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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鱼飞升(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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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66)
      好像笑话她明知故问,想说的话不敢说,所以没话找话。
      何青青脸颊微红。
      刚才对方听说是仙音门的人来了,第一反应竟说起妙烟仙子。
      妙烟正四处寻找《风雪入阵曲》的作曲人,因此与她师父望舒隐生裂痕。
      外人不知,但仙音门高层都说她入了障。
      她在找宋潜机,难道宋潜机也想见她?
      胡思乱想间,一颗心吊起来,只听那人答道:自种白菊,自制自饮,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态度认真平和。
      何青青一饮而尽,吐出一口气,浑身放松:
      我知道,无论我是好是坏,宋师兄永远不会笑话我。
      话题变得太快,宋潜机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只好打量何青青,忽然呀地一声。
      像一个上了年纪,所以反应迟钝的老父亲,此时才恍然:
      你的脸
      何青青一怔,低头垂目的习惯已经被她抛弃,她下意识扬起脸。
      秋日暖阳照耀,少女皮肤莹白如雪,泛着一层玉石般的光泽。
      与妙烟毫无攻击性的美不同,她朱唇墨发,美得动人心魄。
      盛装珠宝没有盖过她的光辉,反而使她容色更盛。
      宋潜机仔细看着这张脸。
      何青青忽然心跳加速。
      各种溢美之词,她听得太多,已然有些厌倦和不耐。
      就算仙音门的弟子引经据典,辞藻华丽地夸出花,她只淡淡一笑。
      但即使是一模一样的赞美,若从宋潜机口中说出来,她便很乐意再听一遍、十遍、一百遍。
      宋潜机,当然是不一样的。
      秋风吹过,满院白菊瑟瑟颤抖,少女满身环佩叮当乱响。
      何青青不敢呼吸,忘了眨眼,只觉得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漫长地好像永远等不到那人说话。
      其实宋潜机只看了短短一瞬间。
      他眨眼,眼眸像秋月下沉静温柔的湖水。
      然后他轻声开口:很疼吧?
      没有赞叹,没有惊艳,他语气如常,只问了三个字。
      何青青鼻尖一酸,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发誓永不再落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她胡乱抹去泪水,拼命摇头:不疼,值得!
      宋潜机叹气,提起瓷白的茶壶,给她续上一杯菊花茶:
      有时候,眼下值得的事,未必永远值得。
      何青青咽下哽咽,声音坚定,凄厉嘶哑:我自己选的!我就要它值得!
      好好,莫哭了。宋潜机拍拍她肩膀,吃了吗?想吃点什么?
      何青青忽双手捂脸,爆发濒死野兽般的嘶吼。
      她嚎啕大哭。
      华微宗。
      主峰乾坤殿。
      今天本是个举宗欢庆的好日子
      虚云掌门的掌上明珠,华微宗大小姐陈红烛,昨夜成功突破金丹境界。
      华微宗夜空生出异象,祥云笼罩,灿如锦霞。
      虚云的好心情没有持续过一天。因为那艘熟悉的七绝宝船,那个白衣少年孟河泽的到来。
      少年剑修送来一样很奇怪的礼物。
      不是法器、不是灵石。很多修士生于世家宗门,甚至没见过它、不认识它。
      整座乾坤殿气氛沉默,各长老、峰主一圈又一圈围着玉案,死死盯着敞开的礼盒。
      这是什么?
      听那孟河泽说,这叫粟,凡人食物,也就是谷子。
      众人议论纷纷。
      送谷子是什么意思?粟与簌同音,常言道风动落花红簌簌,簌有凋落飘零的意思,他不会是咒我们陨落吧?
      谷与古同音,难道是咒我们作古?好狠毒的后生!
      虚云一拍玉案,震得盒中谷穗颤抖。
      他厉喝:赵仁!你来说!
      赵仁满头冷汗,竭尽全力将自己缩在云龙雕花柱后,听见点名,哭丧着脸磨蹭出列,终于现身人前:
      回禀掌门,我看宋潜机他就是,就是送点秋收特产,没别的意思哈。
      他在宋院井底受制于人,不得不以道心起了毒誓。后来回到宗门,如何敢说真话?
      只能竭尽全力隐瞒,说千渠郡一切如常。
      千渠是个贫瘠小地方,灵气和气运几经掠夺,近乎于无。
      宋潜机是个不招华微宗待见的小修士,若非必要,谁也不想提起他。
      通宋是重罪。
      当日听赵仁亲口说,华微宗的人自然放心,只等千渠郡这个泥沼拖垮宋潜机。
      谁知春去秋来,名为宋潜机的阴影再次当头压下,笼罩整个华微山。
      有人咒骂:送特产?他有这般好心好意?这宋潜机,真是阴魂不散!
