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4节
酒已温,康熙又是一杯接着一杯的闷酒喝下,很快,一壶酒又喝到尽头。
“云珠,你要好好的,别离开我!”醉醺醺的康熙,重重搂着云珠,埋在云珠肩膀上,喃喃说着。
云珠愣了好久,才犹豫着环绕住康熙的背,在他耳边轻声承诺着“万岁爷,我在呢。”
“额娘?”乌希那询问声将云珠从回忆中惊醒,她挥挥扇子,将这事情揭过。
就在云珠和乌希那说过没几天,乾清宫下诏书,册立佟佳皇贵妃为皇后,一日后行册封大礼。
如此匆忙的皇后册封,清朝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灵巧的人已经足够从中间体会出不详的气息。
果然,佟佳皇贵妃强撑着身子,接过皇后宝印后,在景仁宫溘然长逝。
第160章 相处
佟佳皇贵妃,不,现在该称为孝懿仁皇后的薨逝,并没有给后宫带来多大的影响,最多不过就是皇后的葬礼规格较之皇贵妃高上许多,云珠多行了些礼,至于康熙,在短暂的伤心之后,他的精力很快放在了前朝。
年轻的妃子们对于心事重重的康熙,吸引力骤然变得少了很多。
较之和新进宫的年轻妃子们嬉闹,康熙更愿意找云珠好好说说话,消磨消磨心中的焦躁。
康熙不同寻常的模样,云珠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却并未出言询问,只轻声细语地和康熙说着家常,聊着愈发大了的几个孩子的变化。
康熙皱得死紧的眉头,在云珠的轻柔舒缓的声音中逐渐松开,他听着云珠絮絮叨叨的念着,胤禛和胤祚越发有主见了,乌希那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心事,塔娜和胤祯又长高了,康熙在这些家长里短中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虽然真正让他心烦的事情并未解决,但永和宫里这份闲话家常的随意,让他将前朝的烦心事情抛开。
就这样,康熙时不时便来永和宫歇着,这份频率引得六宫侧目,心下嘀咕起来,难道永和宫德妃又要复宠?
“复宠?德妃娘娘什么时候失过宠?”新入宫的小格格,疑惑地向说出这话的娘娘问到。
在她们眼里,永和宫德妃,一个月能见到万岁爷七八次,这份恩宠已经不轻,对她们这种几个月也盼不来康熙召幸的人而言,已经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说出这话的妃嫔,失笑摇头:“你们是没有见过德妃当年宠冠后宫的模样,那真是,六宫佳丽无人敢直撄其锋。”
小格格听了这话,咋舌不已,不由幻想着,若自己也能如德妃娘娘一般,得到万岁爷的独宠,那该是多美妙的事情,想着想着,小格格的脸红成一片,坐在上位的妃嫔看着小格格脸上的红霞,一眼便看出了小格格的想法,毕竟,她如小格格那般年纪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梦,可惜...她笑着摇摇头,挥着扇子眼神悠悠地投向天边。
后宫妃嫔们议论的言语,细细碎碎的传入云珠耳中,云珠付之一笑,任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她只在思考,康熙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毕竟日日揣摩着康熙的心思,哄着他高兴,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饶是云珠,也不敢肯定的说,绝对不会在什么地方惹怒了康熙。
好在,没让云珠忧愁太长时间。
这一日再走到永和宫的康熙,心情明显愉快很多。
云珠盛出一碗冰酪:“万岁爷,伏天实在难熬,臣妾让小厨房做了冰酪,好歹能凉快凉快。”
康熙接过冰酪,三两口便吃完,在被伺候着擦过头脸,换上家常轻薄的衣服后,叹息出声:“果然还你这儿舒服”。
云珠抿唇笑了,两个小小的梨涡浮现在嘴角,给她增添了几分可爱之感。
“宫中确实太热了,畅春园修好后你们都没去过吧,过两日一块儿去畅春园住着避避暑气。”冰鉴丝丝冒着冷气,宫女将凉意扇到整个房间,半躺着的康熙,瞧着云珠额头上隐隐冒出的汗珠,怜爱之心骤起。
畅春园,这个地方云珠是知道的,康熙二十三年便已经开始修建,前两年刚修建完成,南巡途中见到的曹寅,便一直负责修建这个园子,直到园子修完,才终于抽出身来,被康熙点去当苏州织造,应该很快便能走马上任了。
住在宫中的云珠也听说过,畅春园里景色巧夺天工,雕梁画栋间尽是江南秀色。
骤然听见康熙之言,云珠惊喜不已,忙忙向康熙谢恩。
康熙朗声笑着,握住云珠的手:“爱妃何必多礼。”
这等轻佻模样的康熙,云珠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瞧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看向康熙,康熙亦笑着回问:“爱妃何意如何看朕?”
