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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作男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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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作男儿身 第2节
      桂老三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家,一进院子,他老爹手里拿着把老烟枪,搬了把竹椅子稳稳当当地坐着,边上二嫂挺着肚子,手里拉着他家三岁大的闺女。
      小丫头一瞧见她爹来了,白着一张小脸,就往他身边跑,拉住那大手,眼里带着水气:“爹……”
      一把将女儿抱到了怀里,桂老三亲了亲女儿的小脸:“梅姐儿,别怕,娘给你生小弟弟呢。”
      桂老爹眼儿朝儿子扫了扫,吸了一口烟,继续镇宅。
      桂家二嫂吕氏走到他跟前:“弟妹她发动了有一会儿了,娘和大嫂都在里头呢,那齐婆子也请来了,这是二胎,你放心。”
      点了点头,不自觉地把女儿又抱紧了些,房里能隐约能听到闷哼着,这场景已不是头一回经历了,可每一下仍和那回一样,像是踏在了桂老三的心口上。
      带着痛苦的叫声间隔一次比一次短,梅姐儿双手环住爹的颈,小脸埋着,吓得眼儿都不敢睁。
      桂老三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女儿的背,来回踱步。
      高高悬挂着的太阳慢慢向西,大朵的乌云无声无息地出现,太渐渐地暗了下来。
      终于,产妇的嘶叫声变被透彻响亮的婴儿啼哭取代,所有的人的脸在那一瞬都是一松,桂老三抱着女儿向前走了几步,怀里的女娃也转过了头,眼角还带着湿痕。
      老太太出来,喜滋滋地朝着桂老爹叫了一声:“咱老桂家又添了一个孙,老三他后继有人了。”
      这个时候,空中响起了一声雷鸣。
      桂老爹把烟杆子往鞋底一敲,大笑:“这娃一出生就带来雨,将来必是个有福的。”
      待产妇从昏睡中醒来时,房里的血污已被清扫了干净,桂老三坐在床边,女儿静静地坐在他边上,一双眼儿紧紧地盯着睡在娘边上的小弟弟。
      桂老三见媳妇醒了,忙扶了她一把,嘴里说道“婉娘,可辛苦你了。”
      秦氏无力地一笑,低头看到儿子睡得正香,目光软得透得出水:“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桂老三伸手,拨开散落的发:“怎么不辛苦,婉娘你的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孩子在呢,瞎说什么,爹给儿子起名了没?”秦氏心里虽甜,可看到女儿就在跟前,忙转了话头。
      “起了,选了清字,桂月清。”桂家老爹种了一辈子的田,经历了好几次旱灾,他不识字,偏请人给他写了十多个带水旁的字,备着给孙子们起名用。
      “桂月清。”秦氏低声念了一遍:“这名儿倒是好听。”
      “这娃儿哭得响,又带来了雨,咱爹说他将来必是个有福的。”桂老三眼眉儿带笑,一字一句地给媳妇学。
      秦氏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又看了看一旁的女儿,再看看丈夫,她嫁入桂家五年,总算给丈夫添了儿子,如今天她儿女双全,总算是圆满了。
      “娘,弟弟怎么还在睡?”梅姐儿盼这个弟弟已经盼了许久,好不容易有了弟弟,可自打瞧见他后,除了哭就是睡,她还想着和他玩呢。
      桂老三把女儿抱了起来:“弟弟还小,得好好睡,才能长大陪梅姐玩。”他是个疼女儿的,有了儿子也不会冷落了她,转头又说道:“婉娘,要不要把清哥弄醒了,喂些奶,他到现在一口还没吃过呢。”
      秦氏一怔,她产后脱了力,迷迷糊糊听到说是一个哭得大声有力的哥儿,她心气一松便睡了过去,没想到竟一口都没吃,忙侧过了身,拉了衣襟子,把儿子往胸口贴了贴,又用指轻轻一弹那耳垂。
      婴儿受了痛,醒了,眼儿却没睁。
      秦氏先用手剂了剂□□,奶水还没有出,她调了位置,边把乳-头塞到那半张的小嘴里,边对丈夫说:“大嫂备了米汤,你去灶里拿来,我先让他吸着。”
      桂老三点了点头,把梅姐抱起往床尾一放,拉下了床帘子,往外头走。
      梅姐儿乖乖地坐在母亲的脚跟边上,伸头看着娘给弟弟喂奶。
      宝宝还是不睁眼儿,那小小的眉儿却在嘴里有异物时皱了皱,一转头,把乳-头吐了出来。
      秦氏又轻轻地他拢在怀里,贴近了胸口,手抚着那小脸儿,引着他吃奶。
      孩子却仍是扭过头,就是不肯吃。
      桂老三回来,把米汤放到了桌上凉,掀了帘子:“怎么样,吃不吃?”
