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阴郁权臣弟弟后 第64节
可当时气上心头,她哪里顾得上?此刻却不由担心她这一巴掌只怕会让他们本来就不睦的母子之情更难缓和,她不自觉红了眼睛,不知是担忧还是难过。
她想跟悦悦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还未开口就见悦悦直接越过她回到了屋中的圆桌旁的紫檀木凳坐下,然后姜道蕴听到云葭喊她:“袁夫人,请过来坐吧。”
第52章 云葭的绝情
袁夫人……
这一声称呼入耳,姜道蕴终于察觉出这一晚上的异样是因为什么了,她扭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正在提壶倒茶的云葭。
今日……云葭一声母亲都没唤过她。
“你唤我什么?”她问云葭,胸腔内那颗还在不住跳动的心却在逐渐下沉,她看着不远处的云葭,她们二人明明不过丈尺之远,可她却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有些东西好像在逐渐消失,还有些东西仿佛早已改变。
云葭并未看她,她垂着眼眸给自己和姜道蕴倒了两盏茶。
潺潺水流声入耳,两盏还冒着热气的上好的雨前龙井被云葭分放于两处,一盏置于自己面前,一盏则置于对面空无一人的地方,而后她才回头看向依旧呆站在原处目露震惊且饱含复杂情绪看着她的姜道蕴。
云葭淡语:“您今日既有事而来,便请过来坐吧。”
见姜道蕴依旧不动,云葭沉默一息,又说:“还是您想我陪您站着说话?”
姜道蕴眸光微动,这下终于清醒过来,不等云葭动身,她终于抬脚,欲说话间,不远处那位典雅清丽的少女又已收回眼眸,姜道蕴红唇方动,见她这般,只能重新闭口不言,心中却有无尽复杂的情绪,尤其面对面坐着,看见对面云葭不同以往的淡漠脸颊,那股不安更是升到了极致。
“悦悦,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
她知姐弟俩素来要好,便以为云葭此刻对她这样是因为刚才那一巴掌,可她心中也有委屈,不由道:“可你也听到他刚才都说了什么,我纵有不对之处,毕竟也是他的母亲,哪有做儿子的这样说自己母亲的?”
“我便罢了,他如何能这样咒自己的弟弟妹妹?阿宝和阿嫣才多大,他……”
姜道蕴这辈子活得太过顺风顺水,即便嫁进徐家那些年也未曾受过一星半点的委屈,如今嫁予心上人更是被视若珍宝,以至于这一点点事就足以让她难过委屈。
何况她也是真的委屈。
儿子的乖戾之言,女儿的冷漠都让她揪紧了心肠,于是说话间,她那双漂亮的美眸也悄然红了。
云葭看着她。
她不由出神地想着如果是前世的她看到她这样会如何?
大概会安慰她吧?