      哈,他这是记恨我们给他贫瘠千渠,送凡人俗物来示威了!
      区区一个炼气修士,不过有圣人撑腰,就敢打我华微宗的脸面!
      虚云严厉的目光从赵仁脸上移开。
      赵仁如释重负,心中叫苦不迭。
      只听虚云道:给他千渠郡时,冤仇已定,早晚有了结的一天。赵峰主,此事因你赵氏一脉而起,你有何话说?
      赵太极振了振衣袖,伸手拿起谷穗打量:老祖即将出关,此事我将禀告老祖。
      好!虚云深吸一口气道,沉声道:赵峰主和红烛留下,其他人先去罢。
      众人行礼告退,鱼贯而出。赵仁跑得最快,一溜烟没了踪影。
      大殿中顷刻只剩三人,空荡寂静。
      赵太极笑道:宋潜机可是宗门的敌人,他谁也不会放过。宗门不该助我一臂之力吗?
      我自有安排。虚云淡淡道。
      虚云看向女儿,目光变得慈爱柔和。
      众人义愤填膺时,陈红烛始终沉默。
      自登闻大会结束后,她的话越来越少,腰间的鞭子已经收起,很久不用了。
      但在父亲眼中,这是女儿长大变乖巧、变懂事的标志。
      红烛,你怎么看?他问。
      陈红烛面无表情:没有华微宗,便没有我,女儿晓得利害。
      好!这才是我的女儿。虚云满意道,你刚出生时,为父请无相神僧为你测算命数,寻得一户好道侣,定下一门好亲事。如今你已突破金丹,是时候该与对方正式见面
      陈红烛微讶,眉头轻轻皱起来。
      修真界世家大族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常以联姻、收徒来捆绑利益,本是寻常事。
      她声音平静地问:是谁家弟子?
      卫家嫡系小少爷,同辈中天赋最高者,卫真钰!
      虚云轻咳一声,但那卫真钰离家远游多年,杳无踪迹,如今是死是活不知道。大家早都不提他的名字了,你没听过也正常。
      为父前些天与卫氏老祖商议,人选改为三少爷卫湛阳。卫湛阳如今在青崖书院修符道,近年声名正盛。你之前登闻雅会上也见过,模样生得一表人才。咱们华微宗彩石溪畔的岩壁,还有他题下的诗,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你还记得吧?论修为、论出身,他都是
      虚云太了解女儿激烈的性情和跋扈的脾气,于是耐心解释,试图先动之以情。
      我知道了。陈红烛却打断,匆匆行礼,女儿突破不久,境界不稳,先退下闭关了。
      修真界从定婚到真正合籍,时日尚久,真要想拖,能拖十年百年。
      虚云语塞。
      赵太极望着陈红烛走出殿门、走上逝水桥的背影,忽而冷笑:你想借刀杀人,再拖卫家下水?
      宋潜机身后不止站着书圣、棋鬼,还有另一个人。
      虚云指了指殿顶,那个不可宣之于口的名字被他咽下。
      冼剑尘。修真界很少有人知晓,宋潜机还与冼剑尘有一层秘密关系。
      不仅要借刀,还要借一柄不露锋芒的暗刀。
      宋潜机如今人在千渠,只有满身虚名和一群外门弟子,没有前辈强者坐镇护持。
      凡尘俗世中,安排一场暗杀,刺杀一位炼气期修士,然后抹去线索,撇清干系,事有何难?
      总不会比荒野种出谷子、旱山等来大雨更难。
      赵太极指尖用力,碾碎饱满的谷粒。与掩耳盗铃的华微宗众人不同,他一直盯着宋潜机。
      第86章 难杀的人
      晚霞已散, 月影初升,连绵苍山被沉没夕阳勾上最后的金边。
      下山的路我熟,不必送。孟河泽说。
      他抱着剑, 面色冷淡。送客的道童有些惧意, 行礼匆匆告辞。
      孟河泽独自走在熟悉的山道上,华微宗空气湿润, 呼吸之间,秋夜晚风吹来草木清新的味道。
      他回头仰望,乾坤殿独立山巅, 被夜雾层层萦绕。殿内灯火时隐时现,似一座云中仙宫。
      做外门弟子的时候,做梦都想进内门,上主峰看一眼。
      现在却觉得不过如此,乾坤殿山高路远冷冰冰,以后别人请他来, 抬他来, 他也不稀罕来了。
      他更想念千渠干燥的风烟和篝火, 秋天一到, 空气中漂着谷物特有的馨香。
      不知宋师兄此时在做什么?少了自己, 今天打猎还顺利吗。那些彼此信任的同伴们, 正在烤什么肉吃?嘴欠的纪少爷, 忙着吃肉还是在练习阵法?
