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小人雪糕
二十三分厂后面本是一条普通的街道,自从浣城市国营第一百货在街对面落成,进而陆续开了两家国营饭点后,这条街便成了浣城市唯一的商业街。
随着改革开放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郊区的农民开始陆续进城兜售些剩余的农副产品,厂后的商业街因为人流旺,便成为郊区农民贩卖的首选地,也正因为如此,厂后的街道虽不繁华,但却十分热闹。
今天这条街一如既往的兴隆,国营饭店大张旗鼓,夹角旮旯的私营小店叫卖得热热闹闹,街道两旁衣着朴实的农民们把摊位摆的密密匝匝,把不算宽阔的街道挤得没剩多少。
但街上人的人却没有抱怨的,或推着自行车,或拎着菜篮子,见到合适的就会停下来询问下价格,相中的便会讨价还价,间或有几个熊孩子飞驰其中,引来大人们的一阵笑骂。
二十三分厂的陈德发是这条街的老街坊,还没扩建时就是老集体厂的职工,升格为永宏厂的分厂后,四十五岁的陈德发一并加入了二十三分厂,二十多年下来,陈德发几乎干遍了所有工种,要说精通谈不上,但一些零碎小活却是手到擒来。
所以陈德发经常被街坊邻居请过去帮接个电表、换个水龙头什么的,陈德发从不拒绝,让他在这条街的名声很好。
因此,每当陈德发从这条街路过时,都会有人上前打招呼。
今天也不例外,刚跟两个老街坊招呼两句,这才走到厂里刚开的门市,左右看看,便跟两个挡门儿的卖菜老汉道:“劳驾两位,今tm市开张,您二位能不能让让?”
两位老汉很知趣,一看真挡人买卖了,连忙点头致歉,就挑着担子挪到一旁,陈德发这才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呦~~我说老陈,你什么时候也搞个体了?怎么,是不是厂里出问题了?”
一个大妈拎着菜篮子,看陈德发过去开门,究惊讶的开口,话说得即直又快,中间还夹杂着些许的惋惜,没办法这年头国营厂可比个体户有地位得多。
陈德发闻言便笑了笑刚想解释,就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苍头急步走过来,颤巍巍的指着门市:“小陈啊,这些日子我听家里的小子说,厂里要搞什么新项目,你跟张大伯好好说说,是不是又瞎折腾啦?”
张大伯一开口,周围其他人也都一股脑的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没办法这条街上的不少人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个在二十三分厂工作,厂里要是有什么动向他们自然要关心一下。
“各位,各位~~没你们想的那样,厂里的确上了新产品。”说着就指了指眼前的门市:“这不,为了展示厂里的新产品,新来的庄厂长特意把一段空厂房改成了门市,就是为了方便大家免费品尝。”
一听免费品尝,周围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最外面的几个叼着烟卷儿的小伙子更是急不可耐的嚷嚷道:“是人人都免费吗?”
“当然,不过数量有限,还请各位排好队,每人只限一个。”陈德发笑着回应。
“那快点儿~~唉~~别挤,我站在你前面的~~”
陈德华话音刚落,人群顿时开始骚动,在绝大部分物资还需要凭票购买的年代,居然有免费试吃?天呀,居然还有这好事儿,于是街上的人也顾不得男女老幼,争相拥到二十三分厂的门市前,很快就排起了长队。
陈德发见状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在众人急不可耐的催促声中拿出钥匙打开门面,旋即就听到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惊呼。
只见店面里两个手绘的巨幅海报屹立其中,一个画着带着礼帽的人脸形状的雪糕,构图简单,却可爱至极,一看就很好吃的模样。
另一个海报上用及热烈的大字写着“恭贺二十三分厂小人雪糕荣获第六届太平洋冷饮大会金奖。”
中间是一条横幅,上书:“金牌小人雪糕,回馈浣城人民!”
见到这一幕,已经排起长队的人都有些懵,小人雪糕?还获奖了?看样子还是个国际大奖?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众人愣愣出神之际,陈德发从里面的员工手里接过来一个铁皮桶,扯着嗓子喊:“金奖雪糕,一人一个,大家要自觉维护好只需,注意安全。”
说着就率先拿了一个小人雪糕递给最前面的一个小伙子,小伙子拿到手里,欣喜的咬了一口,一股从未尝过的浓郁巧克力味道,令他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再加上五月末的天儿已经开始炎热,冰凉的滋味儿更是舒服的无法用语言形容。
最后千言万语就化作一声怒赞:“巴适得板!(川省方言,很好的意思)”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雪糕有,但有巧克力和奶油味儿组合的雪糕却一个都没有,如此小人雪糕的轰动效果就可想而知了,领到的人一边吃着,一边赞不绝口,一些酷爱时事的老头子更是大发感慨,不愧是得过国际大奖的雪糕,味道就是好得没得说。
不过更多的则是闷头狂吃的聪明人,吞完一个小人儿雪糕,摸一把嘴巴,就继续排队,这么好吃的东西,只吃一个怎么能够?
陈德发早料到这一手,亲手揪出来好几个重复领雪糕的人,可他眼睛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总有些漏网之鱼混迹其中,这让陈德发没一会儿功夫就满头大汗。
“再发一百五十个,就停下!”
一大早就来到厂里的庄建业,在查看完车间里小人雪糕的生产状况后,就过来新开的门店看了看,发现效果比想象的好,就果断的调整了“回馈”的规模。
然后就准备离开,因为王和平他们还等着他布置接下来的宣传活动,可还没他的走出去,陈德发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厂长,厂长~~外面有个日报社的记者……”
“记者?”
“是呀。”陈德发就跟做了大逆不道的亏心事一样,一张老脸抽得跟菊花似的:“吃完雪糕就掏出小本本问我咱们的奖什么时候得的,我根本答不出来,厂长咱们是不是败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