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0节
这让云珠又为胤祯操心起来,等胤祯行过礼后,云珠使了个眼色,让秋菊送来胤祯最爱的点心,温柔地望着胤祯大口大口吃着点心。
待一个萨其马入腹,胤祯脸上见了些亮色,云珠才将胤祯拉到身边,轻柔地为他擦着手上的油污,轻柔问道:“胤祯,今日可是遇见了何事,为何回得如此晚?”
胤祯扭过脸,不看云珠,嘟囔着说道:“和九哥、十个多说了几句,就晚了。”
云珠仔细端详,看出胤祯还有心事未和她说,但孩子大了,总有不愿意和额娘说得事情,只要不是大事,就让他藏着秘密吧。
笑了笑,云珠正准备揭过这个话题,胤祯却敏感地扭回头,盯着云珠问道:“额娘你为何如此问我,可是谁和您说了什么?”
小小的个子,眼中却全是不忿,好像只要云珠一点头,他就要找人打架一般。
云珠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额娘不过是瞧着胤祥早早回来了,担心你路上出什么事,多问了一句。”
谁成想,云珠这话刚一出口,胤祯却如同被碰了逆鳞一般,大力拂开云珠为他擦汗的手:“胤祥,又是胤祥,我就知道是他在捣鬼!”
愤怒的胤祯咆哮出声,大睁着眼,眼珠子都瞪得通红,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永和宫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珠一个眼神,将侍候的宫人们挥退,不知胤祯为何如此激动,但云珠从胤祯的反应里,感受到胤祯心事不小,不是她之前猜测的,孩子大了总有秘密这般成长期的烦恼。
将胤祯拢在怀里,云珠轻柔地安抚着:“别急,慢慢说,额娘听着呢!”
自胤祯搬出永和宫后,自觉已经是个大人,多年没有和云珠如此亲近的时刻,他感受着额娘的温柔,额娘要被抢走的愤怒平息下来,闷声说道:“额娘,我不喜欢胤祥。”
第169章 动手
云珠手指轻轻一动,神色却不动分毫,胤祯到底也大了,对人有喜恶很是正常,尽管云珠还不知道,为何胤祯突然便对一道长大的胤祥有了恶感,反而亲近起以前不如何熟悉的胤禟和胤礻我。
云珠在意的是,胤祯的抵触如此明显,不知是否会移了性情。
想到这,云珠微微伸直了腰背,望着梗着脖子站在面前,涨红脸颊的儿子,云珠轻柔地擦着胤祯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语调温和地问道:“是胤祥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
胤祯是抱着必会被额娘呵斥的决心说的,宫中孩子就没有天真的,尽管胤祯出生的时候,云珠既有位份又有盛宠,在永和宫里恣意地长大,但他也知道,住在永和宫后殿的章佳贵人,是永和宫天然的盟友,他和胤祥嬉笑着一同长大,胤祯和胤祥相处的时光,甚至比胤禛和胤祚还多,胤祥本可以成为他的好兄弟,日后在朝堂上守望互助。
但,胤祯性子又足够桀骜,纵情而为,不喜欢胤祥了,就宁愿顶着云珠的责骂,也要将心中的不舒服表达出来。
没想到,额娘却并未呵斥,反而还是那般的温柔。
轻柔的声音如同春风,吹入胤祯的心间,他喘了口气,激动的情绪慢慢得到平息,他低着头,足尖在地上点着,嘟囔着将心里话别扭地说出来:“皇阿玛每次去尚书房都只问胤祥功课,出去巡游也只指定胤祥,我们和九哥十个偶尔才能被皇阿玛想起来,更别提十二哥了,彻底像不存在一样。”
我难道比胤祥差什么吗?这句话,胤祯没有说出来,云珠却从他愤愤的神色中猜了出来。
胤祯对康熙的孺慕之情不少分毫,同为人子,凭什么胤祥就能独得皇阿玛的青眼,这让胤祯很是不忿,又不敢直言康熙之过,只能将厌恶转移到胤祥身上。
胤祯这么做这样有道理吗?
