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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待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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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待归人 第4节
      那人又笑道:“我们很有缘,知道么?”
      安隅隔着胸腔安抚抽搐的心脏,“哪里有缘?”
      “资料显示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只差了一天。我老家也在53区,我有父母,还有妹妹,虽然我已经十几年没和他们见面了,妹妹只在视频里见过。”
      安隅动作一顿。
      视线落到他胸前的名牌上:严希。
      “听说你要去军部找什么人?”严希轻松道:“别只想面包,让你朋友请你吃顿好的。”
      “面包已经很好了。”安隅弱声说。
      严希笑:“这倒是。小时候,我妈会把粗面包重新加工,放一些豆子烤成喷香的豆饼。喔,唯一的遗憾是不够甜,我喜欢甜食。”
      安隅转过头看着那双空洞却带笑的盲眼,在贫民窟,他只在凌秋眼中见过这样的明朗。
      他莫名地失神了一瞬,反应过来时已下意识道:“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严希笑着拿起收拾好的设备,“走了啊。你回53区后不要跟别人说起我,家里还不知道我眼睛的事。”
      他走后很久,安隅才攒了些力气,起身穿好囚服。
      囚服布料柔软致密,他爱惜地摸了又摸,决定明天把它穿走,缝缝补补至少顶十年。
      他拖着身子到墙角蜷缩起来,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把上一套囚服也讨来,很快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安隅做梦了。小女孩和少尉的声音在空茫的雪原上交织。
      “不要自以为是地剖开一只弱小的兔子……”
      “明明看起来很弱小,却跑得那么快!还能砰地一声把人炸碎!”
      “前所未见的异能,能瞬移,还有……说不清是吞噬还是引爆……”
      ……
      清晨,安隅被门外的脚步声吵醒了,他在朦胧中望向墙上的扩音器。
      这场无妄之灾要结束了。
      如他所愿,审讯者的声音响起。
      “安隅,临时编号#1222,根据试验结果,上峰处理决定为——”
      宣判掷地有声。
      “处决。”
      作者有话说:
      【废书散页】02 熵增
      熵本身没有意义,只是衡量混乱程度的一把尺。
      正如世上本无时间,人们创造了时间的概念来计算事物的兴衰变化。
      因此时间的本质,即是对熵增过程的记录。
      随着时间推移,浩瀚宇宙也会不断变得混乱,最后走向热寂。这是宇宙的终局。
      人类寿命太短了,本不该有幸见证这终局。
      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世界越来越混乱。
      让人越来越畸。
      第3章 序章·03
      几个人闯进来,把安隅双手反捆,头套一罩拖了出去。
      安隅在黑暗中惊叫:“凭什么?我没畸变!”
      一个声音答道:“基因熵只是数据,而你具备异能是事实。很遗憾,以目前人类的技术无法诱导你再现异能,大脑建议多做一些研究,但今年……人类已无力再承担任何风险。”
      安隅牙齿打颤:“有风险,就该死吗?”
      “很不幸,在这个时代,是的。”
      安隅被车拉出主城,抛在野外雪地。
      寒风刺骨,他挣扎着起身,试探地往前挪了半步。
      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人,淡淡的皮革味在雪原上存在感很强。
      靴底碾雪声忽然靠近。
      “姓名。”
      那个声音割裂了寒风,冷得让人瑟缩。
      安隅还听到一种摩擦声,像皮革在抚摸金属。
      冷硬的枪管猝然抵上额头。
      “姓名。”
      寒风顷刻间卷走浑身冷汗,他颤栗道:“安隅……”
      枪口顶深了一分。
      安隅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恐惧覆盖了全部感知,那把枪仿佛已经将死亡生硬地顶进了他的脑门。
      他的胸口开始失控地起伏,一滴泪从头套里滚落,在囚服上洇开。
      执枪者视线下垂,看了看那个小水圈。
      “从哪来?”
      “53区……”
      “你是怎么杀死巨螳螂的?”
      “我不知道……”
      “撒谎。”
      保险栓拉响。
      “不!”安隅哽咽,“抱歉,不,求您!求求您了……我没有……没撒谎。”
      头罩猝然被扯下!
      刺眼的雪光敛于面前黑色的身影,雕塑般矗立于雪地之上,呼啸的风雪也似难以撼动。
      黑眸冷沉,上唇角有一道极浅的疤,是个绝不好惹的硬茬。
      如安隅猜想般,他戴着一副皮手套。
      “秦知律,处决你的人。”
      皮手套一把攥住安隅胸口的绳结,把他拖到面前,冰冷的枪口卡着下颌,迫使他向后仰头。
      秦知律凝视着那双惊惧闪烁的金眸。上峰没说错,这个未知畸变体的眼睛富有欺骗性,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放松警惕。
      极强的压迫下,安隅顾不上凌秋那套话术了,颤栗着问道:“上峰是真的要杀我吗?”
      枪口蓦然后退半分。
      秦知律视线扫过他颈上硌出的红痕,“为什么怀疑?”
      安隅哽道:“他们说我的基因熵是零,但我却没被螳螂感染,这动摇了人类基因分级的基础……饵城一定会暴乱的!要杀我也不该公然拉到外面来……”
      秦知律抬了下眸,“就凭这个?”
      “还有……您本可以直接开枪,用不着恐吓……”他快要喘不上气来了,“虽、虽然……”
      “虽然什么?”秦知律把他松开了点。
      “虽然……”声音轻下来,几乎要被风吹散,“我确实很害怕。”
      安隅低下头,泪在睫毛上凝了一层薄霜。
      万籁俱寂,只有雪原上唱诵的风声。
      秦知律很久没有说话。
      安隅在心悸中回忆自己的表现——他不确定有没有在慌乱中说错话,但他尽最大努力展示了弱小,按照凌秋的理论,这个人应该会放下戒备,甚至会心软。
      皮手套忽然捏住他的下巴。
      这一次,枪口直接撬开牙齿,令人如坠冰窟。
      “诱导试验没能让你复现异能,死亡恐吓也被你看破。看来,我别无选择。”
      “唔……唔……!!”
      灌进嘴里的枪剥夺了辩解的机会,死神在敲门,安隅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
      风声消弭,全世界只剩沉重的心跳和皮革摩挲扳机的动静。
      然而,雪原上迟迟未有枪响。
      安隅忽然被拎开,跌坐在地干呕不止。
      秦知律掏出终端,“我是秦知律,帮我转接顶峰。”
      顶峰,据说是黑塔的最高决策者。黑塔的任何人都是上峰,但顶峰只有一位。
      “嗯,还没杀。”
      “不杀了。”
      安隅猝然仰起头,风雪入眼,他在朦胧中仰视着那道身影。
      “理由?”秦知律一顿,“对一切关乎畸变的生死审判,我有一票否决权,忘了?”
      “确实从没用过,但所幸,我还记得。”
      这个人的权势超过了安隅的认知,但安隅听懂了一件事——是他赦免了自己。
      金眸蓄起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