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然而后来与阿撒对话,再通过做梦、包括西莉的“我拥有光明原力是因为我运气好”这种想法,她发现自己本末倒置了。
不是为了“神子”的身份而行动,“神子”、“圣痕”、“光明原力”本就是后人赋予的形象。她的意愿该在最前,至于神不神的,那不是她能定夺的东西。
明明初入教会时,她得知了光明原力出现的反复无常——所谓的“圣人”可能曾经是乞丐、流氓,也可能是普通村民,可她还是很长一段时间陷了进去。
大概泽卡出手惊人,剩下的人类见势头不对,转身就跑。后面的村民忙着自助救火,两位少女稍一点头,立刻追上。
积雪中难以行走,逃跑的敌人完全比不过熟悉雪路的安妮特。
金发少女故意放慢了脚步,并拉住泽卡:“我们跟上他们,先不要赶尽杀绝。”
“他们有个基地,我一直没有找到,不知道他们藏着什么东西。”
远处森林密布,群山葳蕤。上山路难走,尤其还要故意遛人,既消耗时间又浪费体力。
泽卡闻言停顿了一瞬:“你没看见我带了个恶魔过来吗?”
“?她不是魅魔啊?”阿比落地后瞬间变小了,又变成了那个粉发可爱女孩的形象。安妮特下意识觉得娇小的魅魔没啥用,径自忽略了她的存在。
“她能读取记忆,我们不用放跑他们。”泽卡说着继续扔出了手中的大十字架,扑的一声轻响,大十字架堪堪擦过敌人的头顶,贴着他的头皮扎入他脚下前行的道路。
锋利森然的武器依然流淌着新鲜未冻结的鲜血,稳稳地贴在了敌人的面前,差一点就将割破他的额头。
跑得最快的领头人急急刹车,剩下几人更是睁大双眼不要命似地逃跑。
他们跑不了。
积雪比膝盖还高,这样厚重的大雪中,人类又能跑多快呢,不过刨地似的扑腾罢了。
泽卡如法炮制地一一拦住他们,叫上不情不愿的阿比,让她看看。
她暂时没杀死那群人。
万一对方的驻地藏有大量武器陷阱可以对付她们……保险起见,还是将他们捏在手里的好。
三人一齐上前,阿比不屑地伸手搭在那人的头顶上,又握住泽卡的手:“准备好了?”
“嗯。”
光影回溯,一瞬间大量画面充斥在泽卡的脑海中。
看懂画面其实非常简单,难的是他们的语言,泽卡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用语。
他们这个世界的语言都在历史变幻中因为族群的分割更替了几轮,匡论几千年后另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她只能隐约听懂寥寥几个来自远古的后缀词根。
阿比查完记忆后又将画面传给了安妮特,末了,她抓了捧雪,慢条斯理地洗了个手。
傲慢的腔调拿得死死的。
前圣女看着这只姿态做足的魔,莫名感到好笑,虽然她曾经亦是这般……但还是好笑。
她近期也试图翻译学习这种语言,可依旧很难,跟泽卡双双对照起来,连一句话都拼凑不成。
只有最后一个方法了。
安妮特辨认躺在地上的几个人脸,指道:“这个人会些我们的通用语,要不就留他吧?”
地上的人类剧烈挣扎起来,与此同时,旁边也有人嗬嗬地说话:“我、我,会,也,你们的,话!”
“哦?”少女挑眉,生命攸关的时刻,果然人会抛弃一切。
她放得那群人自己去争,倒是泽卡谨慎地询问阿比:“他们中间谁的通用语最好?”
阿比叽里咕噜了一阵。
大意是通用语最好的心思活络,很难驾驭,倒不如留下一个不那么聪明的。
泽卡同意,她折断了剩下几人的腿骨与腕骨,确保他们未来半月无法行动后,这才将他们扔在雪地中,带着仅剩的一人,上山去了。
第七十八章 差不多。
雪山难走, 洛斯特领区虽然下雪,但历年的雪不曾有这样大。
洛斯特的雪大多是一种冬日的象征与装饰,轻薄柔软, 小孩们嬉闹个两天,第三天便化了。
因而背着大十字架的泽卡行路喘息。
长夜漫漫, 山路艰难。泽卡一边拨开枯枝,一边干脆用大十字架铲雪开道。
另一侧的安妮特则牵着人质身上的绳子, 轻松得犹如在院子里散步。她淡声问:“宗主教怎么派你来了?”
这里的情况她想象中好歹该有个a级以上的团队从天而降, 没想到期盼半月有余, 教团竟只派了个泽卡莱亚。
这是担心她这个前圣女故意兴风作浪呢,还是只有泽卡愿意接这里的任务?无论怎么想,似乎都不太对。
连阿撒兹勒都不见踪影啊。
关于恶魔安妮特一开始就想问了:阿撒是不是被新来的圣女拐跑了, 所以泽卡重新找了个契约魔?
新圣女如此好手段,她得不到手的,竟被新圣女轻易得手了么?