没有。
胤祥也是云珠看着长大的,知道他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甚至云珠连康熙对胤祥青眼有佳的理由都能猜出来。
还能是为什么,不过就是忌惮罢了。
随着排行居长的几位阿哥出宫建府,入朝议政,康熙愈发感受到了威胁,就如同草原上逐渐老去的头狼,担心被其他狼驱逐出族群一般。在这情况下,康熙的一腔慈爱之心,全给了几个年岁尚小的阿哥,刚出生没几年的十五、十六、十七格外得康熙欢心,甚至在后宫宴会上亲自逗弄着小阿哥,特别是十五和十六阿哥,在爱屋及乌作用下,王氏在宫中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然而康熙对几个小阿哥的偏爱,已经搬去的乾西五所的胤祯,并不知道,他能看到的就是,尚书房中,康熙视他们几兄弟为无物,唯独重视胤祥,可胤祯也不想想,此时仍在尚书房里读书的阿哥,还有哪几个,不过就是太子、八、九、十、十二、十三、十四罢了。
太子就不用多说了,八阿哥胤禩也快到开府的年龄了,九阿哥有亲兄弟五阿哥,十阿哥背后站着钮祜禄一族,十二阿哥被苏麻喇姑抚养,康熙对他的父子感情本就单薄,而胤祯更是有两个开府的亲兄弟四阿哥和六阿哥,这么一扒拉下来,尚书房里可不就只有额娘份位不高,自己又形单影只的胤祥,可以让康熙满腔父爱吗?
康熙的隐秘心思,云珠实在再清楚不过,但云珠并不准备将这些事情掰碎了告诉胤祯,这种涉及到人性最幽微的黑暗面,康熙绝对不愿意有人剖析地如此清楚,此外,在胤祯的心中,康熙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巴图鲁,云珠也不愿坏了康熙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但,也不能让胤祯钻牛角尖,十来岁的时候,正是性格形成和塑造时期,胤祯将这事放心里了,以后许多年可能都走不出去。
心念电闪间,云珠迅速作了决定,她将胤祯拉到她身旁坐下,没口子的夸赞起来,从他背书背得快,到写字有进步,从他骑射功夫好,到他习武力气大,甚至连胤祯昨儿个晚上多吃了碗饭,云珠都恨不得夸上几句,外面的太阳散了最后余晖,跳入地平线下,永和宫中的灯火一盏盏点起,直到乌希那掀开帘子,端着新换上的茶水,才打断了云珠的话。
这一番夸奖下来,胤祯自我怀疑的那点别扭早就不再,他眼睛亮晶晶的,再不见阴霾。
只不过,对于胤祥,胤祯的态度到底难以恢复到曾经,胤祯在尚书房还是更多的和九阿哥和十阿哥厮混在一起,这让胤祥每日孤零零回来的模样格外让人心疼。
云珠瞧着胤祥请安时脸上勉强的笑容,叹了口气。兄弟朋友也讲究个缘分,胤祯对胤祥的愤恨在云珠的劝解下已经消去,但他也不愿意再如以前一般,和他十三哥亲亲热热。
云珠能做的,也只能是吩咐着胤禛,有机会进宫的时候,在尚书房里对胤祥多关照几分。
毕竟,柿子捡软的捏,章佳氏家世不显,份位不高,胤祥却占尽康熙偏爱,说句诛心的话,这和“捧杀”,也没有两样了。
到底是永和宫出来的阿哥,云珠想着,能看顾还是多看顾几分。
很快,事实便证明了,云珠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康熙对胤祥的偏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明目张胆,连胤祯都有这么大的意见,从小被康熙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养大的太子胤礽,反应只有更大。
他瞧着康熙对胤祥的种种,回忆起幼时住在乾清宫偏殿时,康熙溺爱的样子,在胤礽人生的前些年,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那些连康熙都舍不得用的珍贵东西,对胤礽而言,也不过是随手可扔的玩意儿。
但,幼年多么被偏爱,现实就有多么惨淡。