那时信奉百善孝为先,何况她心中对姜道蕴总还怀有一份期待,所以即便自己再是委屈也舍不得她受委屈,所以她会在姜道蕴误了她及笄之礼时与她说无妨,会在姜道蕴错过她无数事情后与她说无事。
可笑姜道蕴还真的信了她那些话,倒是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自私了。
其实倘若今日没发生这些事,要她与她维持表面的平衡也并非难事。左右也不是时常见面的人,没必要闹得太难堪,外祖父外祖母总要回来的,她也不想他们难过。
可姜道蕴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跑到她家里与她的家人说这些话,更不该……那样打她的弟弟。
她的弟弟有错有过,自有她与阿爹处置。
实在轮不到她动这个手。
云葭又想起那年她跟阿琅逛街,正好看到姜道蕴带着一双儿女出来买东西。
姜道蕴从来不会牵她跟阿琅的手,即使他们学步摔倒的时候,她也只是站得远远的漠然得看着,听到他们哭还会蹙眉,可对她现在那双儿女,她会追着他们跑,笑着让他们走慢点,还会主动抱起他们温柔地拿起帕子擦拭他们额头上的汗。
这些事全都发生在她回来的那一年,发生在她登门的前一日。
她总责怪阿琅当年把她拒之门外,却不知道那时他们姐弟看到她待她那双儿女这般时,他们是何想法。
久别重逢的母亲并没有看到他们,只顾着她那一双宝贝儿女。
云葭至今还记得那天阿琅在看到这样的画面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这样的场景,她的弟弟明明比她还小上三岁,可在那一刻,他却像是要成长成她的兄长,用他并不丰满的羽翼把她牢牢护在其中,不让她被那样的场景所伤。云葭记得那日他在她的耳边说到:“阿姐,没事的,没有她也没事的,你还有我,还有老爹,我们会一直保护你,我们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他是怕她难过伤心。
可他却不知道他自己也在发抖。
姜道蕴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在她眼里乖戾不驯的儿子曾经为她哭过多少回,他跌跌撞撞长大,别人觉得他蛮横鲁莽,可那只是少年为自己的软弱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盔甲。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披上盔甲就可以无坚不摧,就可以挡在他们的面前保护她和阿爹不再经受风雨。
可这世上的无坚不摧哪个不是经历千辛万苦千磨万炼?
这世间最坚硬的百炼钢不也是经历了反反复复的千锤百炼才能锻造成无坚不摧的模样吗?
“悦悦……”
她太久不曾说话,倒让姜道蕴更加揪紧了心,她目光犹豫地看着她。
云葭感觉到了姜道蕴的注视,她眼睫微动,掀起眼帘的那一刻也终于从她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她抬头,直视着坐在正对面的姜道蕴,与她温声说道:“为刚才的事先与您说声抱歉,回头等阿琅回来,我会罚他。”
话到这,云葭稍顿,又同她说:“您若觉得犹不解气,回头我再带他去袁家与您赔礼道歉,您觉得这样可好?”
姜道蕴听她这样说,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是生气也是委屈,但打也打了,她也后悔,母子关系本来就够僵了,再要他赔礼道歉,恐怕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恶劣。
“不用了,他有不对的地方,我也有不妥之处。”
“不管如何,我刚刚也不该那样打他。”姜道蕴柳眉微蹙,低下声音,手中帕子缠绕在指尖,她心中总觉得云葭这话有些过于客气了,客气倒让人觉得疏离。
是她多虑了吗?
姜道蕴不由自主地悄悄打量云葭,可云葭那张漂亮温和脸上的神色一如旧日,反让人什么都看不出,她便想,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她又跟云葭说:“回头等他回来,你帮我与他说一声,我并非有意,让他别怪我。”
她说着说着又长叹了口气。
云葭点点头,见姜道蕴依旧有些不自在,便主动提起刚才的事:“您刚才说要带我们走?”
听她主动说起这事,姜道蕴无端松了口气,像是卸了一身重重的包袱。
“是。”她也敛了自己的情绪,拧眉与云葭说起今日所来的正事,“你爹这次怕是要出事,还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惩戒他,以免你们跟着出事,你跟阿琅还是跟我去袁家。”她说到这,以免云葭担心又宽慰她道,“我跟你袁叔叔也说过,你袁叔叔很欢迎你们过去。”
“跟你去袁家?”
云葭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前世没有过的事,又或许有过,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深陷于昏迷之中,对此并不知情。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倒也不是真的一点都无迹可寻,她记得自己醒来之后父亲和阿琅都变得异常沉默,两人像是大吵过一架,阿琅的眼睛还有些红,父亲则像是变得颓废了许多。
她那时天真地以为父亲和阿琅是因为她忽然晕倒才会如此,只温言让他们宽心。
那会父亲看着她几次张口又闭嘴。
如果那个时候裴有卿没出现,或许姜道蕴还是会找上她?倒是不知道该说她这个母亲做得好还是不好了,或者该感谢她原来还记得有他们一双儿女?
