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陆崇抬手示意微生尘跳下来,他要铺床。
他一边整理被褥,一边解释,直到把整张床都收拾完备。
男人揽着小娘子的肩,弯身把他抱在床上,横坐在自己腿间,抽掉木钗,发丝散落一肩,有几绺翘起来勾住他的鼻尖。
时间已近黄昏,天边流霞晕晕,斜阳脉脉。
微生尘的头发是有点卷卷的深咖色,被夕阳镀上淡淡金边,鼻尖翘起的弧度和墙边阴影融为一体,柔和而温暖。
他骨架很小,薄薄覆着一层温软脂肉,四肢纤长柔韧,与陆崇大.腿接触的那一部分却很有肉。
就算不往下看,陆崇也能从触感上勾勒出圆润弹翘的弧度,由于重力被压得微微变形,嵌在缝隙中去。
他把微生尘的脸掰正,保持和自己对视的角度,定定注视着那双纯粹无辜的茶色眼睛。
你不是蓬安村的村民吗?这些东西我在山脚附近都能打探出来,你却连这个都不知道?
茶色的清泉里倒映着他完整的身影,他双手制着微生尘,没留神的用力,指节泛白。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完全质问的口气。
陆崇不想得到那个之前已经被否决的答案,但是小羊的确是撒谎了。
目标锁定在深山里毫不起眼的蓬安村,费尽千辛万苦培养出这么个宝贝,到底所图什么?
他自嘲地扯扯嘴角,为自己的怀疑觉得可笑。
就算现在问出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能对小羊做什么?
之前他还可以说,如果微生尘要是那边的人,他一直把小细作锁在身边,关在屋里头,蒙着眼睛捆着手,让小羊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看不到。
可现在只要微生尘在他耳边细细弱弱的哭一声,扯着他的衣襟叫他一声名字,他就心软手脚也软,除了什么什么哪里都软得一塌糊涂。
陆崇,我疼...
对的,就像现在这样。
小羊实在太狡猾了。
看似荏弱可欺的绵羊比最狡诈的狐狸还要更洞察人心,他从出生开始就无师自通了怎样让天敌心软,就算是把尖角刺入豺狼的血肉之中,筋骨崩散万劫不复,也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不会受到半点责怪。
齿缝间弥漫着奇异的血腥味,陆崇顶顶口腔侧壁,莫名烦躁。
手上一凉,陆崇手劲松了点,低头看到手上被打出来的白印子,浅浅的一道,很快就消了。
就像被铰了爪子的幼猫用肉垫拍打过。
都说你抓疼我了...
声音还那么委屈,拖音中闷闷的绵软,颤颤的敲打心尖。
打人的力道也那么柔和无力,怕惹恼了对方似的。
你看你看,都红了。
见陆崇没来哄他,小媳妇揉揉自己肩膀,翘起嘴巴吹一吹,很心疼的模仿别人抱住自己,嘴里念念有词。
陆崇凑近了,细听。
不疼哦,不疼哦。
...就他妈头一次见自己哄自己的。
看到丈夫一脸冷漠不为所动的模样,小媳妇扣住男人的后脑勺,小手拽着毛绒绒的脑袋,朝自己露出半边的肩膀按,让他仔细瞧瞧刚做出的罪状。
肩头雪白圆润,弧度流畅修翘,薄而不窄。
陆崇高挺的鼻尖卡在脖颈和肩头之间的小窝窝处,视线正对着背后线条精致的蝴蝶骨,随着主人的一呼一吸上下翕动,展翅欲飞。
鼻息之中全是小媳妇身上独特的草木香,缠缠.绵绵long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罢了,这么傻的人如果真是细作,不知道该死几千万次了。
你还要干什么?我要睡觉了!
微生尘躺在已经铺好的被子里面,把小脑袋都钻进去蒙住,发出闷声闷气的声音。
等会再睡,给你擦点药油,不然明天还会痛的。
陆崇伸手把小媳妇从被子堆里面挖出来,摆正坐好。
转身到床角抽屉里翻出一瓶棕褐色的药瓶,拧开倒在手心里来回拍拍。
空气中发出啪.啪.啪的声音,瞬间弥漫出一股浓郁的药味。
自己拉开领子。
微生尘一下子把上衣脱了。
陆崇冷沉严肃的眸子骤然回缩,已经伸出来的手瞬间被弹回来,说话磕磕绊绊。
你...你干什么?给你肩膀擦药怎么还要脱衣服?