      “不吃,你瞧,一凑过去他就躲。”秦氏连试了好几次了,这孩子就不要。
      桂老三不禁有些发急:“这孩子,刚生下时,拼命的哭怎么也不止不住,后来嗓子都哑了,累了才睡去,眼下又不肯吃,是不是哭伤了,还是身子上病症?”
      秦氏一听这话,也有些急,“你怎么不早说。”忙仔细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不放心又用额头贴了贴,又将他上下仔细察看了一番,见并无异样,这才放下了心:“我再哄哄他。”说完,把孩子抱到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嘴里哼着乡野小曲儿。
      桂老三伸手,把指放到孩子的掌中,那小手先是一缩,随后慢慢握住了,他向后扯了扯,却被抓得紧紧的,他笑道:“咱们儿子可真有力。”转过头又对着女儿说:“梅姐,你看,你弟弟手抓得多紧。”
      “嗯,弟弟有力气。”梅姐儿眉儿弯弯。
      那怀中的孩子不动了,许久,一双眼儿缓缓地睁开,小鼻子抽了抽,眼角儿滚落了一滴泪,再被母亲引着喝奶时,不再闪躲,含着乳-头,慢慢地吸了起来。
      第二章
      “清哥这孩子真是乖,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省心容易带的娃。”
      “爹说这孩子是个有福的,他老人家的话没错过。”
      “弟弟……弟弟”
      周晓晨躺在床上,耳边的声音她已经能够依稀分辩,只是,眼睛尚不能看清东西,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一些光,她晓得这是正常的现象,婴儿要三个月以后视力才可能和常人一样。
      又有手小心地摸上了她的脸,把她轻轻地拢到了身边,靠着气味和感觉,她知道碰触她的人是她的娘。
      娘~虽是初生婴儿,可周晓晨仍是感觉到了胸口的涩涩酸楚。
      也不晓得,秦雨她怎么样了,还是她们的孩子,想到这儿,她眼角又忍不住湿了。
      “怎么了?饿了吗?不哭,不哭。”秦氏看到宝宝眼角流出了泪,忙用拇指帮他按去了:“乖,娘在这儿呢,娘会一直陪着清哥的,不哭。”
      ‘晓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现实与脑海中的声音,混合在了一块。
      秦雨,周晓晨想要叫出那人的名字,嘴里出来的却只有尖锐的啼哭声。
      “哟,刚还说他好带呢,这怎么就哭了。”桂二嫂打趣了一句。倒是素来老实的桂大嫂凑了过来,“老三家的,你摸摸是不是尿了。”
      秦氏摸了摸,干的,又给他喂奶,他也不要,见儿子哭得满脑门子的汗,急得她也跟着脑袋发烫。
      “莫不是天太热,我去弄些水来,给他擦擦身。”桂大嫂说完,便朝外头走去。
      周晓晨只顾着哭,只要想到秦雨曾为她做的那些,她的心就痛得受不了,她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些察觉到她的感情,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现那孩子是自己的,她恨自己为什么死得这么突然。
      桂大嫂取来了温水,把巾子浸湿了再拧干。
      “大嫂,我自己来吧。”秦氏坐起了些,伸出接了那巾子,暗中捏了捏,倒是柔软,这才仔细地给孩子擦拭,从额头到下巴,再是脖子,小手。
      被人这样摆弄,到底是把周晓晨从记忆中解脱了出来,哭渐渐止了,胸中的郁气也散了些许,可她仍旧是无法原谅自己对那人的辜负。
      许是哭累了,周晓晨缓缓睡去了,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顾了她那不长不短的一生,与以往的梦境不同,她就像是在看一场电影,看着电影里的女孩子漫漫人生的点滴,但也是因为她处于第三方的角度,她注意到的不止是那个曾经的自己,更看到了一直默默陪伴着的人,原来她爱自己,爱得那么的早,那么的深。
      梦最后的画面,停止在了秦雨怀抱着她们的女儿,站在她墓碑前的那一刻,那是一个双墓,在她的名字边上,刻着秦雨的名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女,周若晨泣立。