云葭垂眸捏着茶盖轻泼盏中漂浮的清茶,闲话问姜道蕴:“我们以什么身份跟你去袁家?”
姜道蕴听她这样问,不由蹙眉,她似不解又似奇怪:“当然是我孩子的身份,你们跟阿宝、阿嫣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她亦想起了过往之事,轻叹一口气后,自责出声:“悦悦,我知我从前做得不对。”
“但那时——”
她犹豫一番,终是没有说出口,不管是因为什么,当年她忽视两个孩子是事实,抛弃他们也是事实,她只能说:“我以后会弥补你和阿琅的。”
以为云葭是担心日后在袁家的处境,姜道蕴又出声安慰道:“悦悦,你放心,你袁叔叔的性格很好,阿宝、阿嫣也很乖,你们与他们待久了就知道了。”
她又说:“我们隔壁那家正要卖,先委屈你们几日,等回头我买下来再把两边打通,你们若是觉得与我们住着不自在便去隔壁住,平时来往也方便。”
她把一切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云葭却在想那两个曾经往她跟阿琅身上扔泥巴让他们不准抢他们娘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想笑。
她也的确笑了出来。
姜道蕴听到声音,不由目露疑惑:“悦悦,你在笑什么?”她以为云葭是在高兴,但见她面上神情又觉得不像。
“嗯?”
云葭怔了下:“我笑了吗?”手摸到唇角,还真的笑了。
她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而笑,也不想跟姜道蕴扮什么母女情深,她放下手中茶盖,然后抬起头温和地与姜道蕴说道:“劳烦您还记着我们,但不必了。”
“悦悦!”
姜道蕴蹙眉,她以为她不懂这次的事有多严重,还想说的时候却听到云葭喊她:“袁夫人。”
这一声刚才让她恍神的称呼再一次击中她的心脏,让她怔然无言起来。
她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云葭,云葭也在看她:“我十分感谢您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我们,但我们一家人现在过得挺好的,您不用花时间费心我们的生活,也请您日后不要再因为这样的事上门了。”
“您今日这样的话会让爹爹误会,我不想让他误会,更不想让他伤心。”
第53章 无动于衷
“悦悦……”
姜道蕴看着云葭讷讷出声。
她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能听到云葭看着她继续说道:“家里究竟会如何,我不知道,但不管如何,我和阿琅还有爹爹都会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是三个人这样依靠支撑着走过来的。”
她这番话并非责怪姜道蕴,但姜道蕴却因为她的话而露出惭愧和赧然,她看着云葭不知不觉间又悄然红了眼眶:“你是在怪我。”
云葭看着她,过了一会,淡声应道:“是。”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姜道蕴的面承认她是怨怪她的。
姜道蕴明显呆了下,等反应过来云葭说了什么,她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她这辈子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清哥,她这辈子还没为别的人哭过,这是她第一次在云葭面前哭。
眼睁睁看着她自幼乖巧的长女坐在她面前。
那个自小就擅长观察她的情绪,会因为她不开心而费尽心思哄她的长女,此刻却漠然地坐在她的面前,她没有出声安慰她,也没有向她伸手递帕子擦拭她的眼泪。
姜道蕴泪眼婆娑,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依旧能看到云葭的寂静漠然。
她的脸上没有大起大伏的怨恨。
可这样的平淡反而更加让姜道蕴感到难受,就像一根不起眼的针在她不经意间扎进了她的心口,她小的根本引起不了注意,可轻轻一动就能抽得她五脏六腑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悦悦……”
她在滚烫的眼泪之下,轻声喊她的小名。
她想伸手,可这一张圆桌仿佛成了一根界尺,让她与她之间隔了天涯海角。无论她怎么伸手,都够不过那根界尺去。
美人落泪,总是惹人怜惜的,何况这还是一位高贵如神女一般的美人。
可云葭看着面前那只雪白的柔夷,却依旧无动于衷。
她该怎么动衷呢?
上辈子即便死,她都不曾想起过她,再难的时候,也没想过让她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