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胡同姑娘

  姓盛的人不少，尤其以湖南、浙江等省居多。盛爱国的档案上，除了盛这个姓，其他的无论是籍贯还是年龄他全都改过了。他和盛茹慧从三七年到六零年期间，还辗转去过许多地方。
  全国这么大，户籍档案又是纸质的，前些年又那么混乱，就算盛爱国没改资料都很难找，更何况他还改了档案资料。
  想想很有可能找不到人，盛景也终于释怀。
  这时代没有电脑，除非盛爱国一直呆在原籍不动，否则还真找不到他。
  她问盛河川：“您相信我说的话？”
  盛河川点头：“冥冥之间似乎有人告诉我，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且你不是胡诌的人，没必要欺骗我。”
  盛景心里一阵感动。
  她道：“不管我唤您爷爷还是舅舅，不管我叫不叫唐宣文和盛茹慧爸爸妈妈，您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我出国只是想开开眼界，看看米国是怎么搞经济的。等我回来后会一直呆在国内，不会去国外定居的。”
  “小景……”盛河川鼻头一酸，心窝子暖暖的。
  这孩子是个知恩的，不愧他对她的好。
  不过他还是那句话：“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为了我绑住脚。你既要给我养老，等我退休了去投奔你就行。”
  “哈哈，好的好的，这没问题。”
  第二天盛景就回学校上课了，盛河川去单位处理了点事后，就又去了国宾馆，准备陪妹妹吃午饭。
  盛茹慧一家子倒时差，这时候才起床。
  盛河川跟他们吃了午饭后，去了唐宣文和盛茹慧的套房。
  他问盛茹慧：“外交部的领导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盛爱国。”
  昨晚盛河川和盛景走后，盛茹慧一家子商量了一下这件事。
  盛茹慧道：“如果他们好好把小景抚养大，不说待她有多好，起码得让她跟正常小孩儿一样有饭吃有学上，那我可能会看在二哥的面上处罚轻一点。”
  “可他们那样对小景。要不是小景机灵，这会儿没准就……”说到这里，她喉咙哽住了，眼眶又溢满了泪水。
  她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反正我是不可能原谅他们的。古代不是有罪犯要被流放吗？当初他们逼着小景去西北，我看也让他们一家去西北吧。”
  “这个主意好。”盛河川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本来他还担心妹妹会心软。毕竟换孩子的是盛爱国的妻子关艾，这个罪魁祸首又去世了。盛茹慧看在兄妹情谊上原谅盛爱国，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那样，盛景那孩子肯定会对盛茹慧失望。
  别看那孩子嘴里已经叫了“爸爸”“妈妈”，但情感上的认同感如何，还得看盛茹慧他们的表现。
  在唐宣文说他们在那女孩儿十岁时把她送去给别人养时，在盛景那里算是过了一关；第二关则在盛爱国一家身上。或许还有第三关第四关。
  想要盛景打心眼里把他们当成爸爸妈妈一样亲近，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那你要不要见见他们？要是见的话，我现在派人去把他们叫来。”他道。
  “不了。”盛茹慧摇头，“没必要见。”
  看到两鬓斑白的盛爱国跪到她面前，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软。而他们对盛景造的孽已经发生，再忏悔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如果她心软，怎么对得起受了那么多年苦的女儿？
  她转头看向唐琪宁：“琪宁，你出去找找马同志或秦同志，让他们过来一下。”
  唐琪宁应声出去。
  不一会儿，马、秦两人进来了。盛茹慧把惩罚盛爱国一家去西北的话说了。
  她道：“我不知道国内对于这种事是怎么处理的。我只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你们要怎么处理，自是按你们的规矩来，我是无权干涉的。但我女儿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我希望你们还我们一个公道。”
  昨天盛茹慧确定了盛景就是她被换的女儿后，外交部就去调查了这件事，并去了解了盛景的经历。
  这事也不难调查，昨晚往槐花胡同走一遭，今天早上再去李家庄了解一番，事情就清清楚楚了。
  听完村民和大杂院里人们的述说后，外交部的人就很气愤，觉得盛爱国一家子简直不是人，这么虐待一个小女孩儿。就算盛茹慧不提，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也要对盛爱国一家做出处罚。
  但做出什么样处罚也是个问题。毕竟孩子是关艾换的，而她已经死了。否则把她抓去坐牢，就能对盛茹慧有所交待。
  盛爱国他们对盛景不好，但从法律上却抓不到什么错处。实在不行就让单位开除他们。但是全家都开除，还是开除一个两个，开除谁，这些都是问题。
  “没问题，我们可以以犯了错误为理由，把他们都调到西北农场去。他们换了您的孩子，还不好好对待孩子，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理应受到处罚。”马同志道。
  “那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们了。”盛茹慧道，“如果盛爱国要求见我一面，你们就替我转告他，当他不好好对待我女儿时，我跟他的兄妹情就已断了。我是不会见他的。我希望在我离开中国前，能看到他们去了西北。”
  “好的，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外交部之所以这么重视盛茹慧一家，甚至出动梁部长来作陪，是因为唐宣文和他的哥哥唐宣贤已经在国外把事业做得非常大。