      周若晨是当时她们给孩子起的名字,那时候,周晓晨还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她的,她对秦雨说,孩子将来生下来,一定会像她的母亲那样的温柔漂亮,秦雨却将手划过她的眼,认真地说道,孩子一定会有一双如她一般明亮的大眼睛,后来就定下,叫若晨。
      “晓晨,我带女儿来看你了,她生下来时,六斤一两,很健康,眼睛很像你。”
      “晓晨,我说过要一直陪着你,可是我失言了,我不希望我们的女儿,和我们一样,在孤儿院里长大,不过,将来总有一天,我还是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睡的。”
      “晓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非要当急诊医生了。”
      “你说过,下辈子要投胎作男人娶我,你等我。”
      ……
      “我要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只有这样才不会忘记你。”
      死,其实有两个时间点,对于亡者那就是死去的时候,而对于生者,只有记忆随着呼吸停止时才算,只要想念他的人还活着,那么逝去的人就还活着,活在心里,活在回忆里。那是第一次,有病人在周晓晨的救治过程中咽气,为此她难过了许久,而秦雨一直默默地陪着,事后她对自己说了这番话,才解开了心结。
      “这孩子,又是怎么了。”秦氏在月子中,人也有些虚,趁着清哥睡了,也眯了一会儿,醒来,头一件事就是查看儿子,谁想一眼瞧去,那张小脸竟满是泪水,嘴抿得死紧一声不吭,心里头一惊,赶紧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又叫道:“三哥,三哥,你快来。”
      桂老三在院子里忙活,听到媳妇在室里叫,忙急急走了进来:“怎么了?。”
      “我瞧着清哥不太对劲,怕是病了。”秦氏见丈夫过来,忙把儿子抱了起来,给他看。
      听到儿子不对劲,桂老三也有些急,忙凑过去,上下打量:“怎么了?我看着挺好呀”
      “这哪里是挺好,你眼力劲都跑哪儿去了,你看看,哪有才生的娃娃像他这样,不吱声光趟泪的,”秦氏慌了神,声音都大了。
      陪着一块儿睡的梅姐儿被吵醒了,揉着眼儿,听到娘这么一声,爬了过来,眨巴着眼儿往弟弟脸上瞧:“娘,弟弟病了吗?”
      桂老三伸手摸了摸:“身子不烫,”又仔细瞅了瞅,“是不是尿了?还是睡热了?”
      秦氏也顾不得其他,把尿布拉开,也不见脏,四下摸摸也都好,就是不见醒,急得六神无主。
      “别急,先把他弄醒了,指不定是魇着了。”桂老三伸手想去摇孩子,被秦氏打开了手,“你手重我来。”说着小心地把儿子竖起了些,“清哥,清哥,”慢慢地拍他的背。
      抿紧的小嘴,慢慢的松了,憋在胸中的气缓缓地吐了出来。
      周晓晨从梦中醒了,所有的画面如烟般渐渐散去,耳边的声音让把她拖回了现实。
      “醒了醒了,瞧,眼眉眉动了。”
      “怎么不睁眼。”
      “唉,急糊涂了,肯定是眼泪把眼皮子给糊上了。”
      “你帮他掰开。”
      “去,那哪儿成,他还小,皮嫩还不得伤着了,你快去弄些温水来,我给他擦擦。”
      “行,我这就去,臭小子不省心,瞧把你娘吓的,以后要敢对你娘不好,我就揍你。”
      “哪儿来那么多话,快去。”
      “唉,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快去。”
      “娘,弟弟不病了吧。”
      “嗯,你弟弟好好的没事,梅姐儿乖。”
      额上有温软的触碰,一根小小的指塞到了掌心,“弟弟,乖,要好好的。”
      紧闭的心门,终于被稚嫩的童声撬出了一条缝。
      秦雨,我会好好的,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第三章
      时光飞快,转眼周晓晨再世为人已经满一个月了,按着习俗是要办满月酒的,这一天,男人们早早下去干活,女人们在家留守忙碌准备晚上的酒席。
      小村子并不算大总共不过十来户人,桂家祖祖辈辈都是生长在这块地上,桂老爹算是村子里老一辈的人物颇有些威望,加上清哥出生后连下了几场大雨解了旱情,村子里的人都觉得这娃是个有福气的,差不多全都来凑这份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