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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作男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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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作男儿身 第18节
      “针线,香袋便宜啦。”
      小贩们一见有带着孩子的女客就连声招呼。
      “木簪子五纹钱一支,好看的木簪子。”公鸭子嗓子一般的叫卖声在人群里很是突兀,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十五六岁的少年手里端着个长方的扁木盒子两边系了绳往脖子上一挂,他个子挺高长得也周正,大抵是晒得有些久额头上冒着汗,“来看看吧,木簪子各种花样儿的,多买还能便宜的。”
      这样的少年最能引得妇人的目光,纪秦两人还真就直接走了过去,孩子们跟在后头。
      “婶子,瞧瞧吧,这都是桃木雕的……。”少年的目光在扫到妇人身边的少女时顿了一下,随后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各式各样的花样儿都有呢。”
      秦氏低头看,盒子里红布铺了一层,上头摆放了十来支木雕的簪子,做工倒还真不错,花样儿也很是新奇,不光有花竟还有小鸟蝴蝶一类的。
      “婶子,我这个比不得那些铜的银的精贵,可我这些个样式准保是别家没有的。这些簪子一个花样只有一根,都是独一无二的。”少年说完眼儿不自觉地又往边上的少女瞄了一下。
      纪氏伸手拿了一支仔细瞧了瞧忽地开口问道:“你是打南边过来的吧,我听你口音像,这花样也像是南边的。”
      少年不想竟被人说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呢,婶子好眼力,您也是南边来的吧,咱们都是南边的也是有缘您要买的话,两支我再便宜你一纹。”
      纪氏出身商户丈夫又是此道高手哪会不明白这小儿的心思,眼一扫见他的手上隐隐带着几道伤,便生出了恻隐:“我看这个还行,要不给梅姐儿和诗诗各买一支平日里戴着玩吧。”
      秦氏也已看出了少年的不易点了点头。
      小货郎一听有门,忙从里头挑出一支:“这个您瞧瞧,是五朵的梅花,正衬这位姑娘的名呢。”
      秦氏伸手接过了梅花的那支细看了看,当真是雕得十分精巧,再将它递给女儿轻声问道,“梅姐儿,你看看可喜欢?”
      桂月梅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反复细看,嘴角浮出了笑显是很喜欢:“娘,就这支吧。”她轻声应。
      少年听她这样说眼儿一亮嘿嘿憨笑了下,接着又挑出了一只小兔簪子:“这位小妹子看看这支吧,这是小兔子年纪小些的姑娘戴着最是好看呢。”
      “喜欢吗?”纪氏问女儿。
      小丫头却不说话,脸上没太多表情。
      小货郎见她这般忙解释道:“是不是觉着这兔子的样子和平常看到的不一样?这可不是一般的兔子呢。”他指了指兔子又指了指天:“这个呀,可是月亮里的兔子呢。”
      “月亮?”女孩听到这话瞬时瞪大了眼。
      “是呢,是月宫仙子养的兔子呢。”少年继续说,还特意指了指兔子身下的那个半圆弧:“看,这就是月。”
      “月。”施诗越发地看得认真了起来。
      周晓晨站在边上对这位年轻货郎的推销手段暗赞了一声,好奇心下凑过去看,小兔儿半蹲着一耳竖一耳垂,踩着的地方是斜向的四分之一弧很像一弯新月,大抵防断尾巴略长了些正好和弯月的弧相接,雕工与后世手工自是无法比的,但胜在心思精巧,确实十分的可爱,她有些心动忍不住伸了手指在那小耳朵上来回摸了下。
      施诗侧过头看了看他,抬头对娘亲道:“娘,这个我要。”
      第27章
      小灶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一阵阵传来。
      肚子咕噜了两声周晓晨却是浑然不觉。打从月老祠回来后她就满是心事,所谓的两家相看也不过是各家带着孩子装作偶遇,由媒人互作介绍,打个招呼匆匆而过,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月老祠前的空地还有另一个作用相亲会场。
      回想起看到的那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相倒还算端正,可除此之外周晓晨对他就一无所知了,偷着问了娘几次每每都得不到正面的答复,原本她还想跟着他们一道回去好细说,结果被阿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只能作罢。
      十四五岁的男人都还没定性,也不晓得将来是不是个好的,那家的夫人看着倒还行,可谁晓得是个怎么样的人,自古婆媳难处她也是吃过苦头的人,同来的还有个女孩也不晓得脾气好不好会不会是个难弄的小姑子,那家好像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传宗接代的压力岂不是很大,万一姐姐生不出儿子,会不会纳小,想到这是一个男人可以正大光明讨小老婆的世界,她就越发地烦躁了起来。
      就像所有舍不得姐姐出嫁的小舅子,担心女儿被臭男人骗去的岳父,周晓晨满心满眼全是纠结,那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人儿,怎么舍得这就样靠着媒妁之言,嫁给一个都没有怎么相处过的男人,偏偏世道如此。
      “月清哥。”施诗从门外走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满脸愁容呆呆坐着的人,叫了一声没有回应,于是她又走了些:“月清哥。”
      连叫了两声这才将周晓晨叫回了魂,她转过头看到已经站在跟前的女孩愣了一下,“诗诗?有事吗?”
