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这就奇了怪了。“你没见过他呀……”老公爷喃喃自语。
“我没见过他,但是我知道他。今天一看他面相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冷着小脸下断言,连语涵昂起小下巴,“现在的他可不能拿我怎么样,他不是想当贤王吗?我就是骂他了呢,他也只能笑着受下。”
小孙女对楚王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恶劣,老公爷很是不解:“他怎么惹着你啦?这么讨厌他呢。”
“讨厌不需要理由。”连语涵傲娇地一扭脸。
好吧其实讨厌他其实是有理由的,大约还是因为孟雨晴捅的那一刀,不过这个理由可没法跟祖父说。
连语涵从小到大就没受过那样的罪,疼得她撕心裂肺,更让她愤怒的是她竟然不能生孩子了!
不想生孩子和不能生孩子是两个概念好吗!孟雨晴不弄死你我就不姓连!死一次才不够!起码要死两次!
那对祖孙俩一离开,仿佛带走了午后的最后一点阳光,原本空旷的大成殿更加冷寂阴森了。
楚王负手而立,白容安站在他身后,有些敬畏地望着这个青年的背影。
一室寂静。
“舅舅~”突然传来小女孩甜腻的声音,将整座大殿的庄严肃穆破坏殆尽,楚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白容安有些惊讶:“晴晴,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孟雨晴,她跑到白容安身边,拉住舅父的衣袖,甜甜笑道:“师傅让我来的,师傅说他今日奔波了一天,要好好休息,所以让我来跟舅舅说一声。”
白容安闻言微黯了脸色,这就是不愿意的意思了吧?
楚王这会儿终于转过身来,却只是在孟雨晴身上扫了一眼,立刻便移开了视线,对白容安点头道:“既然晏先生不适,那本王便改日再来。”
“王爷……”白容安有些怔忪,连忙喊了一声,可有孟雨晴在场,很多话他不好开口,所以喊完后便止住了口。
“还有何事?”
“没、没有了……”白容安呐呐道。
见楚王问都没问自己一声就要走,孟雨晴很不甘心,她做出最可怜可爱的表情,娇娇地唤了一声:“姐夫~我是雨晴。”
“……”楚王满头黑线,雨晴是谁呀?“你是初雪的妹妹?”
孟雨晴兴奋地点头:“是!孟初雪是我大姐姐!”
楚王眉头皱得死紧,这真是孟家嫡女?竟直呼长姐名讳,这般没有教养!又想到方才遇见的安国公府那个小丫头,虽然说话难听了些,又聪明得古里古怪,但礼仪却挑不出一丝错来。
这么想着,他就有些后悔,这孟家毕竟是小门小户的,女孩儿也教养得不好。若不是为了拉拢白容安和晏怀先,他怎么也不可能娶个从四品官的庶长女,便是侧妃也不可能。
白容安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那孟初雪虽占了长女的位置,却是庶出,他妹妹一贯治家有道,孟家后院那些个通房姨娘被她治得死死的,那些庶子庶女也被教养得懦弱无能,在孟雨晴这个嫡女面前向来是唯唯诺诺的。
楚王甩了甩袖子,沉声道:“你既是初雪的妹子,那我就多嘴说你两句。即便你姐姐已经嫁入王府,也只是侧妃,你不该唤我姐夫,以免落人口实。更何况,我同你姐姐至今尚未成婚!”
孟雨晴被训傻了,愣了好久,委屈得想放声大哭,却因为女孩子好面子,只能强忍着哭泣的冲动,包着一包泪,哽咽着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是终极女配,人家也是有童年的。哪里像连三姑娘……哦不,或许可以说,连三姑娘一辈子都是童年= =
☆、第十七章
下山时,连语涵又一次碰到了晏怀先,不过这会儿祖孙俩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是书院里的夫子或是学者。
他看起来像是特意等在路旁的,见到安国公一行人后便上前抱拳道:“先前不知是国公爷与三姑娘,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连语涵有些狐疑地看他——这人看起来清高孤傲,可不像是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人呀。
安国公显然和孙女的想法一样,两人都没开口,弄得晏怀先有些尴尬地向安国公解释:“在下晏怀先,容予来信时曾提起过您及令孙女。”
“原来是晏先生。”安国公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连语涵眼珠一转,掩下眸中思量,微微笑道:“容予叔叔说了我什么坏话吗?”
晏怀先闻言,摇头轻笑道:“你容予叔叔说你骨骼清奇,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呃……”连语涵吐吐舌头,“他也同我说了,我还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呢。”没想到她还真是个武学奇才,嗯哼,怪不得这半年她的进步如此飞速!
安国公含笑望着小孙女,宠溺地任她小大人似的和晏怀先说话。
客套话也说完了,关系也拉完了,语涵料想他等待许久必然有所求。果然,没客套几句,晏怀先便直接开口了,问的是家长安国公:“连三姑娘可是已经开始习武了?我观她脚步轻灵,想是已经入了门?”
安国公慈爱地摸了摸孙女的小脑袋,点头应是。
得到预想中的答案,晏怀先略一迟疑:“恕我冒昧……不知三姑娘可曾拜师?师从何人?”
