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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恃宦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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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恃宦而骄 第91节
      “哇,好多人啊,这么多人要考试吗?”谢延见马车多了,这才矜持地收回脑袋,歪着头问道。
      “先帝三年不曾大考,这般积累下来,自然是多的,这个院考只是京城附近的学子,大周十三省今日统一举办院考,学子人数不计其数,等殿试那日能入殿的,都是大周的人才。”
      明沉舟耐心地解释着。
      “那他为何三年不大考。”
      谢延对他这位名义上的生父并无太多敬重孺慕之情,提起来更多是冷淡疏离之色。
      这位小皇帝其实记仇得很,只是自己都不曾发现。
      明沉舟伸手摸了摸谢延的鬓角,笑说着:“先帝想要为路皇贵妃对抗整个文人铮骨,自然不会录用文人。”
      明德帝为了对抗文人,大肆提拔宦官,同时伸手进都察院,提拔类似于江兴程这类的硬骨头,就是为了分化朝堂上文人的凝聚力,逼得他们同意立路柔儿为后。
      可惜他低估了这些文人为了维护祖例传统的魄力和硬骨头,那是他们自以为的使命和责任,让他们对些许官身,片刻荣耀,哪怕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是以明德帝这些年对抗,无不惨败而归。
      “不过,他本打算在去年也开恩科,但遇上路皇贵妃的事情这才耽搁下来了。”
      她话锋一转,冷淡说着。
      当年重开科举,也是清流和皇帝对抗的结果。她入宫,是皇帝制约清流的武器,也是清流对皇帝的投诚。
      “万岁要记得,万事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便是再急的事情也要谋而后动。”她声音低沉,徐徐说道。
      谢延侧首,用小脸蹭了蹭明沉舟的手心,大声嗯了一声。
      “若是我谋了也不成功呢。”他总是想的很快,想得深刻,不由又问道。
      “若是儿女私情,无光百姓的事便算了,若是为国为民,家国大事,万岁不妨停下来,仔细想想此事到底可不可行,若是可行,那便继续走下去。”
      “若是到头来真的是我想错了。”
      谢延盘腿坐着,皱眉继续问道。
      明沉舟垂眸,神色冷静,在此刻竟也显出几丝杀伐果断之色。
      “大船行水,无法掉头,万岁掌舵这艘大船,真的错了便只能错了,及时收手,并不可耻,且后续要直面这个错误,不能掩耳盗铃。”
      谢延沉默着,半晌没说话,直到马车停了下来,这才抬头说道:“娘娘说得对,我记下了。”
      明沉舟欣慰地看着他,随后失笑,点了点他脑袋,嗔怒道:“今日出来玩,怎么还满脑子这些烦人的事情。”
      谢延也紧跟着傻笑了一声,就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娘娘说得对,到地了吗?”
      明沉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点头。
      “到了。”
      “娘娘的表哥来了吗?”谢延也挤在她身边好奇地张望着。
      “没呢,我给了她们马车,一定没乘。”明沉舟皱着眉抱怨着。
      “咦,是不是来了啊,我看到娘娘的娘了。”谢延探出脑袋张望着,突然开口,随后不由感慨着,“娘娘的娘和娘娘长得真像啊。”
      原本正在和钱得安说话的钱沁,突然觉得有人看着她,不经意抬眸时,正好和不远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撞在一起。
      那大眼睛的主人也不曾想会她直勾勾地对视着,愣了一会,随后立马咧嘴笑了起来。
      钱沁呆在原处,突然大惊,低声说道:“万岁。”
      钱得安一愣,侧首疑问问道:“小姑姑。”
      原本在他另一侧说话的钱若清也紧跟着问道:“沁儿说什么?”
      钱沁目光自那辆马车上扫过,突然落在驾车的车夫的靴子上,不由低叹一声:“舟舟也太胡闹了。”
      “舟舟来了?”钱若清连忙张望着。
      钱得安也紧跟着看着,随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一颗树下的颇为眼熟的青布马车上,那马车,他见过。
      再者马车上冒出一个小男孩的脑袋,那双漆黑的大眼睛一直不错眼地看着自己,天真又好奇。
      随后那辆马车又钻出一个熟悉的人。
      “表哥!”