      施诗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了那么一瞬,随后低了头将手里的绣绷抬了起来:“月清哥,能给我画个绣样吗?”平日腼腆的模样重新回到了脸上。
      “行呀。”这样的小小请求周晓晨哪会拒绝:“你想要我画什么?”她边说边伸手去接。
      “画这个。”施诗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摊开放着的正是白天买的到那一支木簪子:“我想画这个,上面的小兔子。”
      将簪子拿了过来,拇指在小兔子的耳朵上摸了摸:“按着这只兔子画?”
      “嗯。”施诗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轻轻加了一句:“那个月亮也要的。”
      “好。”周晓晨笑应,起身走到了桌案前,拿出了自制的炭笔:“哦,施诗你是属兔子的吧。”她下笔前随口地问了一句。
      施诗跟着一道到了桌案边乖巧地站着,听到问话时小脸微微有些发红,“嗯。”
      周晓晨在心里略酝酿了一下,便开始认真的画了起来。
      施诗侧着头,目光在画布上停了一阵后慢慢地移开,从拿着炭笔的手慢慢向上,在男孩停顿的间隙又飞快地垂落了眼睫。
      “好了,这样行不行?”周晓晨没用多少时间,就将兔子画了出来:“要不要在边上再给你加几朵云?”
      施诗凑着看,画布上一只小兔蹲站在圆月上头,她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看画很是认真。
      周晓晨见她瞧得如此专注,不知怎地心里就有些没底,她字写得不错画却是一般,不自觉地也将自己的画与那簪子作了对比,这才发现虽然粗看画得像,细节处却还是相差得蛮多的,特别是那一弯月,她为了好看些特意加粗弧度也拉大了些,这下就有些虚了:“要是觉得不像,一会儿,我再给你重画一个?”
      “不用的,就要这个。”施诗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立马开了口:“这个画得很好看,不要重新画了。”
      周晓晨怕她是不好意思才这样说,不免又多问了一句:“真的行了?我看不是很像呢,我再画一个也不费事的。”
      “就要这个。”女孩固执了起来连声都大了不少,随后伸了手将画布拿到了手中,小脸比起之前更红了些,“谢谢月清哥,我去绣了。”说完似护着宝贝一般就跑开了。
      这举动叫周晓晨有些哭笑不得,收回视线她看到遗落在桌案上的簪子,没有了外人她这才细细把玩了起来,小兔子雕得很是可爱也不晓得姐姐的梅花是怎么样的,想到这里,她的情绪一下又低落了起来,婚姻是大事偏偏自己作不得主,一边为姐姐将要面对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而苦恼,一边又自我安慰长辈经的事多娘亲的眼光也未必不好,思来想去重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重重地叹了好几口气,她沉默地收拾起了桌子,东西全理好后,拿了簪子往外头走去。
      “诗诗。”男女大防,周晓晨站在门口朝里头叫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施诗的手抖了一下,针一下刺到了手指,‘咝’她痛得吸了口气,血珠子已经从伤口滴了出来。
      全然不知里头的情况,周晓晨又再叫了一声。
      这下施诗也顾不得那么多,放下才开始制作的绣活,随手抹了一下指尖的血就走了出去:“月清哥?”