云珠轻快地笑着:“臣妾猜万岁爷必定遇见喜事。”
康熙一愣:“朕表现如此明显?”不待云珠回话,又大笑着说道:“今日收到八百里加急,索额图已经和沙俄那边签订了《尼布楚条约》,朕能抽出身去对付心腹大患。”
“你说,朕如何能不高兴?”
前朝事情,在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下,云珠所知不多,但对于索额图大人前往尼布楚,和鄂罗斯人谈判一事,云珠再不知事,也有所耳闻,虽然不知道这个条约里到底约定了什么,但瞧康熙这般模样,必定没有吃亏。
“恭喜万岁爷。”云珠笑着说着祝贺之语。
心情大好的帝王,面对着云珠赞叹的眼神时,突然想好好和她念叨念叨。
“朕派索额图带队和鄂罗斯在尼布楚就边界问题进行商定。”康熙沉吟片刻,和云珠从头说起,云珠一听康熙愿意和她念叨朝堂上的事,手上动作一僵,使眼色让宫人们全部退出,见到宫门被彻底关上,室内只有他们两人,才放下心来。
云珠这份小心谨慎的模样,直让康熙笑出声来,但康熙愿意和云珠说上几句心里话,看中的正是云珠足够的谨慎,他在永和宫里足够的放心,从不用担心失口而出的话会被传到外面。
“雅克萨那边打了这么多年,沙俄走了又来,无休无止的骚扰着,我大清兵力被牵制了许多,然而漠西蒙古的准噶尔,之前就已经强占了河套和硕特部、天山南北之后,这些年噶尔丹居然野心不减,又将目光瞄准了东边的喀尔喀部落。去年准噶尔向喀尔喀土谢图汗部出兵,这是为了打喀尔喀吗?不,这是在向朕宣战,意在大清。”
准噶尔历年来各种动作不断,但出兵喀尔喀,让康熙作为帝王的心警惕起来,他不愿再在北边漫长的边境线上和鄂罗斯作战,持续消耗兵力,较之鄂罗斯,准噶尔更是他的心腹大患,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索额图这人,私心重了,但在办事能力上,还是可以的,和鄂罗斯条约一签,朕便能全力备战,朕和准噶尔的一战,在所难免。”
云珠心头一跳,这等兵家大事,听到并非好事。
见着康熙越说越兴奋,甚至在筹划着开战时的排兵布阵,云珠一狠心,鲜红的丹蔻沿着康熙的胳膊游走,嗔道:“万岁爷,您说的这些臣妾都听不明白,如此良辰美景,您为何辜负?”