性格中的恶意令安妮特蠢蠢欲动,试图摆出往常恶毒的嘴脸冷嘲热讽一番。可曾经会对此乐此不疲的她,如今竟未能感到强烈的快意。
……稍许的爽意还是有的。
就当是节省力气吧。
泽卡莱亚瞥了金发少女一眼, 少女虽语气平常, 但兴奋的眼眸已经出卖了她旺盛的好奇心……
她本就不打算隐瞒,或者说事情的真相越多人知道越好。她思索一番, 便从王都的那把火开始说起。
之后包括圣团死了无数团员、三区位魔自爆了、副区的问题还有八区幌子似的比斗、新圣女与位魔纠葛的往事……月亮渐渐开始走下坡路, 天上的星点不再有子夜时的明晰。
少女们边走边聊, 时间飞逝,她们很快来到了半山腰, 根据安妮特的指引找到了一条结冰的溪流,随之坐下休憩。
安妮特诧异于王都的动乱,她想象中的王都理当永远歌舞升平……不过她最在意的果然是新圣女:“她居然有光明原力?凭什么?”
泽卡莱亚耸耸肩, 表示这不是她能置喙的问题,并保险起见加了句:“我也有光明原力,我认为你提前知道下比较好。”
“……”少女幽幽地瞅了泽卡一眼,来到偏远的区域后,不再有攀比、私利等风气影响,她心态已然平和许多。至于先天条件这种事……
唉,算了,没有就没有吧。
光明原力这种东西,她不管怎么强求,都不可能获得的。
她心里安慰自己,嘴上却故作满不在乎地问:“泽卡莱亚,你觉得是新圣女好,还是我比较好?”
少女满腔期待等着答案,希望能得到她为人更好更可靠的支持与证据。
泽卡凿冰的手停顿一瞬,继而规律地凿起来:“你们差不多吧。”
“是真的差不多。”
西莉野外任务总爱偷懒,却性格温软好说话。所以有关文书研究上的讨论不论谁,都能与她侃侃而谈。
安妮特则恰好相反了,对方野外任务积极,可性格霸道独|裁,曾经研究部的小组作业……一定要她说了算。
所以差不多吧。
一旁的阿比嗤笑几声。
她方才刚巧查看了这位前圣女的记忆,这种脑子里塞满愚蠢害人计划的女人还敢问自己和别人比好不好?她可真是不怕丢脸啊。
这笑声与话语落在安妮特耳中,便成了泽卡谁也看不上。她张了张嘴,兀自转移话题:“我们继续走吧?”
“好。”
-
第八领区。
位魔弗斯着手撤出地脉时,阿撒兹勒提前做好了准备。
青年全神贯注地盯住地脉,先前瑟德自爆他一直停留在地上,视野未曾潜入,因而不了解地下的神秘变化。
恶魔与地脉的脱离有点像是人类的皮肤与血肉剥离,尤其在位长久的位魔。由于力量的深入,肉|体极容易与地脉黏连,整个过程要持续许久。
弗斯大概有些焦虑,一系列分离的动作极为粗暴。
身体传来阵阵痛楚,弗斯浑然不觉。他是从副区的边缘地带开始切断与地脉的联系的。
地脉的更深处,蛰伏已久的阿撒兹勒将一切看得极为清楚——当领区的细枝末节没了位魔的血肉作为缓冲,地下的脉络与深层的岩浆居然十分平静,并无曾经那样瞬间滔天冲起的趋势!
就好像两个敌人互相争斗了千年,一个敌人始终被另一个敌人苦苦压制,这般压制了三千年,另一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性地投降,再也翻不出水花了。
为了确保安全,阿撒兹勒决定再等待一段时间。
看看地脉是反应迟钝,还是趋于彻底稳定。
另一边,四区潮湿的地域中,弗斯也在端详。
泥土散发着阵阵清香,不见曾经毒素弥漫的恶臭。
他接手四区位魔大约是六百年前,具体记不清了。那时候的地脉狡猾多端,他只要稍稍精力不济,那些混杂在热浆中的毒素便叫嚣着席卷涌上,他一度与毒素斗智斗勇到想一头栽进母池,回炉重造。
不过在他的治理下,四区不仅中心领土的小麦一再丰收,连边缘地区也渐渐能种出无毒植物了,现在更是——他建造的房子周边绽满了色彩缤纷的鲜花。
恶魔生于热烈艳丽的岩浆,并为鲜艳的色泽而着迷。
弗斯目光沉沉地凝视地脉,他辛苦工作了百年,现在居然说什么地脉不需要他了,人类也不需要他了……简直一口否定了他几百年的劳作……他何其能忍。
可现实竟然真当如此,他撤出了全部的边缘地脉,这些曾经最毒最不稳定的区域,如今比领主庄园内的湖泊还要来得平和温柔,一丝涟漪也无。
“…哈,哈哈哈。”弗斯忍不住讥笑。
亘古的月光下,岁月一派静好。这个由他亲手打造的乐园,率先抛弃了他。
如今细细想来,瑟德的自爆是否也与这次的发现有关?
……
第八领区内,阿撒兹勒观察到的情况与弗斯稍有不同,但基本相差无几。
上层地脉没什么变动是事实,而下层地脉,那些最核心的地方,阿撒兹勒发现他的本体仿佛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
怎么说呢,若说他现在的身体源自于母体,而“母体”处于沉睡状态,被潜意识主宰,那么历经漫长的时光后,“潜意识”逐渐成为了新的“主意识”。
他偶尔想与肢干沟通都在不同领区遭到了不同的待遇。
现在当弗斯的身体撤出后,母体更是自发地加固顶上上层空隙……令阿撒兹勒头一次感到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