然而始作俑者却是全然无辜的模样,眼睛睁得圆圆的,十足的天真正派。
怎么啦?这样才更方便啊。
小直男微生尘虽然没有勇气踏入东北大澡堂,但是单纯在同性面前裸.露上半身却不觉得奇怪。
陆崇拢住散在床上的衣襟,罩在微生尘身上,恶声恶气的告诫。
拎着这个边不要动,我帮你上药。
哦。
微生尘揪住一边衣领,乖乖坐在床边让陆崇给上药,眼睛半阖,神情慵懒像只被顺毛摸的长毛猫,非常会享受。
舒服得直哼哼。
男人的手大而滚烫,经过在手心里揉搓的药油,涂在肩膀上仍然存有之前的温度。
单手就能攥住的肩头整个被罩住,全当作热敷按摩,来回揉捏。
其实本来就没什么淤血,只是稍微有点发红。
过程并不疼,反而在柔和适度的按摩下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蓬安村周围的大山比外面格外高一些,这样带来的结果就是太阳在落山时消失得也更早。
极其偶尔传来柴门的吱呀,伴随着老狗几声吠叫,这个时候年迈无力的村庄早早进入睡眠时光。
放在屋子中央的小油灯上豆大的火焰摇摇欲坠,光线昏黄暗沉,一直压着,压着微生尘的眼皮抬不起来。
等陆崇把药上好之后,小媳妇早就倚着墙壁睡得正香。
呼吸绵长平稳,似乎丝毫不受白天各种事情的影响。
他把微生尘塞到床上,掖掖被子,自己也在旁边躺下。
小媳妇是侧着身背对着陆崇的睡姿,黑暗中朦朦胧胧只能看个轮廓。
他的身形在腰间骤然削窄,不着床,因此全身只有两处支点。
一处是平直外扩的肩膀,另一处是胯骨。
已经睡着了。
以一种看上去就很不舒服的姿势。
陆崇想了想,还是自以为心不甘情不愿的伸出一条胳膊垫在小媳妇没处着落的腰间。
闭上眼睛。
陆崇肩膀被打了一下。
他勉力睁眼看向漆黑的一团人影。
陆储在他看不清的视线里挑起左眉,用气音说话。
你往那边串串,我没处睡觉了。
......
第45章 山鬼娶妻
【树木丰茂,云雾幽深的小村庄常年与世隔绝。】
【这是逃避外界最好的荫蔽之地。】
【背负着巨额债务的外乡人,】
【隐匿着惊世美貌的怀璧者,】
【在举国之力通缉下的穷凶极恶之徒,】
【逃入世外桃源之后松懈下一直紧绷的精神。】
【殊不知他们已经处于凶兽的深渊巨口之中。】
叫醒微生尘不是梦想,更不是闹钟。
而是系统的剧情播报。
这件屋子很久没人住过,窗板都朽烂了半边,还是昨晚陆崇向隔壁阿婆借了窗户纸糊上的。
窗户纸质量很差,薄厚都不太均匀,有些透进来的斑驳光影落在微生尘的睫毛上,脸颊处,口唇间。
宛如被龙族用碎金装饰的漂亮人偶。
微生尘想再睡一会,阖着眼睛,放空思绪,睫毛随着阳光的波纹荡荡。
不规则的光斑在细小的绒毛间跳舞,不停歇的带着清晨的雀跃。
小媳妇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近乎透明,莹润菏泽几欲融化。
从上方看下,薄薄眼皮上黛青色的血管如同有生命一般,仿佛可以从外面看到内里蜿蜒汩汩的血液。
诉说着脆弱而富于生机的活力。
大概是由于皮肤太薄了,遮光效果不好,也或许是系统总是突如其来的播报扰人心绪。
总之微生尘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
他感到极为气闷。
要知道,喝可乐最爽的是第一口,吃饭最爽的是最后一口汤,而睡觉最爽莫过于回笼觉了!
小媳妇赌气似的猛地睁开眼睛,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直接跳起来。
他面前端端正正放着硕大一张人脸,高挺的鼻尖差点戳上他的脸。
男人睡觉没什么磨牙打呼的恶习,但是面对面对着自己,呼吸的气流还是在肩颈发丝之间不断穿行,温热绵密。
更何况这人肺活量过分好了一点,虢夺了微生尘很大一部分氧气。
......
怪不得之前就感觉气闷。
原本因为过分英挺而显得不近人情的面孔在此刻有点莫名温柔,他一只手臂展开,垫在微生尘的腰下,俨然一种保护的姿态。
微生尘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测量好的框架牢牢框在里面。
并没有过分紧的束缚,但是就是在边缘处拦着他,让他做不出来太大的动作。
小媳妇撇撇嘴,想翻个身转过去,摆脱和男人鼻子对鼻子的窘境。
却在另一边被别住了。
腰下面还有另一只胳膊?
微生尘的视线暂留在男人身上,他另一只胳膊好端端垂在身侧。
那这条胳膊到底是谁的?
难道是自己的?
