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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彤并不想回宿舍,柏森家需要什么有什么,要空间有空间、要用具有用具,而且柏森并不在意吴彤使用,上次吴彤忘了盖一条水彩顏料,导致后来要用时几乎挤不出来,柏森只是大笑着用指甲掐那管顏料,告诉吴彤:「反正我讨厌水彩,而且那个玫瑰红(permanentrose)的顏料只有英文名字好听,其实一点都不实用啊!」
可惜,作业还是要做,那些大大小小的纸捲、画布,如果每一个都要带上公车,那就太麻烦了。
吴彤偶尔回宿舍睡,觉得夜里似乎冷了,冷很多。
她用简单的三言两语打发刘苡晨的质问,「画系展。」这个答案听腻之后,刘苡晨索性也不再问了。设计系的室友会略带歉意的借吴彤的椅子放东西,吴彤耸了耸肩答应。好像她就是窗外的风景,其实究竟存在不存在,对她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那天吴彤用平常的、缓慢的调子画她一幅油画的作业,画着画着,她又想起了mandy的话。柏森不在身边,镇不住她的太多胡思乱想。
「森森是大眾情人,每一个人的女人。」
想着想着,吴彤发现自己的思想像走入了死胡同,再也不肯绕出来。
她并不喜欢自我折磨,于是丢下那油画(所幸油画乾的慢、而且可以一直改),匆忙跑进图书馆,找了台电脑搜寻whitelies。
没有,只有facebook的专业,资料少得可怜,但有一个住址。
于是吴彤独自一个人,又回到whitelies。在走下那道楼梯前,吴彤深吸了口气,瞪着黄光在木头色阶梯上诡譎的光晕,她木然地前进。
「嗨!」mandy站在吧台,旁边是k,显然还没过十一点,两个人都还在。
「一样啤酒吗?」k亲切地问。
吴彤愣了几秒。
「不,日出。」
mandy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k一眼,转头继续忙她的。
「森森今天没有一起?」k问。
吴彤摇头。
「她知道你来吗?」mandy转头问。
摇头。
吴彤坐到檯前,想办法把眼前的k还有这间whitelies跟脑中的资讯做联结,这个地方曾是柏森的避风港,她唯一的栖息处。
「你一个人来,似乎没这么安全。」mandy送上饮料时说,「你该是很多人眼中一块鲜美的肥肉,这里豺狼很多。」
吴彤似懂非懂地听,耳朵汲取的关键字还不够。
「我不胖。」
mandy哈哈大笑起来,「你一个人来,应该不是因为口渴吧?」她说着扬起一边眉毛,「因为孤独寂寞?」
对,理由呢?少了李时晴或是柏森,没有人会猜她的心思、帮她解释一切。
吴彤只是摇了摇头。
「嘿!彤!」一个人影晃进吴彤的视线,明明很陌生却把吴彤的名字叫得异常亲密,「又一个人喝闷酒了,不要担心,我们今天不会再错过了!」
「机车。」mandy淡淡的打招呼,好像不乐见机车的出现。
「森森不在吧?」机车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
「嗯,等一下就会到了。」mandy说完又讽刺的笑着补充,「他妈的,你想现在夹着尾巴逃、还是在她面前落荒而逃,呵,选一个,反正迟早要滚。」机车闷闷的拿过她递出的酒杯,可惜似的跟吴彤说了再见。
「为什么撒谎?」吴彤问mandy。
mandy哼了一声,「你不适合这里,即使你不透漏半点自己,你还是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
「嗯。」
吴彤同意,可以的话她也并不想出现在这里。
「机车在怕什么?」
「森森的魅力,」mandy收走了吴彤只喝一半的日出,「那是一种让人又爱又怕的东西,机车急着逃开她,呵,因为她没办法掩饰自己有多想要她。」
mandy想了想,眼神锐利的像豹,看了吴彤一会儿,才终于决定说出那故事。
「机车…她只是个孩子,她比你大两岁,可是心智年龄还像国中生,在夜里佯装的很成熟,森森一眼就看穿了她,哈哈,屁蛋小孩,这傢伙森森是不可能碰的…」
mandy伸手拢过鲜红的发,奇怪的,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突兀,反而因为那大胆的色调,加强了她富有性格的五官、那强烈的形象,吴彤隐隐地感觉到,mandy跟别人讲话不会这么温和、这么留情面,也许是因为柏森,她才对自己这样友善。
吴彤不会否认,儘管她鲁莽地跑来whitelies,面对mandy时她确实是害怕她的,但柏森的过去,吴彤需要知道更多。
mandy看出来了。
「你有任何问题,都该问森森本人。」mandy说着给了吴彤一杯白开水,眼神锐利的停留在吴彤脸上,「如果你要问的话,冲掉嘴巴里酒精的味道,森森什么都闻得出来。」
「彤,好晚。」
柏森睡眼惺忪的开门,她穿着那件当做睡衣的t恤跟绵短裤。显然在吴彤离开whitelies之后,又多花了太多时间找到柏森家。
「有人跟你说过吗?彤,你身上松节油的气味混着酒味还真性感。」
mandy的确没有说错,见面不到三十秒,柏森已经可以凭着嗅觉把吴彤晚上的行程讲出来了!
「我去了whitelies。」吴彤承认。
柏森忧伤地笑着叹了口气,退一步让吴彤进门。
「是我的错,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柏森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那是个不重要的细节,但缺了一大块还是不大完整。」
「我太在乎。」吴彤想了想说,「不讲也没关係。」
这是肺腑之言,看到柏森的挣扎后,吴彤想到,如果回忆真的是痛苦的,那她为什么要强迫柏森倒带?
「彤,我习惯了从家里绕路去whitelies,因为长久以来,为了唬弄那些喝醉酒的人们。」柏森抬头看着黑暗的天花板,说着,「你要听我最坦白的事实,我就不隐瞒了。」
吴彤这一刻害怕起来,才理解到自己之所以去了whitelies却没有来找柏森,原来自己也并不想从柏森口中得到恐怖的事实。
有些事情是想也想不到,但程度却可以猜得到的。
「以前那个比喻叫什么?『公车』吗?」柏森扭着唇笑,笑得很讽刺、很凄凉,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收起双腿环抱住膝,眼睛看着吴彤脚背的方向,「我印象是『公车』,呵,人人上。」
真的,吴彤不在乎人家是用什么在比喻。
她后悔自己丢下画笔不顾一切的跑出去,更不该喝那杯日出,刺探总是不对,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听柏森用嘲弄的语气像事不关己的旁人般嘲讽自己的过去。
「我睡过…whitelies的熟客,几乎每一个。」柏森幽幽地说,「你想得到的,呵,两年有多长?也够了。」
柏森走下椅子,在柜子里头翻找起来,最后找出一瓶东西。
「mandy说了多少?」
吴彤耸肩,表示什么都没说。
柏森狐疑的瞪着手上那瓶酒,「…怎么可能?」却马上回復自己的步调,找了杯子倒酒。
「彤,其实你从mandy口中可以得到最多的真相,呵,甚至比k那里的讯息还要多,该说你是挑对人了。她真的什么都没讲?」柏森看了吴彤一眼,得到证实,若有所思地说,「…真不像她。」
吴彤沉默着,让柏森述说,她不会再问了,即使她有多么想知道。吴彤才发现到,想知道真相的渴望再强烈,看到柏森牵强的笑,竟然更让胸腔里头火辣辣地疼,淹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