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童话

  “严离去旅游了。”
  “去了她最想去的地方。”
  ***
  董今晏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时夏身后：“时夏，你等等我啊，你一个穿高跟鞋的怎么走的比我还快。”
  时夏：“自己走太慢，还说我？”
  董今晏好不容易跟上时夏：“那你跟我说说，严离到底去哪旅游了？”
  时夏：“温极让你问的？”
  董今晏：“当然不是，我就自己好奇，我现在也联系不上温极了，那天他跟你喝完咖啡后，整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时夏：“又不是你的事，好奇什么，有这闲工夫，不如思考思考你自己的事。”
  董今晏：“我有什么事？我不都来给你当拎包小弟了吗？你还没原谅我吗？”
  时夏：“原不原谅你，取决于温极做的怎么样，如果他跟离离还是分手，我俩也不用见了。”
  董今晏：“时夏，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不带这样的！”
  时夏眸光微顿，转头看向董今晏：“那是因为你不明白严离对我的意义。”
  董今晏眨眨眼，只感觉眼前的时夏眸色有些微沉，他有些担心道：“你怎么了？”
  时夏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往前又走快了些，董今晏扛着七八个重袋子气喘吁吁地追上，两人说话声渐渐远去。
  ***
  四川，宜市。
  严离取完快递，爬着楼梯，等爬到七楼的时候，正好同电梯里出来的母亲撞个正着。
  罗雅云看着抱着一个大快递箱的严离眨眨眼道：“离离，咱小区不是新修了电梯吗？你怎么走楼梯啊？”
  “一下子没习惯，给忘了。”
  罗雅云过去想帮严离拿快递箱，却被严离给躲开：“没事，就几步路了，妈，您先去开门。”
  罗雅云只好先去开着门，然后同严离道：“这你又买了什么东西，都跟你说家里什么都不缺，别浪费钱。”
  严离轻轻扯唇没说话。
  门打开的时候，一个毛色顺滑有光泽的活泼美短猫乖乖地仰头看着两人。
  严离将快递放下，然后蹲身摸了摸美短的猫头：“小龙虾今天这么乖啊，还在这等我们。”
  小龙虾像是听得懂人话，轻轻摇起了小尾巴，逗得严离唇角更为上扬。
  严离索性放下快递箱，拿起逗猫棒同小龙虾玩了一阵，罗雅云则在旁边拆起了严离刚买的快递，等打开后，见里面是一个扫地机器人。
  罗雅云微顿，知道严离是因为前面同她视频的时候，她提了一嘴打扫卫生腰疼，便给她买了这个。
  严离回头，见罗雅云已经拆了快递，她将逗猫棒放好，然后走到罗雅云旁边，拿起扫地机器人的说明书，一步步教罗雅云怎么用。
  严离说完后，转头看向罗雅云，看她有些出神：“妈，我刚刚说的您都听懂了？要不我再说一遍。”
  罗雅云摇头：“不用，不用，我听明白了，而且这不是还有说明书嘛，你妈又不是不认识字儿。”
  严离点点头，蹲身又开始找出扫地机器人的充电器，琢磨安在哪合适。
  罗雅云看着大包大揽过去的严离，轻叹一声。
  “离离，妈妈就有时候觉得你才像照顾我的那个人，本来应该我来照顾你的。”
  自从罗雅云离婚之后，严离也渐渐像变了一个人，虽没有以前开朗爱笑，但却越来越懂事听话，几乎从来不表达她自己想要什么，就怕给罗雅云多添什么负担。
  起初罗雅云觉得严离省心懂事，但后来却越来越觉得严离可能受了委屈自己咽罢了，等她想明白要补偿的时候，严离已经独当一面，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她。
  这头严离已然扯起唇角，笑笑说：“没事，女儿长大了不就应该孝顺您嘛。”
  罗雅云看了严离几眼，但还是没多说什么。
  晚上的时候，罗雅云给严离烧了一桌子菜，都是严离爱吃的，等严离吃完，罗雅云切了盘水果递给严离时，她才道。
  “离离，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正用小叉子叉着桃子片的严离手微顿，然后很快道：“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
  罗雅云这次却没打算避而不谈，而是认真地看着严离道：“离离，你平时有多忙工作，妈妈是知道的，你这突然休了大半个月假回来，刚回来前几天还经常发呆，先前上楼的时候，你也不是不习惯有电梯，而是发呆走神才爬的楼梯吧。”
  “还有…你过两天就要去白北山住几天。”
  “你…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想去白北山。”
  严离默默地听着。