微生尘赶紧活动了一下十根手指,发现还处于掌控范围之内。
......
记得还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微生尘有一天早上被闹钟叫醒,扶着床起来的时候突然抓到一块软绵绵的物体。
他眼睛还没睁开,就是顺着那温热的东西往上摸。
一根根的,热水袋似的触感,尖尖的一头包裹着光滑甲片。
是还存着体温的人手。
被窝里凭空多出来一只手?
微生尘那点睡意全散了,冥冥之中喉咙被无形的一只大手扼住,像只被强光摄住的青蛙似的叫不出声来。
也幸亏他没叫出声。
因为他顺着手接着向上摸到了自己的肩膀。
睡觉把手臂压麻了之后还被吓一跳。
这事微生尘谁也没告诉。
......
但是眼下这只多出来的胳膊显然不是他的。
微生尘费力扭头看向身后。
进入视线的是同样角度一模一样的面孔。
哦,对。
昨晚入住的是三个人。
处于睡眠状态的两个男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完全分不清哥哥弟弟。
现在他们三个的状态大概是奥利奥,然而微生尘想把它变成奥奥利。
横在他腰下面的两只胳膊却制止了他的行为,除了把人推醒别无他法。
很早拥有私人卧室的微生尘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自从进入怀生平台的游戏副本之后,他已经把所有的尴尬都贡献在这里了。
这不应该叫作挑战极限游戏副本,这应该叫作挑战下线游戏副本。
所幸他没尴尬多久,两侧的人就被笃笃的敲门声惊醒。
外边的人大概非常着急,叩门声短暂而急促,一响接着一响连续不断。
才没过几秒,声音变得更大了,简直像是在砸门,而且似乎不止一个人在砸。
操...干什么啊?
清醒状态下微生尘很容易就看出身后这个脾气暴躁的是陆崇。
同样是大清早被吵醒,陆储的态度更加温和,他慢条斯理的束理压在身下的头发,将昨晚脱下的外衣展平褶皱披在身上。
陆崇嘴里骂骂咧咧,头顶着半边鸡窝,眯着眼睛用力揉搓自己的后脑勺,似乎想通过这个方式使自己清醒一点。
诡异的是另一边跟他同样长相的男人,神情闲适衣着整齐,还有心思帮刚起来的微生尘穿衣打扮,一丝不苟半点不落。
等收拾妥当之后,敲门声大得震耳欲聋,简陋的木板门哐啷哐啷从顶棚簌簌落灰,外面的人恨不得直接砸开门闯进来。
陆储好脾气的慢悠悠打开门,端端君子之风,一点发怒的迹象也没有。
和后边怒发冲冠的陆崇形成鲜明对比。
敲那么急啊敲?你.妈死.了等着发丧吗?
没想到一直龟缩在屋里的人突然把门打开,外面好几个男的顺着砸门的力道差点直接闯进屋子,脸朝下扑到地上。
却被陆储一脚蹬了出去。
真是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呢^^。
金属撞击坚硬地面发出兵戈交接的脆响,但是被踹飞的人并没有受伤,因为他们身上都穿着盔甲。
来者都是士兵打扮,明明只是进入偏远山村的一户小小农家,装备却颇为精良,也因此显得格格不入。
打头的那人年纪尚轻,神态却傲慢,才被当面踢在胸口上,嘴里哎呦哎呦叫个不停,怨毒的视线如同毒蛇一样缠上陆储。
你娘的还看!
看到闯进自家的士兵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陆崇上去又给了他一脚,他力气大,直直给那人踢翻了个跟头。
外面的人都老实了。
说吧,想要干什么?
陆崇抱臂站在门口,正对着刚被扶起来还在龇牙咧嘴的年轻士兵。
士兵挥开旁边人的手,从腰间摸出一管明黄色的卷轴,装腔作势清清嗓子。
哼,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爷手里拿的可是圣旨,奉的是皇命,还不跪下来听旨?
陆崇放下胳膊。
那士兵猛地朝后面退了几步,双目紧闭,把右臂护在头上作格挡势。
修长的手指在并不存在灰尘的衣袖上掸了几下。
怎么?以为我要打你吗?
陆崇轻嗤一声。
那么野蛮的事情,我们可做不来。
旁边长相极其相似的男人也笑,一唱一和的补刀。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士兵从手臂间冒出头来,姿势看上去分外滑稽。
他恶狠狠的瞪了戴着帷帽的微生尘一眼,手里紧紧抓着那张圣旨。
告...告诉你们,我可是皇帝的人,识相的把那女的交出来!
一直默不作声却无故被瞪的微生尘:......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柿子要挑软的捏?
陆崇挡在微生尘前面,形状偏于狭长的瑞凤眼微眯,指骨捏得发出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