云珠的暗示康熙瞬间接收,沉浸在雄图大业中的男人,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轻而易举便被云珠转移了注意,格外激动。
等到云珠带着几个孩子搬去畅春园的时候,在颠簸的马车上犹自觉着腰还隐隐作痛。
康熙在澹宁居住下,澹宁居旁边,是皇太后居住的春晖堂,自春晖堂往后,在湖水之间,各色亭台楼阁便是妃子们的居所。离皇太后最近的,中路上的云崖馆,成为钮祜禄贵妃的住所,而景色最雅致,地方最敞亮的瑞景轩,被云珠带着几个孩子住了进去。
其他的妃子所住宫殿,自也不俗,但较之云珠,离澹宁居的距离,还是稍微远了些。
阿哥们也都随驾到了畅春园,当然,他们的学业不能放下,按着康熙的要求,在最北边的清溪书院读书,胤禛和胤祚自然也就住在了清溪书院附近,不过园子里规矩比宫中小,他们在完成当日功课后,能去南边给云珠请安,并在玩芳斋里多待上些时间。
山水之中无岁月,和紫禁城逼仄的地方比起来,畅春园舒服许多,康熙本来想着来畅春园避暑,然而等暑气散去,康熙也全然没有提过离开的事情,可谓是乐不思蜀。
开始,还是宫中每日将折子快马送到畅春园,由康熙批复后再送回京中,随着在园子里住的日子越久,九经三事殿被收拾出来,成了康熙接见大臣的大殿,京中重臣也纷纷在畅春园附近置地建园子,方便随时被康熙召见。
就连过年,也只是回宫中祭祀,待过了正月初七,康熙又携带着后宫妃子们来到畅春园,连上元佳节,都在畅春园度过。
云珠亦是心情舒畅的在园子里待着,带着几个孩子,将这儿的山水都逛遍。
就连被康熙养了许多年的,恭亲王常宁的女儿,也在这里被康熙封为和硕纯禧公主,赐婚给科尔沁台吉班第,开始了康熙朝皇女的婚嫁之路。
畅春园里喜色比春色还要璀璨。
这份喜色,终结在五月,前朝传来消息,噶尔丹借兵鄂罗斯,欲要追击喀尔喀。
第161章 亲征
喀尔喀已经归顺了大清,准噶尔对喀尔喀的宣战,多少有着杀鸡儆猴的目的,漠北蒙古大乱,边关烽火再起,驿站里最好的骏马早早的便喂好马料,传信官从已经乏力的马上翻身而下,奔跑几步换上新的骏马,昼夜不停向京城奔驰而去。
夜色深沉,天幕浩渺,传信官在漫天星辉下,赶到了京城,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传信官嘶哑着嗓子叫开城门,在守门士兵们的注视下,往紫禁城疾驰而去。
接到梁九功送来消息的时候,康熙已经换上家常的衣裳,和云珠闲聊着,正说得兴起之时,只见梁九功凑上来,双手高举,递上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密折。
康熙一瞥,便知这是八百里加急,非军情紧急不会用到这个折子,康熙接过折子,歘地撕开密封口,一目十行匆匆看完,脸上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送信的人何在?”康熙沉声问道。
“禀万岁爷,在宫门口等着。”梁九功飞快回复着,此时已经入夜,不仅后宫的宫禁已开,紫禁城的大门更是全被关得严严实实,非康熙口谕,无法开门。
“让他去乾清宫等着。”康熙匆匆下了榻,踩着鞋子便往外走去,只来得及和云珠交代一句,前朝有事,他要回乾清宫。
说完,康熙的身影便从永和宫殿里消失,云珠最后只听见康熙所说,召唤福全、常宁、明珠等人进宫的消息。
兹事体大,这八百里加急折子里的内容云珠没有见着,但仅凭已经被赋闲在家的明珠,都被康熙急召入宫,此事必定非同小可。
“起风了。”云珠靠着宫门,悠远地目光望着长长的宫道,喃喃自语。
“吱呀。”沉重宫门在深夜突然开启,骑着马的宫人从宫中飞奔而出,去王公重臣家中传达康熙的急召,大朵大朵的云从天边飘来,将星月全部遮盖,火把的亮光照耀在京城上方,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京城夜晚的静谧。
这一晚的紧急召见,说了什么,云珠不得而知,她所知道的是,第二日康熙便下旨,出兵乌兰布通,并且,康熙本人,要御驾亲征。
小欢子将这消息传来的时候,云珠正在侍弄着栽种的花草,手中拿着剪子修建着多余的枝丫,骤然听见这一消息,咔嚓一声,云珠正比划着的手直接一用力,将眼前的盆栽主干剪断。
云珠顾不上心疼她照料多时的盆栽,收起素日温柔的笑容,眼神堪称犀利地盯着小欢子:“亲征?”