  等到罗雅云说：“妈妈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也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妈妈是你的家人，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担。”
  严离这才忽然转身抱住了罗雅云，小声道：“妈，我知道您关心我。”
  罗雅云轻轻拍着严离的背。
  严离抱了一会，才松开罗雅云，神色已然恢复正常。
  “但您别担心，女儿长大了，有些事需要我独自去面对。”
  道理罗雅云明白，就是没能知道严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这颗心始终悬吊吊的，罗雅云叹了口气道。
  “那你说，妈妈能帮你什么？”
  严离垂了垂眼，看着茶几上的桃子拼盘，片刻后道。
  “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问。”
  严离抿唇，几秒后问道。
  “您现在后悔当年跟爸爸结婚吗？”
  ***
  几天后，严离拎着个小行李箱准备出门，罗雅云忽然叫住了她。
  “离离，你等等。”
  严离回头就见罗雅云不知从哪找到一件她的蓝色旧外套递给她道。
  “现在快入秋了，山上凉，你带件外套。”
  “也是不巧，前段时间你大部分旧衣服都被我送给老家那群小孩了，家里也没剩几件你的外套，这件是我从里面挑的还算好看一些的，你放行李箱里去。”
  在某些事情上，罗雅云有特别的坚持，严离盯着她手里已经过时的旧外套，还是无奈地打开了行李箱。
  “这外套是什么时候买的？”
  “你高一的时候，你忘了你那年分文理科的时候，不考的挺好的嘛，你外婆给你买的。”
  严离的外婆小时候带过她一段时间，跟她感情很亲，可惜前两年去世了，严离眸色划过些许怀念，同罗雅云道。
  “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去看看外婆吧。”
  “好。”
  严离往外走的时候，罗雅云忽然又叫了她一声。
  “离离。”
  “嗯？”
  罗雅云手扶在门边，温柔的面容上浮起些许笑容：“离离，希望你这次回来能够想明白。”
  严离顿了顿：“希望吧。”
  ***
  近几年，宜市作为旅游城市来宣传，白北山也跟着逐渐商业化起来，山脚有着不少宜市特色的小吃美食，山上也建了民宿。
  严离拎着行李箱去到民宿，交了身份证住下，便问着前台道：“半山腰的游乐园明天几点开？”
  严离说的是宜市话，前台听出是本地人，笑盈盈道：“你这好几年没来过白北山了吧，那个游乐园去年就因为经营不善关停了，现在市区里的游乐园多了，大人小孩也不喜欢爬山累得气喘吁吁，就为了去个游乐园。”
  严离眸光微垂，“嗯”了一声。
  前台又道：“虽然游乐园关了，但白北山还建了新的景点，这有份地图，你可以去新的景点看看。”
  严离点头收下，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把衣服一一拿了出来，只是拿出先前罗雅云塞给她的蓝色旧外套的时候，一部老旧的按键手机应声而落。
  严离拾起来一看，继而目光微顿，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
  半晌，严离恍惚想起当年那个夏天的自己，一个人踩在乡间的泥路上，泥点一点一点沾上她的鞋和裤子，无论她怎么小心，最终还是面目全非。
  就像当年……
  严离没有再让自己深想下去。
  她将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后，又是轻声道。
  “负面情绪竟然还会穿梭时间地赶在了一起。”
  ***
  第二天，严离还是去了那个关停的游乐园。
  虽然关停，但并没有限制进入，严离走了进去，目光一一扫过刷了红漆的跷跷板，滑梯，碰碰车，跳跳床……
  设施已经十分老旧，甚至掉漆脱皮，但严离难得在这里找到些许熟悉。
  而这种熟悉，让她微有安心。
  她轻轻抚了抚旁边的跳跳床。
  小时候，严父只要一有空，就会带严离来白北山这里的游乐园，这里对严离来说，是童年时最美好的回忆。
  她还记得她在里面快乐地蹦跳着，一圈一圈，不管她转多少圈，只要一抬头，就会看见严父严母相伴的身影，然后冲着她开心地笑。
  她也笑得很开心。
  严离微微闭眼，似乎想回忆小时候自己的笑容，然后试图扯了扯唇。
  但试了几次，她都有点皮笑肉不笑。
  严离心间轻嘲，她在这自欺欺人也没多大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