      反正他跟谁都能聊,一定在向别人诉苦:有很多钱真的没意思,还不如你们打猎有意思。
      在华微宗, 就算礼数规矩再周到, 也显得人情淡薄。而千渠郡广袤的荒原, 能承载无穷尽的伤心泪水和难言往事。
      它已经变成孟河泽, 纪辰,以及无数外门弟子和新移民的第二故乡。
      孟河泽想着千渠,不知不觉走到外门寝舍。
      当他回神,他已经站在宋院门口。
      门前桃花树已谢,枝叶疏离萧瑟。
      鲜花小径无人打理,早已荒芜。
      朱门斑驳,铜环锈绿。
      您来外门干什么?您是内门弟子吗?背后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孟河泽回神,转身只见一群少年仰头望着他。
      少年们穿着华微宗外门弟子服,神情疲惫而怯怯,灰尘满面,像一群灰扑扑的傻鸽子。
      孟河泽忽然笑了。
      不是嘲笑,他只觉得这情景很熟悉,每张青涩的脸都似曾相识。
      刚下工?从灵石矿回来?他顺口问道。
      傻鸽子们神色更惊异。一位年轻的筑基修士深夜到访,丝毫没有内门弟子的架子。
      更多人好奇地聚过来,将孟河泽团团围住。
      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以前跟你们一样,都是外门弟子。孟河泽撩起衣摆,坐在宋院朱门前。
      众人疑惑不解,忽有人叫道:你是登闻雅会武试魁首!大会有史以来,唯一出身外门的武试魁首,你是孟河泽,对不对?!
      是我。一片哗然中,孟河泽有点不好意思。
      你得了武试魁首,那之后呢?
      大部分外门弟子不懂下棋和书法,比起以摘星局英雄帖扬名的宋潜机,孟河泽在他们心中更接地气。
      万众瞩目下擂台不败,一呼百应,更接近他们关于一夜成名的想象。
      孟河泽笑了笑:这说起来,就是很长一个故事了。
      宋院门口杂草丛生,雪亮月光悄然洒落,秋虫轻鸣。
      一群外门弟子席地而坐,围着孟河泽,静静听他讲故事。
      万千思绪飘飞,飞出华微宗,飞过千山万水,飞到千渠新世界。
      同样的夜晚,总有明月照不到的地方。
      赵太极恭谨的立在庭院中,秋霜沾衣。
      一年四季,这间庭院总比别处更冷。但他不敢抱怨,甚至没有运起灵气抵御阴寒。
      门没有打开,苍老的声音却传出:
      初春结怨,秋天才告诉我,不嫌迟?
      微末小事,怎配惊扰您?宋潜机只是个炼气
      一个人的厉害,有时不在修为。你说,你对他了解多少?
      赵太极挺直腰身,肃容道:
      宋潜机住在仙官府中一座小园,当地人称宋院。他身边有一个剑修,一个阵师,其他人算不上数,不足为惮。
      那他本人呢?他修为如何?战力如何,最擅长哪一派的功法?
      他,他只是炼气期赵太极无言以对。
      你什么都不知道。老者竟然笑了:
      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他动手斗法,因为总有人替他出手。对不对?
      赵太极只得应是,冷汗涔涔。
      那些人都是他从华微宗带出来的,本来身份低微,走投无路,跟着宋潜机,才有了长进。永远不要低估什么都没有的年轻人。毕竟
      赵老祖说了一句话,令赵太极不寒而栗:
      不怕千金买死士,只怕少年识微时。
      宋潜机学了棋鬼的《阵法秘籍》、得了琴仙的七绝琴,拿了书圣的画春山,还有冼剑尘,据说也教过他。除了这些,他还有多少本事,多厚的家底,谁知道?你知道吗?
      赵太极打了个颤,低头看脚尖:您思虑周全。
      宋潜机是名人,谁能杀他,谁必成名。
      但暗杀者一旦露出痕迹,必遭宋潜机背后靠山报复。世上有没有要钱要名不要命的人?
      那这人,到底该如何杀?
      杀他,要找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再找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不动则已,一击必杀。
      秋雨绵绵时节,梧桐叶落,总添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