其他兄弟一个个封爵开府,上朝当差,作为大清朝的太子,胤礽却只能窝在尚书房里读书,每日背着圣人言,憋屈地不成样子,还要时不时来点荒唐行为自污,减少皇阿玛的戒备,这样的日子过下来,胤礽实在压抑的不成样子,每日只冷冷地打量着胤祥。
胤祥对着胤礽,却是恭敬有加的模样,丝毫不因为得到康熙宠爱而猖狂,这让胤礽虽然对胤祥格外看不顺眼,却也知道压抑着冲动。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得还是那么快。
在康熙又一次到尚书房,抽背胤祥功课后,胤祥上佳的表现让康熙开怀大笑,当场称赞:“不愧是吾家麒麟儿,今年盛京祭祖,胤祥你便代替朕过去,让列祖列宗也见见,我爱新觉罗家的好儿孙。”
“啪”地一声,皇太子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断,尚书房外明明艳阳高照,胤礽却只觉如坠冰窟,透心地凉。康熙这个旨意,让胤礽彻彻底底好像笑话一样,和他年岁相仿的兄弟们,都开始了当差,他忍者,忍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忍到才十二岁的幼弟都能领命当差,他这太子却还是只能在尚书房里听课,何其可悲。
若说胤礽从没试过也就罢了,然而康熙两次亲征,太子监国将政事处理得漂漂亮亮的,稳住了大后方。胤礽有能力参与朝政,而不是和日复一日地学着孝经。
在康熙下了命令后,胤祥如何谦虚如此婉拒,又如何不敢违抗康熙的命令接下这份命令,声音都好像从九天外传来,待胤礽回过神时,康熙已经率着师傅们离开,尚书房里只剩下几个皇子们。
这一日的课业,也宣告结束。
然而,几个皇子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无论康熙如何打压太子,但在明面上,太子的地位无可撼动,胤礽出神的时候,几个年少的阿哥谁也不敢先行离开,彼此使着眼色等胤礽动作。
如遭雷击的胤礽,回过神的时候,看着傻笑着压抑不住喜意的胤祥,嫌恶地瞥一眼,便向外走去。
太子爷有了动作后,其他阿哥也纷纷跟上,八阿哥胤禩作为胤礽之外年龄最大的阿哥,他笑得温润,对胤祥说道:“十三弟真是年少有为。”
胤禩在诸位阿哥中,出身相对不高,后宫的各位主位娘娘们,不乏包衣出身,然而觉禅贵人,却是辛者库出身,虽说觉禅贵人家属于辛者库的佐领,但比之其他人家,或多或少还是逊了一筹。
清宫子以母贵,这样出身的八阿哥,却能在一干兄弟中如鱼得水,和他长袖善舞分不开关系。
胤祥也对这温和的八哥很有好感,他摸摸光滑的头皮,嘿嘿笑了几声,边走边说:“八哥这么说,可就是折煞弟弟了,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我还从没出过宫门,这皇阿玛突然让我去盛京当差,我实在担心办砸了去,八哥你不是当年还去打过噶尔丹吗,要不,八哥去我院子里,我们喝上几杯,您给弟弟传授点经验,免得我像个傻子似的,第一次出去当值,就闹出笑话来。”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皇太子本来就是苦苦压抑着对胤祥的不虞,骤然听到这么几句,他当即就和被关在紫禁城中的自己联系起来,瞧着胤祥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台阶上,当即便愤怒地走过去,抬脚便踹了上去。
“小心。”噙着温和笑意,正准备应下胤祥邀约的胤禩,见着太子的动作,眼睛瞪得老大,待他出言预警时,却已经晚了,太子的这一脚,避无可避。
闷哼声响起,随着太子这一脚而滚落阶梯的,却并不是胤祥。
“四哥!”望着躺在地上人,胤祯惊呼出声。
却原来,胤禛这一日下了值,想起在尚书房的胤祯,又记着云珠的叮嘱,总也放心不下来,干脆便递牌子进了宫,想着开导开导胤祯,没想到一进尚书房的大门,就见到太子暴怒的情景。
此时胤祥背对着太子而站,太子那蕴含着力道的一脚踢过来,毫无防备之下,从台阶上摔下,非死即伤。
