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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莫非是个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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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节
      一会儿是笨鹦鹉呱呱叫,一会儿是温暖被衾里看着心爱之人的睡颜,一会儿是风灯下是温泉边的小橘子,一会儿又是花朝节的一身红。
      是心上人上蹿下跳的伸爪试探,是鸳鸯眼明亮腆着脸的心机笑,是心无芥蒂的倚靠和温暖的手。是无数次亲吻拥抱和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
      梦的最后一幕,却回到了少年时。
      二皇子在骄阳下笑容灿烂,双手将他的脸颊捏成一只包子。
      “小庄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的,怎么就成天喜欢钻牛角尖?”
      庄青瞿小时候孤高冷淡,最不喜人碰他。旁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只有二皇子手欠,成天不管不顾捏来抱去,气得他吱哇乱叫。
      可后来那人真的松了手,他的眼泪又差点掉出来。
      谁钻牛角尖了,没有。
      明明是你,始乱终弃。
      ……
      岚王胡乱做着梦。宴语凉却正在飞速认真思考。
      一天一夜。
      锦裕帝已经走过了惊吓、心疼、自责、反省等一系列心路历程,重新支棱了起来。
      祸兮福所倚。
      虽说不好受,但出了这档子事倒也有它的好。
      不破不立。
      谁叫岚王一直心口不一又死不承认,弄得他只能“润物细无声”,连想要哄人都无法下手。
      如今终于,可以为所欲为。
      只是眼下又有一个新的两难——不彻底说开岚王郁结无法可解。可真要说开了,只怕敲打掉的又是庄青瞿努力维护的尊严。
      宴语凉认真想了一会儿。
      自问若是换做自己,能不能做到像岚王一样。
      本可权倾天下为所欲为,将任何人随意据为己有,却偏要孤注一掷放他自由。
      天底下是否真有这样的傻子,拿出全部身家性命,只为赌一个真心。
      赌的还是一个帝王的真心。
      人尽皆知,这世上“明君”就不存在实诚人,个个都是顶尖的骗子加戏精。
      所以又怎么会不怕。
      又怎么能不心思烦闷、郁结于心。
      一旦所托非人,就是一败涂地、万劫不复。到时候折掉的不只是铮铮傲骨。
      千秋万代的史书,还都会一遍一遍地嘲笑他天真、嘲笑他蠢。
      宴语凉心里一阵发涩。
      ……
      庄青瞿再度醒来时,终于稍微恢复了些许精神,可以进粥喂药。
      宴语凉扶着他坐起来,想认真伺候,却发现自己果然十分手残,一看就是没照顾过人的养尊处优狗皇帝。
      喂个药勺子都端不平,一直在抖。
      因为一夜没睡,眼里也有点血丝,整个人看着就是又抖又凄惨。
      岚王声音微哑:“阿昭。”
      宴语凉:“快吃,趁热。”
      岚王吃了,宴语凉又塞给他松子糖。
      糖果入口,岚王:“阿昭我没事的,不要担心。”
      “还说没事。你可知你这几日吐了多少血?”
      “累了而已,多休息几日便……”
      “青卿,朕其实记得荀长。”
      “……”
      “虽记不全,但多少是记得一些。之前问起确是在套你的话。你既看穿、生朕的气,不妨跟朕说清楚,何却要憋着不说?”
      岚王沉默片刻。
      “阿昭,我不曾……”
      宴语凉打断他:“过去有很多事,朕只心里记着却没有说。青卿,朕知道你眼下所做一切是将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给了朕的,朕必不会负你!”
      “但朕也知道,青卿至今并不全信朕的心意,觉得朕是存了私心、曲意逢迎。”
      “阿昭,我……”
      “朕还知道青瞿你病了,中了千机毒。”
      上一刻还很温和的目光,终于瞬间骤冷。
      骤然死寂。岚王苍白的指尖微微颤抖,狠狠掐进被子里:“是谁?”
      “是谁说的?是拂陵?”
