,这个得以后好好补才行,一时半会儿急不了。
男人大掌在她腰间用劲儿地捏了捏,凉纾受不住,往一边一躲,顾寒生却直接将她外套兜里硬硬质感的物件拿了出来。
是某款价格稍微比较便宜的国产手机。
凉纾也看见了,一下便想到下午那通电话,心里有些堵,便想提了保温盒就走。
哪知道,她伸手去够保温盒的时候,手指被顾寒生的截住,而后,她整个人顺势就被他扯进怀中。
头顶男人呼吸灼热,“这手机怎么买的?”
她闷闷道,“跟曲桉借钱买的。”
顾寒生将那长方形的金属物件往旁边一扔,将她往自己怀中紧了紧,才嗤道,“一两千的玩意儿,真没钱买?”
虽然凉纾几斤几两他很清楚,但她不至于连一个一两千的手机都买不起。
凉纾闻着他怀中的气息,挣了挣,挣不开,就只好随他去了。
过了会儿才说,“有钱买。”
顾寒生捧着她的脸,一张放大版的俊脸乍然出现在凉纾瞳孔里,她往后退没退成,只能伸手抵着男人硬实的胸膛。
下一秒,顾寒生一口就咬在她唇上。
凉纾吃痛,就听他说,“既然买得起,那为什么要跟曲桉借钱?”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唇,想到刚刚阮芸芸还在这里,凉纾心里有些别扭,语气直白,“老年机用着不爽快,只好跟曲桉借钱买个好用点儿的。”
真是……
她刚刚说完,顾寒生不置一词,开始动手剥她的外套。
凉纾惊恐这个环境,瞪着他,“你干什么呀?”
一句话,最后尾调还被她拖长了,娇滴滴的,一副任人蹂躏的调子。
惹人怜爱。
顾寒生一边剥一边说,“办公室热,不需要穿外套。”
凉纾就算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外套被扔到一边,接着是什么呢?
接着顾寒生将她压在沙发里,她两个手腕都被他大掌桎梏着,另一只手揽了她的腰,“让我亲会儿。”
“我是佣人,只是来给你送饭的。”
相连的唇齿间有属于男人的嗓音传来,“我全完是站在你的角度说这话,你过来的时候可没跟秘书说你是顾太太。”
凉纾手腕实在是挣不开,稍微用点儿力他就握的更紧,“就算我说,她也得信啊。”
男人忽然离了她的唇,在距离她的脸蛋十多公分的地方盯着她,语气半调侃,“上次拿着我的衬衣就让人放你进来了,这次简单,你只需要把时时刻刻把结婚证带在身上就行。”
凉纾一溜烟从他身下逃开,站在一个安全距离看着他,“犯不着。”
她低头去拿保温盒,又抢先一步被顾寒生薅走了,男人唇角带着点儿微末的弧度,“有什么账,咱们回去再算,现在不闹了。”
“你明明吃过了的。”凉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下一秒只听她又说,“只不过都给刚刚那位大明星吃了呢,顾先生真是好心。”
这语气虽然不善,但顾寒生听着还挺舒心的。
他动手将里面的所有盘子都拿出来,过了这么久,已然失了最初的色香味,但看着是不错的。
凉纾走到他对面坐下,见男人将衬衣袖口挽了半截上去,露出紧实的小臂,皮肤不算白,偏向于小麦色。
他说,“跟顾氏合作的女明星,刚好她贫血,我为了顾氏着想,给她吃两口饭搭一下肩膀也不算什么。”
说完,他就只捏着筷子看着她。
凉纾抿紧唇,什么都不说。
过了会儿,顾寒生问,“我现在可以用餐了?”
在他吃到一半时,凉纾冷不丁地问,“我记得,她之前还是顾先生您的绯闻对象来着。”
凉纾本来还没这么着急找上门来的。
可那段日子,坊间有关阮芸芸跟顾寒生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传出了两人好事将近这种话,凉纾那时终于忍不了了,辛辛苦苦计划那么久,要最后被阮芸芸捷足先登,那真不是什么好滋味。
顾寒生闻言,脸色极淡,没什么情绪地说,“我绯闻对象挺多的,你要不要一一了解一下。”
凉纾耸耸肩,起身朝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走去。
苍茫的夜色下,是虞城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