      周晓晨见人出来笑着将手里的簪子递了过去:“你把簪子忘了。”
      施诗微怔了一下,这才伸手将它接过,讪讪道:“谢谢。”
      “客气什么。”周晓晨应得顺口在交接的一瞬却眼尖看到了那一抹血色,她忙将女孩的手抓住:“你手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这举动叫施诗有些发愣,手本能的要抽回却没能成功,挣脱时簪子掉落到了地上。
      周晓晨也没去管那个,低头凑近仔细看了一下,指尖有一个明眼的小伤口,想来是被针扎的的,虽然不大但皮肤组织上的那点黑说明刺得很深,她没多想两指用力的挤了挤,血立马涌了出来:“你忍一下,里头的脏血是一定要挤出来的。”
      施诗只是瞪大了眼,小脸绷得死紧,指尖有些痛她盯着月清哥的发顶一动不敢动。
      周晓晨熟练地将血挤出不少,在认为应该无事之后,抽出来帕子先帮她擦去血迹,随后对折起再按住伤口:“行了,你先按着别动,过一会儿等不再出血了,你再去洗洗手。”说完她又不忘多嘱咐几句:“你可别小看这样的伤,可大可小的,要是重了说不定……”她抬头看了看女孩紧张的脸,破伤风这样的事反正也解释不清吓到人反而不好,转了话锋:“重了说不定会让你疼很久,以后你要是再被针扎了,一定先要把脏血挤出来,别怕痛多挤一些这样才好。”
      “嗯。”手被拉施诗僵了身子一动不动,待那一串的话说完后仍是慢了大半拍才给了回应,拇指按住帕子将手缓缓地抽了回来,“我知道了,月清哥。”
      周晓晨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待看到女孩红如石榴的耳朵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气氛有些尴尬,她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簪子,“这个……”原想调节一下,哪知话出口才发现小兔子的耳朵已经摔断了一只。
      这下周晓晨是彻底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抬起眼只见女孩也正盯着簪子安静无声,这模样倒比哭闹更叫人无措,“诗诗。”她试着轻叫了一声。
      黑黑的睫毛眨了一下,施诗伸出了手将簪子拿了过来,对上小哥哥的眼小声开口:“没关系的。”她说完还扯出了一个笑来。
      哪会看不出她的勉强,周晓晨越发地觉得好不意思了起来,她心思微动说道:“你别难过,以后我给你买一支新的。”
      听到这话,女孩的笑容带出了一丝期盼,又有一些忐忑:“真的吗?”
      “嗯。”周晓晨认真地点头:“我说话算数。”
      “那,也能是小兔子和月亮的吗。”施诗怯怯地问小脸透出了红。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要求,这让周晓晨有些犯难。
      施诗看出了对方的犹豫,大抵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不行吗?”她仍是有一点点的不死心。
      素知她是一个极乖巧懂事从不会强人所难的女孩,这会儿的坚持必是因为对这簪子的极为喜欢,回想到她买簪子时的样子,周晓晨想了想应道:“嗯,我答应你,不过要有兔子还有月亮的,兴许有些难,不过,我答应你一定会想法子帮你找到,这样可好?”