“是的,主子。”小欢子肯定地说道:“准噶尔追击喀尔喀,万岁爷都下了圣旨了,说不日就要出行。”小欢子消息灵通,但对于宫外的事情,懂得到底不多。
云珠是伴驾去过许多次蒙古的,对于漠西、漠北、漠南蒙古的形式,不说了如指掌,但还是有着模糊的概念。
听着准噶尔的动向,云珠知道,这一战,再所难免。
饶是云珠对于康熙的亲征,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但云珠知道,康熙是难得的长寿帝王,亲征一事不会让他丢了性命,这到底让她保持了几分镇定。
于是,当康熙向皇太后请安之时,在一屋子仿佛天都要塌下来的女人之间,云珠的表现让他侧目。
当天晚上,忙着调兵遣将而几日未进后宫的康熙,终于入了后宫,让无数人银牙咬碎的是,康熙进了后宫,便直奔永和宫而去。
宫中这些日子气氛凝重,乌希那几人也知察言观色,早早地被乳母哄着睡觉,等康熙忙完前面的事情,走入永和宫的时候,只见一灯如豆,云珠独自坐在床边的贵妃榻上,就着跃动的烛火,在缝着什么。
“这是什么?”康熙眼尖的见到了石青色的料子,这料子颜色沉稳,不是云珠这些后妃们喜爱的颜色,胤禛用这色又过早了些,康熙摸着长出胡茬的下巴,琢磨着云珠这难得一动的针线,是给自己做的,不由地问道。
云珠勉强笑着:“万岁爷,臣妾想着,也不知前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实在放心不下,找太医要了方子,配了药,给您做个香囊装着。”
康熙扯着嘴角,审视地看着云珠:“只做个香囊便能放心?”
望着康熙眼中的阴翳,云珠垂眸苦笑:“万岁爷您让我如何说,放心自是不放心的,但臣妾却也知道,您与噶尔丹,迟早有一战,早几年您便筹谋做准备,这战,避无可避。”
“这话倒比劳什子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意思。”康熙想着这些天不断收到的来自前朝后宫的劝谏,哼笑出声。
云珠听出了康熙话中的意有所指,却只垂着眸,轻巧地奉上热茶,不动声色地将康熙的注意力转开。
康熙出征前特意来到永和宫,并不是为了抱怨,尚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淡淡说了一句后,也不再继续,就着云珠铺着的梯子踩了下去。
“德妃,朕不在的这些天,后宫便交给你。”邻近出征,时间紧迫,康熙和云珠聊了几句后,便直奔正题。
“万岁爷,不可。”窗外的蝉大声鸣叫了一个晚上,云珠感觉是蝉鸣声大到影响了她的听觉,不然怎么在这个关头,康熙对她说这种话,但不管听没听错,这差事,她都不能应:“万岁爷,贵妃娘娘行事公允,为人信服,臣妾何德何能,代贵妃娘娘掌后宫事?”
“贵妃,”康熙长长的叹了口气:“贵妃不行。”
至于为何不行,康熙没有明说,但云珠奇异的,在康熙紧锁的眉间,看明白了。
康熙率兵亲征,后方必须要稳定。
这个稳定,不是如现在一般,将宫中日常事物打理好便可以。作为帝王,康熙必然在重重保护之下,但战场到底刀剑无眼,也不是没有出意外的可能,此时康熙考虑的,是最坏的情况下,谁能稳定住局势。
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太后就是个吉祥物,是指望不上的,而钮祜禄贵妃,主意太正,更何况,钮祜禄贵妃出身于满族大家,膝下又有皇子,若康熙真在前线遭遇了不测,在钮祜禄贵妃掌握宫权的情况下,太子能顺利继位吗?
这不好说,康熙不敢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在此时的康熙心中,被他亲手抚养长大,聪颖好学,文武双全的太子,是偌大大清帝国最好的继承人,他不允许出任何意外。
思来想去之下,有魄力稳住宫中的,云珠是最好的人选。
从康熙的眼神中见到了不容拒绝之意,重逾千斤的担子突然掉在云珠的肩膀上,云珠深吸口气:“臣妾必定不负您的期盼,帮您守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