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谁还没有点儿秘密
夏月初早就有所察觉,这两个人无论谈吐还是气质,都不像穷山沟出身的乡下小子。
虽说薛良平笃定这是自家儿子,但夏月初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此时听到这话,坐实了先前的猜测,让她心里一时间有些发慌。
外间已经传来均匀的鼾声,夏月初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直反复掂量着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
无论薛壮和秦铮有什么图谋,至少从相识至今,他们没有害过自己,反倒对自己多有维护。
最重要的是,薛壮一直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并没有想要亲近的意思。
原本以为是他受伤所致,但上次给薛壮按摩腿脚的时候,她可以肯定,薛壮是起了反应的。
当时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仗着秦铮不在家,大着胆子做了进一步的试探。
薛壮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她基本放下心来……
结合二人平时的举动,夏月初渐渐理清了思路。
她自己也有着必须深埋心底、不可告人的身世。
只要对自己没有危害,她对薛壮的秘密提不起半点兴趣。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薛壮有何图谋,对自己脱离薛家的计划应该都是有利无害的。
说不定在时机成熟之时,自己还可以跟他们合作一番。
待把这些都翻来覆去想透了,夏月初才合上眼睛,放任自己进入梦乡。
只是还没睡多一会儿,她就被薛良平在外头翻找东西的响动吵醒了。
夏月初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穿衣,出去用凉水洗了把脸才算清醒过来。
看着天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她认命地挽起袖子开始烧火做饭。
秦铮睡眼惺忪地出来,在院儿里空地上打了一套拳,才算是醒过神儿来,好奇地凑到薛良平身边,看他收拾手里的东西。
薛良平坐在院子里一个木墩上,借着熹微的晨光,拾掇着刚从仓房里拿出来的家伙事儿。
他虽然平时不怎么言语,但却是个干农活的好把式。
种地那些活儿,随便哪一样拎起来都做得像模像样。
总有人玩笑着说,薛大爷怕是把所有机灵劲儿都用在种地上了。
更重要的是,他伺候庄家从不偷奸耍滑,该犁三遍地绝不犁两遍,该耕两寸深,绝不少半分。
薛良平时常说:“你在地里下了多大功夫,地就给你多大的回报。”
所以每年秋收的时候,整个儿村里就数薛家庄稼长得最好。
也多亏薛良平肯下力气,不然这么一大家子人,怕是连填饱肚子都难。
“薛大爷,咱今个儿下地干啥活啊?”
因为薛壮腿脚不便,所以秦铮要替他下地干活,也算是大房出了一个劳力。
秦铮虽然没做过农活,但他并不打怵,心想左右不过是卖力气。
想当初在军中,每日被大哥操练得累死累活,睡醒还不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薛良平检查好今个儿要用的农具之后,直起腰道:“今个儿下地咱们先犁地再点种。”
他从腰间荷包内捏出一小撮烟丝,团吧团吧塞进烟袋锅里,点燃使劲儿嘬了两口。
“不用担心,咱家的地省事儿”薛良平吐出个烟圈,气定神闲地继续道:“地里的茬子去年下雪前就刨完了,地也深耕了几遍,刚开化那会儿我已经耢过一遍,咱今儿个只要再耢一遍,然后开沟下种就是了。”
秦铮听得认真,却对这些农事一窍不通。
薛良平却是来了谈兴。
平时家里都没人爱听他说这些农活儿,如今有了听众,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俗话说,秋天划破皮儿,强过春天犁几犁。所以秋天的时候好生深耕上几遍,来年的庄稼指定差不了!”
薛良平抽着烟,眯起眼睛继续道:“今年开化晚,天儿也一直暖不起来,看气候怕是比去年要晚上十几日,那些个秋天没好生犁地,又没刨茬子的人家,这几日怕是要忙死了。”
说话间夏月初已经做好了早饭,招呼秦铮进屋吃饭,回身把药吊子挂在炉火上。
她借着还没熄的火烙了几张饼,晾凉用棉布分别包好,进屋递给秦铮。
“嫂子,这是啥啊?”秦铮呼噜呼噜喝着热粥,就着干巴巴的苞谷饼子和小菜也吃得挺欢实,接过棉布包,摸着软乎乎热腾腾的。
“烙了几张饼,你下地之前记着去给封七送饭,晌午村里人多眼杂,就别去了,让他省着点儿吃,晚上天黑了之后再送一顿。”夏月初又拿罐子装了粥和小菜,一并放在桌上,“剩下的饼子你自个儿揣着,下地干活饿了的时候填肚子。”
“哎!”秦铮笑着应了一声:“还是嫂子知道心疼我。”
薛壮虽然醒了,但是躺在炕上还没起身,听着秦铮跟夏月初越发自然的互动,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秦铮却丝毫不知,热乎乎地吃完早饭,揣着饼子拎上罐子便从后门溜了。
他一路躲着村里早起的人,从村子外围绕了大半圈才来到茅草屋。
谁知道进门一看,炕上居然空无一人,连昨晚拿过来的旧被子都没了踪影。
“走了倒也干净,省得小爷还得来送饭送药!”
秦铮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对封七这种不告而别的做法颇为不满。
至于封七的伤口会不会再裂开出血,他自己都不在乎谁要管。
秦铮转身要走,忽地听到梁上似有响动,下意识地一个转身,快速连退几步,背靠一侧柱脚,袖中的匕首也已经滑入手中。
封七脸色苍白地跳下来,落下时身子一歪,气喘吁吁地摔在炕上,扑起一蓬灰尘,呛得自己直咳嗽。
秦铮心里对他的警醒颇为赞许,面上却满是嫌弃,等到灰尘重新落地才道:“嗬,封少侠真是好身手,敢问这是哪门哪派的高招?简直是杀人于无形啊!”
封七被他讽刺了也不着恼,双手撑着坐起来问:“早饭吃啥?”
秦铮把瓦罐放在一旁,挑眉问:“你是猪么?就知道吃?”
他说罢一把抓住封七伸向瓦罐的手,毫不客气地把人拖到自己身前,一层层打开他腿上的布条,刮掉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的药粉。
伤口太深,没有那么快愈合,药粉被刮掉之后,又开始冒出血水。
秦铮将金疮药均匀地洒在伤口上,重新把伤口包扎起来。
封七疼得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唇角却还挂着无所谓的笑。
看着秦铮一脸严肃,他还有闲心嘴贱道:“哎,受伤的是我,你黑着一张脸做什么!”
秦铮额角青筋直跳,手下用力,见封七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才勾起一侧唇角道:“罐子里有粥和小菜,这里还有三张饼。如果你还稍微有点脑子的话,就别一口气都吃了,万一晚上没人来送饭,好歹还能剩点儿东西充饥,好让你有力气再爬到房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