  国家要发展经济，首先就得购买外国的先进技术和机器。没有门路，没有外汇，步履维艰。
  而唐家就是他们打开国门，与米国进行经济往来，获得先进技术，购买机器的一座桥梁。昨晚领导人就亲自过问过此事，并作出了指示，这件事处理得务必要让唐宣文和盛茹慧满意。
  现在不过是惩罚做错事的人，调盛爱国一家去西北支持边疆建设，没有半点为难之处，他们自然无不答应。
  盛爱国在单位接到调任西北农场的通知时，犹如晴天霹雳。
  他冲到厂长办公室，问道：“厂长，为什么？我马上就退休了，为什么安排我去西北支持边疆建设？”
  “盛爱国同志，你既起名为爱国，那肯定是热爱我们的祖国的吧？祖国要你去哪儿，你就应该义无反顾地去哪儿，而不是质问我为什么。”
  厂长不愧是运动期间当上厂长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第123章
  ◎“我跟盛景没完。”◎
  盛爱国还要再跟厂长掰扯掰扯, 就见盛国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看到盛爱国他愣了一愣：“爸，您怎么在这儿？”
  盛爱国心里升出了一股不妙, 问他：“你来干什么？”
  盛国强满脸委屈地道：“我们车间主任来通知我, 说要派我去西北支边。”
  盛爱国张大了嘴，转头看看厂长，想到一种可能, 心里猛地一沉。
  盛爱国也是厂里的老资格了，还是个技术骨干，鞋厂又不大, 厂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这会儿见盛爱国看过来, 他以为盛爱国听到儿子也要去支边，会更闹得凶，连忙甩锅：“盛叔啊, 不是我要你们去支边, 而是上面的意思。”
  说着他打量了盛爱国一眼，又转向了盛国强。
  盛爱国在厂里挺道貌岸然的，盛国强也老实巴交，没想到竟然干得出换孩子、还虐待孩子的事情来。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反正呢，你们如果老老实实去西北，还有收拾东西、处理房产的时间。如果你们不老实, 怕是会直接押送过去。”
  他还要再说话，就听电话铃响了，他连忙去接电话。
  “爸。”盛国强看向盛爱国，神情哀怨, “不会是盛景那事吧？”
  要真是因为换孩子的事, 那他们就完了。盛河川也不见得帮他们。
  他身体不好, 呆在北城生活安逸，医疗条件也好。要是去了西北，生活条件差，医疗条件差，还不知道要去那里做什么工作。既然是受处罚，日子肯定不好过。
  真要去了西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少年。
  盛爱国正要说话，就听厂长叫他：“盛叔，你的电话，你女儿打来的。”
  盛爱国越发觉得不妙。
  罪不及孩子。本来他以为只是他跟盛国强两人去西北。
  如果那样，反正他已到退休年纪了，去那里打一转就申请退休。退了休国家就管不到他了，孙子孙女在北城，他到时候再回来就是了。
  而盛国强身体不好，到时候也可以申请病退。
  唯一损失的就是他和盛国强的两份工作。他还想让孙子接班呢。就算孙子有能耐考上大学，他们这两份工作也能卖到上千块钱。但如果损失两个工作，就算是花钱消灾。
  可现在似乎不止这样。
  他接过话筒，刚叫了一声：“琳琳……”
  就听对面哭叫起来：“爷爷，我们厂领导说让我去西北支边……”
  盛爱国只觉得一片眩晕，耳朵地嗡嗡响，都没听清对面盛琳再说了什么话。
  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他对盛琳道：“琳琳，我跟你爸爸也接到了通知，估计你妈妈那边也一样。”
  盛琳这段时间一直在骂盛景，他们担心盛琳去招惹盛景，就把换孩子的事跟她说了。所以他这么一说，盛琳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面安静了一瞬间，突听一声尖叫：“啊，我跟盛景没完。”说着话筒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这时候的话筒漏音很严重，盛国强站在旁边把盛琳的话都听清楚了。
  他慌张地看向盛爱国：“爸，琳琳不会去做傻事吧？”
  盛爱国放下电话，先闭闭眼缓解了一下晕眩情况，这才拿起电话筒，拨打了盛河川办公室电话。
  那边很快有人接了起来。
  听到盛爱国自报家门，对面的人道：“盛局长说如果你打电话来，就让我转告你一声，盛茹慧女士和她丈夫回来了。你们调换孩子，让他们骨肉分离，还虐待孩子，他们只让你们去西北已是仁慈。你们老老实实去西北就算了。要是再折腾，唐宣文先生和盛茹慧女士不介意走法律途径，让你们坐牢。”
  说着，对面电话挂断。
  盛爱国手里的电话筒当啷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厂长一个箭步上前，还是没把话筒接住。
  他心疼地捡起话筒看了看，又听了听，发现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话筒放好。
  这年头电话可不便宜，而且还要写申请报告，要上级批准，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他转头想呵斥盛爱国几句，可看他脸色灰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吧，别多事了。
  看到盛国强扶着失魂落魄的盛爱国出了门，厂长赶紧给门卫打了个电话：“等盛爱国和盛国强出了门，就不是咱们厂的人了。不管他们怎么说，你都不要把他们再放进来。”
  ……
  华清校园里，盛景上了一上午的课，跟陈涛下了教学楼往食堂走，就见一个女人冲了过来，伸手要往她脸上扇巴掌，陈涛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你谁啊？怎么打人呢？”陈涛瞪着她道。
  来人正是盛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