      明沉舟大喊着,挥了挥手。
      “这就是舅舅啊。”
      谢延也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车辕上,小声嘀咕着,随后又闭嘴不说话,故作高冷。
      钱家三人便朝着明沉舟走来。
      如今內宫并无小孩,两位亲王府中并无这个年纪的小孩,现在明沉舟身边能跟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孩,三人都不是蠢笨之人,很快就明白此人是谁。
      他们面面相觑,正打算下拜,却听到一个小孩稚气的声音:“不必多礼,我今日和是娘娘微服出宫的。”
      谢延虽年幼,但气质沉稳冷静,说起话来反而让人高看一眼。
      钱沁抬眸,美目冷沁沁地扫了明沉舟一眼。
      明沉舟吐吐舌头,戳了一下谢延,咳嗽一声:“万岁说说,是不是你主动跟我来的。”
      众人被她胆大包天的动作吓了一跳。
      反观谢延并无恼怒之色,大大方方地笑了笑,维护明沉舟说道:“是我主动来的,和娘娘没关系。”
      钱得安沉默地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最后微微摇了摇头。
      “不说了,我是来送表哥进考场的。”明沉舟岔开话题,从怀中掏出一个平安福,“我自己绣的,还不错吧。”
      “舟舟的绣工一向很好。”钱若清笑说着,“瞧瞧,真不错。”
      钱沁看着惨不忍睹的针线,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绣的拿出去也不嫌丢人。”
      “不不,我瞧着就很好了,你瞧‘平安’两个字,不都成字行了吧,很好了,不要如此苛求,心意到了就很好了。”钱若清连忙出声维护着,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妹妹的手艺自然是顶好的,但舟舟和柔柔这般跳脱的性子,能做成这样已经是很好了,要因材施教,不能拿着模子套人。”
      明沉舟得意扬眉:“舅舅说得对!”
      钱沁抿唇笑着不说话。
      钱得安接了过来,笑说着:“谢谢舟舟。”
      谢延的目光落在那个平安符上,好一会儿这才移开视线,晃了晃小腿,低着头没说话。
      “对了,柔柔和舅母怎么没来。”明沉舟张望着,好奇说着。
      “你舅母信心满满,一点也不担心,又嫌路太远了,不想来,柔柔本来想来的,结果你外祖母突然拉着她说话,便脱不开身了。”
      钱若清做人正直而端方,就连一个解释也都是说的有头有尾,整整齐齐。
      “外祖母的病如何了?”明沉舟皱眉问着。
      “老毛病了,听说有的人年纪大都会这样,不碍事的,只是记不住人和事而已,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他颇为想得开,反而宽慰着明沉舟。
      谢延眨了眨眼:“娘娘若是不放心,可以请御医来看。”
      他小声说着。
      “这可使不得,不能坏了规矩。”钱若清为难地看了一眼明沉舟。
      明沉舟笑说着:“此事不急,特意请出太医太过显眼,对了,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都开始排队了。”
      她指了指贡院门口的队伍:“真的好多人啊。”
      “是啊,去年就开始备考了,可不是就等着一天吗。”钱若清看着很快就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感慨着。
      “啊,我听说自流也今日……”他犹豫说着,“你去看他了没。”
      明沉舟微微一笑:“明家的马车这么大,围了这么多人,我也不好凑上去。”
      明夫人,周家出身,唯一的小小姐,自小便是金风玉露喂养大的娇小姐,加入明家也是千依百顺,万人羡慕的事情,一向是个高调的性子。
      她这辈子的唯一的问题是生不出孩子,但这些年依旧对抱养在她膝下的明自流无微不至,悉心照顾,便连外人也挑不出错来。
      她人不坏,但令人讨厌。
      明沉舟冷眼自那辆豪华大马车上略过,最后平淡说道。
      钱沁的目光遥遥落在那辆马车上,盯着马车前那个少年的身影许久。
      自从钱沁回钱家后,原本这几月来钱家格外勤快的明自流再也没有来过。
      钱若清见状,欲言又止,最后最后小声说道:“别这样,舟舟。”
      谢延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小心去牵明沉舟的手。
      “我该去排队了。”钱得安出声缓和气氛,“早点去还能选个好点的位置。”
      钱若清连忙点头,大声说着:“是这个理,馒头清水被子再检查一遍。”
      “都是齐的,我出门和嫂子检查三遍了。”钱沁回神,收回视线,笑说着。
      “那行,我陪他去排队,你身子也不好,你在这边等着吧。”
      钱若清拎过钱得安的大篮子,很快就去了队伍后面排队。
      “舟舟。”钱沁见人走远了,苍白的唇才微微弯起,温柔的眉眼好似能掐出水来。
      “凤台性格天真,他很喜欢你这个妹妹,他当年还奋不顾身救过你的,我知你不是不喜他,只是长辈的事情何必苛责于他。”
      明沉舟沉默着没说话。
      “是我多言了,你一向有主见,我不该与你多说。”钱沁很快便又笑说着,“你今日不是要带万岁出门玩嘛,早些去吧。”
      明沉舟捏着谢延的手,抬首笑说着:“不急,我等会送舅舅和娘回家。”“这,这太耽误你的时间了。”钱沁犹豫地看了一眼谢延。
      谢延立马贴近明沉舟,解释道:“娘娘去哪我就去哪。”
      钱沁有些吃惊,眉心一簇,随后便又和明沉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
      “咦,有人和他们说话。”一直沉默的谢延突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明沉舟抬眸懒懒扫了一眼,随后挑了挑眉。
      只见明自流不知何时正在和钱得安说着话,远远看着倒不像吵架。
      明沉舟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明家马车,却发现明夫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或者说正在看着钱沁。
      “娘,外面晒,上马车吧,别病了。”明沉舟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明夫人阴森的视线,笑说着。
      钱沁目光自明自留身上不舍地移开,随后才重重心事的地上了马车,入内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