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山雨欲来 下
“江离凡，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救救小光？他，还只是孩子。他还只有八岁，他的人生不能因为我就这么毁了！我……”
原本高大伟岸的身躯，此刻在离凡跟前却佝偻的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仅一门之隔的屋内，小光乖乖的躺在床上，一床澄澈明亮的大眼看着守在一旁的张晓，稚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极力掩饰却依然显而易见的瑟缩惊慌。
小光：“阿姨，小光有很乖哦，虽然小光很痛，但是小光都没有哭。小光很乖的。”
张晓：“嗯！是啊！小光好棒呢！是个勇敢的小小男子汉！那，勇敢的小光要快点好起来才行哦。”
小光：“嗯！阿姨，小光会很快很快好起来的。是不是小光很快很快好起来，你们就不会把四哥吃掉了？四哥是人，不是食物哦，人不好吃的！”
张晓：……‘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了？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思想跳脱的很！’
满头黑线的张晓无奈的摸了摸小光苍白的小脸，认真的更正道：“叔叔阿姨们不是坏人哦！不仅不会吃了小光的四哥，还会帮助他，让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哦！”
“真的吗？你们不会吃了四哥，也不会把他的心挖出来吃掉。对吗？”
“对……你四哥的心会好好的长在他的肚子里，一定不会被我们挖出来吃掉的！放心吧！阿姨跟你保证！”
倾耳听闻小光孩子气的话语，又看了眼此刻正直挺挺跪在自己身前的王四，离凡除了叹息还是只剩叹息。按照小光这孩子原本的命线轨迹来看，他原就是夭折之相，注定是活不过八岁这道坎的。如今自己生生为他添了十年寿命已是极为不妥，再过多干预，只怕这天道也是难容的。且，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小光来世的命格，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情。
思及此，离凡轻叹一声，伸手对着空气轻轻一挥，原本跪倒在地的王四便不由自主的直直站了起来。
“人活一世，就如那一季草木一般，有生就必定会有枯。人类的生死轮回亦是如此。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孩子虽此生活得辛苦，但来世，却很可能会有个不错的一生。你又何必因这短短一世的纠葛牵绊，而执着如斯？”
“我答应过他，要陪着他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小光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他。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浑身病痛、最后潦潦草草的过完一生。他那么乖，那么聪明懂事。别看他小小年纪，但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清楚。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可以不在乎自己，可以放弃所有的一切。即使是让我放下所有的仇恨，忘记一切我也认了！但是小光，小光他是我活着的唯一希望，是我惨淡生命里唯一的光。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江离凡，求你，求你救救他。你不是神仙吗？神仙不是掌管人类生死吗？你把我的命全都转给小光好不好？我用我的命换他的命，行不行？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真的不是人力可以勉强得来的。我便是用尽了我的手段，也最多能保他活到成年无虞。再多的，恕我无能为力。王四，你的人生选择，我无法干涉，更不能替你做主。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被一时的执妄冲昏了头脑。生死轮回本就是世间寻常，你实在不必为了一世的短短几十年时光，而堵上自己的生生世世。”
死死握紧的拳头无力的松开，又再次狠狠握紧。王四转头看向窗外明媚和暖的阳光，心却冷得像是早已跌入了地狱。冰寒入骨的寒意不停围绕着周身旋转，耳边越来越清晰的出来红蛇女清冷黏腻的诱惑嗓音：“来吧~把你的心给我！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一切~一切~”
‘生生世世！连这一辈子我都过得这么凄苦悲凉，我还要什么下辈子！生而为人，本就是在苦潭里煎熬度日，有什么好的？就像你之前说过的，我做过的恶事不少，贼老天根本不可能放过我。那我还在乎那个根本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来生干什么？’
望着江辰头顶逐渐暗淡下去的精神力，离凡本想继续劝解几句，不想，波波怀中的驱魔铃骤然金光大盛。
“魔气！”握着手中正不停散发出金光的驱魔铃，波波的脸上的凝重之色愈发深沉。分明是白天，屋子里却明显比屋外暗淡了许多，而且还在继续变暗之中。原本适宜的室温突然间骤然下降，就在离凡脱口而出“赤练”二字的瞬间，整个屋子已经完全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又是那种四肢仿佛都被冰冻住了一般的僵硬和酷寒。江辰焦急的瞪着漆黑一片的眼前，如今口不能言，只能活动下微微可以转动的眼睛，不死心的想要寻找离凡现在所在的位置。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奋力挣扎之下，好不容挪动了一下右腿，不曾想，下一刻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前的一抹红色再次定住了身形。
“不错嘛！一个小小的人类居然还能在我的禁域之中有所行动！我先前倒是小瞧了你。”赤练清冷魅惑的声音在此时的江辰听来，无异于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正在自己的后背上蜿蜒蠕动。浑身的汗毛霎时间根根炸起。刚觉得身体蓦然一沉，离凡的身形也急速冲了过来。带着担忧的声音在耳边似远似近的恍惚响起：
“江辰，千万别动！赤练，敢动江辰一根毫毛，我必彻底打散了你。我说、到、做、到。”
离凡的威胁多少还是起到了作用。刚才骤然施加在江辰身上的那股强大压迫感消失了。江辰僵硬着四肢差点直接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好在离凡在最后时刻即使接住了他。
“这个人类，对你很重要！你竟这样不顾危险的冲了过来。丫头，你伤我那一魄之仇，我可是给你记着呢。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备，伤了你？”冰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告和戏谑。
“你可以试试！”
“嘻嘻嘻！此番我只为带走我的‘食物’，我与你之间的账，总有一天会清算的！我，不急！嘻嘻嘻嘻！！”
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越发让人毛骨悚然。伴随着波波的一声痛呼，弥漫屋内的浓重黑气突然之间彻底烟消云散，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而从异变刚开始，就将季帆和王四纳入保护范围的波波，此刻正晕乎乎的捂着脑袋，闷声喊疼。
而王四，在无声无息中，彻底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