“不曾,”安国公摇了摇头,微笑道:“只是请了武师教导,并不算正式的师傅。”他大约明白晏怀先的意思了。
果然,晏怀先展颜一笑:“在下与三姑娘甚是投缘,不知三姑娘可愿入我门下?”
出乎意料的,几乎是立时,连语涵就皱着眉头喊了一声:“不要!”
晏怀先有些尴尬,但仍是耐心地询问原因。
连语涵高傲地昂起小下巴:“今天在山门遇见的那个女孩也是你徒弟吧!”不等晏怀先回答,她就哼了一声:“我才不要跟她同门!”
沈容予竟然是孟雨晴的师兄,这事她还是头一回知道,现在她的心情很不美妙——原本给她印象很好的沈容予因为这个原因瞬间就糟糕透了,一切跟孟雨晴搭上关系的家伙都糟糕透了!
“这……”小孩子任性的原因让晏怀先束手无策,只能转向在他看来能做主的安国公。
安国公叹了口气,疼爱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小孙女身上:“承蒙先生错爱,小丫头脾气古怪,讨厌一个东西便会一直讨厌下去,任谁也拗不过来。这会儿她不喜高足,若两人同门,必然是无法和睦相处的。再者——”老人家顿了顿,“先生收徒的规矩我是知道的,她父母唯此一女……”
话不曾说完,但余下的意思已经足够晏怀先明白的了。他心下惋惜,面上也是如此,那不舍的眼神看得连语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最终,晏怀先长长叹息一声,似是认了命,却仍是不舍这样一块璞玉:“虽然我们并无师徒缘分,但,将来倘若你有什么武学上的疑问,随时可以来找我。”
连语涵垂下长长的眼睫,好半响才抬头道:“……晏先生会一直在这里吗?”
“嗯?”晏怀先一愣,旋即苦笑道:“是啊。除了这里,我也无处可去了。”
连语涵几次启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只是安静地跟在安国公身旁,和这个孤独又落魄的侠士告别。
回府后,小姑娘便一直恹恹的,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安国公还以为是跋涉了一天,语涵的小身板受不住给累的,于是一回府便亲自送了小孙女回房,又吩咐下人好好伺候洗漱才罢。
语涵也没上床去睡,只是坐在窗边望着外头青翠的竹叶发呆:其实今天她想让晏怀先跟她回京的,不管是去哪里,都比在万松书院好。但她也知道,以晏怀先的一身傲骨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上辈子她不认识沈容予,自然也不知道晏怀先这个人。便是知道了,按照她对孟雨晴的厌恶程度来看,八成也是恨屋及乌,连带着这师徒俩一块儿讨厌了。
这辈子,她对沈容予的观感很好,尤其是有个沈熙在一旁作对比的情况下。至于晏怀先,她不知道这个人有着怎样的经历,也不知道这个人在江湖上有多威名赫赫,但是,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混乱的气质十分吸引她,让她想要伸手拉他一把。
她向来做事随心所欲,不问缘由,但此时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十分糟糕,让她心烦意乱。
“谁?!”忽然听到一丝极细微的响动,语涵脸色一沉,一个茶杯瞬间飞出,砸在了一颗粗壮的紫竹上,哗啦一声裂成了碎片。
“角度很准,但是力道还不够。”平板的男声从窗外响起,李邕的脸一下子出现在语涵面前。“要继续修炼内力,等到被子可以嵌进竹筒里了,那你就算是出师了。”
语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眸中有怀疑有打量。这是她的院子,便是秦老夫人派来的侍女进院里还要通报呢,李邕这个武艺师傅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就进来了?而且,显然李邕不是来看她的,方才若不是她发现了那丝响动,想必直到他离开,也不会主动现身。
李邕暗自叹息,果然是陛下的闺女,一点儿都不好骗。
“你今天一天未练武,明日要将今天的量补上。”李邕严肃地布置下任务,严肃地仿佛他来这个院子就是为了告诉连语涵这句话而已。
“李师傅,”语涵突然换了表情,笑吟吟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李邕暗道不好,却无法在那道能直刺人心的视线下编出谎话:“李邕。”
哈、哈、哈、哈!语涵几乎要冷笑出声来——李邕!好一个李邕!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良久,语涵才露出好奇的神情:“师傅,是哪个字呀?我现在只认识《中庸》里的庸字。”
李邕暗舒了口气,以为小姑娘忘性大,这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字形比较复杂,大意同‘雍容’的‘雍’,乃和睦之意。”顿了顿,他补充道:“待你再大些,就认得这个字了。”
“喔。”连语涵状似认真地应道。
等到李邕离开,连语涵“砰”的一声把窗户关上,脸色沉黑如墨。
皇室暗卫!她当了承平帝十来年的心头肉,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上辈子这个李邕的故事可是刘延亲口告诉她的,李邕要真论起来,还是楚王没出五服的表兄呢!
娘的,刘延到底抽的什么风,她竟然被监视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桑的布置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