      “嗯。”施诗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彻底漾开了。
      小灶门边,施茂站在里头看着房门前的两小儿,喝着妻子递给他的热汤无声地笑了笑。
      第28章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桂家人都知道桂月清是个早慧早熟的孩子,但遇上这事哪又会让他说话插嘴,这厢周晓晨独自纠结白白操心,那边两家已达成了共识,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之后的事了,是以,等一切敲定桂老三跑到镇上告诉时,她愣怔了许久。
      下定送聘的那天,周晓晨特意同夫子请了一日的假,早早就在房里穿戴整齐等着出发,桂老三家有这样的喜事施茂自是不会缺席,纪氏准备了贺礼带着女儿跟丈夫一道过去观礼,桂月清自是跟着他们一起回。
      施茂素来疼惜妻女,这一路车驾得不快,周晓晨坐在里头心情多少有一些沉默,话比之平时少了许多,施诗坐在他的对面,小人挨着娘亲也不多话只时不时拿眼去看小哥哥。
      待到了地方,车才停周晓晨就心急地跳了下去,脚才着地就听到了叫声:“哥,你可到了,我等了好久啦。”正是守在外头的桂月源。
      周晓晨看了看他,小家伙今天穿戴一新,脸上满满都是笑。再抬眼阿爹也走了出来,和小弟一样身上穿的也都是新的,她忙上前行了礼。
      桂老三大手往儿子肩上拍了两下也没多说啥,叫上小儿子去招呼施家人了。
      周晓晨再急也不至于把客人就这么丢下自己走的道理,一块帮忙等施婶和施诗下车,施茂将车栓好后才一道往家里去,这会儿外头人也多,村庄没什么大事,这会也不是农忙的时候,有点动静大家也都爱凑个热闹,瞧见施茂一家子沿路打招呼的也不少。待进了院里,两边桌椅都摆好,除去桂家人还有请来的见证人,或是说话或是闲坐个个都带着笑。
      周晓晨给众人见完了礼,目光四下一扫没瞧见姐姐,正好纪氏说要带女儿去瞧瞧桂月梅,她也就趁机跟了过去。
      进屋就看见桂月梅穿着一身石榴红的新裙子,垂眼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边上还有几个村子里的相熟的婶子,众人见秦氏引着纪氏母女进来,话一下子又多了起来,周晓晨见里头全是女眷,和众人见了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快到晌午媒人陪着男方家人过来,过程并不复杂,两边家长先客套了几句,随后正式就开始,在见证人面前写了婚书换了信物,桂月梅由准婆婆亲手插上了一支簪子,就算是礼成了。
      周晓晨心情很是复杂地看了全场,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浅浅叹了口气。
      之后少不得全家以及客人一起吃饭,等酒席散去人都送走了,施茂一家也要往回赶,这么一来这整整一天周晓晨都没找到和姐姐单独说话的机会,临走时看着仿佛一下子从少女变成大人的姐姐,她憋了老半天最后也只说了一句:“姐,你放心,我将来一定让自己变得有出息,好给你撑腰。”
      话音刚落,桂月梅眼睛就红了。
      待回到了施家,周晓晨擦了一把脸就回到房里拿出书,坐在窗边温习了起来。
      走了这么一趟大家都有些累,施茂还得看顾前头的生意,纪氏同女儿说了几句叫她回房休息,施诗从母亲的房里走出来,经过桂月清房间时隔着窗看了看那个专心看书的人,略作停留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不一会儿端着凳子拿了针线,在院子里做了起来。
      静静无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逝去,待光线慢慢暗下时女孩才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她抬起头朝着窗子里看,小哥哥仍旧捧着书,漂亮的眉微微皱了一下,她起身小步走到窗边:“月清哥。”她轻声叫。
      女孩的声音打断了周晓晨,她抬起头眨了眨微有些干涩的眼问道:“怎么了?”
      施诗迎上桂月清控询的目光:“天暗了呢。”
      周晓晨因她的话抬头看了一下天,这才注意到日已偏西,光线比之白天确实暗了一些,不等他说话女孩子又说道:“天暗看书伤眼。”虽知她是好意,可今日周晓晨却只想再多看几页,于是笑应道:“太阳还没落山呢,我再看一会儿。”
      施诗见他不听,固执地站在窗前:“哪不暗了?我在外头绣眼儿都看不清了。”
      周晓晨这才注意到女孩身后的凳,也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坐在院子里做针线的。
      “我做针线时,娘和我说的,针线要做可也得顾着眼睛,贪多一针伤了眼,将来后悔都无用。”施诗难得地强硬了起来。
      周晓晨被她盯得不自在,只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书:“成,我点了灯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