      “混账东西,是谁许你跟阿昭——”他气到失去理智,险些抓起药碗要丢拂陵。
      宴语凉:“不关拂陵的事,千机蛊之事是奚行检无意间跟朕提起,后朕又在青瞿身上见到了痕迹自己猜出的。”
      “也难为你为了遮掩,随朕去温暖都不肯脱衣。”
      庄青瞿咬牙:“不是……”
      “不是,那青瞿每月十五日吃的药是什么?你究竟还要嘴硬、要口是心非到什么时候,非要朕当场再脱你衣服?”
      他说着,干脆伸手就拽他衣襟。
      岚王挡开他,又羞又恨咬着牙,浅浅薄瞳里如淬了火的利刃冰炽交加。
      他凶,宴语凉更凶,干脆取下指尖红色戒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朕想要以心换心,青瞿如果实在不想,这个不妨拿回去。”
      “宴昭你!”岚王胸口翻腾,又是一阵咳。
      宴语凉伸手按住他刺痛的胸腔:“气,青卿不妨继续气。”
      “能把自己气到郁结于心、吐了那么多血,也算是一项本事。”
      “但朕有一点实在弄不明白,还望岚王赐教。”
      “岚王既然都敢孤注一掷、命都不要送朕还朝,为何却连一句怨怼都不敢跟朕说?”
      “因为前尘往事?”
      “那些朕不记得的前尘往事?”
      “那朕下面要说的,青卿你听好了——昨日已死!你我之间有过再多误会恩怨、身不由己。你负过朕,又或朕负过你,都已是过去!”
      “朕已忘了,朕如今只知道朕乃一国之君,而青卿则是大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由是,一国之君该有一国之君的宽广,摄政王更该有摄政王的度量!你瞧瞧你自己?遮掩心思把自己气到吐血,又哪还有半点国之栋梁的体统?!”
      “……”
      “朕以前有个很喜欢的小话本,青瞿你该知道。”
      “狗皇帝与摄政王的那本。故事有趣,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皇帝脑子太笨。朕读时总在想,这皇帝到底什么时候能聪明强悍一点。”
      “什么时候能与摄政王携手江山、逐鹿天下,而不是一辈子只能在后宫贤惠温婉、摇旗呐喊。”
      “朕其实一直都在找一个人。”
      “也不止朕,历代天子的帝王梦里只怕都多少曾有过这么一人。”
      “未必要长得好看,亦不需家世显赫。但一定得心胸宽广、善良仁慈、深明大义、果敢坚强,能在皇帝昏庸的时候督促清明,在皇帝玩物丧志时候警醒其作为明主的责任。在皇帝愤怒的时候规劝他,在皇帝犹豫不决意志消沉的时候给他信念。”
      “一生一世,与天子常伴比肩。”
      “相互扶持、励精图治,让朕不至于独自对着这万里孤寂,与朕执手一同青史留名、万世荣光。”
      “朕一生只会爱他一人、只待他一个人好。”
      “青瞿。”
      “朕一直都觉得,朕在找的那人应该是你。”
      “……”
      久久的没有任何声音。
      半晌,庄青瞿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阿昭,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昭是都忘了,阿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才会……”
      “忘了又如何?忘了不刚好重新来过?”
      “还是忘了就看不到眼前的青瞿?看不到战功显赫收复失地的骠骑大将军、满心赤诚为国为民的岚王,朕觉得这样的岚王是朕想要一世携手之人,又何须记得什么?!”
      “朕与青瞿有灵犀,多的话无需再说。”
      “朕今日只为告诉你,朕究竟把你摆在什么位置。”
      “青卿若一定要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也可以继续沉湎过去、成日瞎猜、郁结于心。”
      “但若能向前看——朕已是大夏明主,又还年轻,有生之年疆土赶超文帝、武帝指日可待!”
      “青卿难道就不想陪在朕身边,一同看这江山如画,繁荣复兴?”
      “朕的岚王总不至于真就那么傻,会甘心错过大夏三百年来最好的男子、最美的盛世、青史留名的不世功业、与朕流芳万年的奇谭佳话……?”
      一阵香风。
      剩下的话,已被折在怀里、堵在口中。
      庄青瞿虽在病中但力气依旧大。他咬着牙,声音低沉凶狠:“阿昭,别动,不准动。”
      宴语凉乖乖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