胤祥和胤禛年岁相近,身量相似,一时间胤禛也分不清那人到底是不是胤祯,来不及多想,几步跑了上去,挡住胤礽那一脚,顺势打了个滚,将力道卸下,虽然狼狈,也难免磕碰了些地方,但总算没有伤筋动骨。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到胤禛听见十四弟的惊呼,这才放下心来。
胤祯几步跑上来,大声嚷嚷着:“把太医找过来。”胤祥也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往太医院跑去,至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太子却只用余光打量了胤禛一眼,嗤笑一声,走了出去。
“不许告诉额娘!”胤禛抓着十四的手,一字一句吩咐。
第170章 愤怒
胤禛到底还是低估了云珠对后宫的掌控程度。
这事,云珠到底还是知道了。甚至在胤禛还没有出宫,躺在罗汉榻上被上药之时,云珠就已经带着宫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额娘。”胤祯紧张的声音都在发颤,见着云珠的身影,好似见到了靠山一般,哆嗦着的背挺直起来。
云珠俏脸含霜,抬手制止了胤祯,打眼望去,只见这个不大的暖阁里,罪魁祸首太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哼,云珠心中冷哼不已,在太子心中,将兄弟踹下台阶大概不是什么大事吧,毕竟之前他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平郡王世子讷尔苏,就曾经被他一脚踹下台阶,这事云珠不信康熙不知道,不过就是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冒犯到皇权,甚至还能趁机捧杀罢了。
太子毕竟是太子,再被康熙忌惮, 只要他还是大清太子的一天,在兄弟们之中,就是君。胤禩等人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在太子对立面,在听见太医说胤禛身子没有大碍时,便借口还有温书,从尚书房离开。
此时尚书房中留下的,除了胤禛一母同胞的十四,就只剩下胤祥了。
只见胤祥站在角落里,手紧紧攥成拳头,头垂得低低的,完全不敢看向胤禛的方向,太医用力将药水揉开胤禛身上的青紫处,听着四哥控制不住发出的闷哼声,胤祥更是心如火烧。
数不尽的愧疚几乎要将胤祥淹没。
随着胤祯的声音抬头,胤祥和云珠视线相处,“啪”地一声就跪在地上,膝行到云珠身前,伏到地上:“德额娘,都是儿臣害了四哥,请您惩罚。”
此时云珠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刻,对于胤祥的心事,无空安抚,她只匆匆说了一句:“这事不怪你。”便急匆匆的奔向屏风后的罗汉榻。
胤禛早在听见动静之时,便止住了太医的动作,及时合上了衣裳,等到云珠过来时,见到的还是背脊挺直的胤禛。
“逞这强做什么,都遭了这么大的罪了,还不赶快躺好。”忧心忡忡地云珠见着胤禛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样子,怒上心头,厉声呵斥。
云珠在几个子女面前,素来是平和、温柔的模样,几乎没怎么说过重话,这般勃然大怒的模样,还是胤禛第一次见到,他撑着身子就从榻上滑了下来,跪得笔直:"额娘,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身体都什么样了,还做这些动作。”云珠嗓音依然如同淬冰,见着胤禛这番动作,更是又急又怒,瞪着胤禛:“你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
满族格格,从在家里的时候开始,就听说过不少从马上摔下来丢了性命的事情,刚听见胤禛从台阶上滚下的消息,云珠的心直蹿到了喉咙口,还是来人立时回禀,四贝勒没有大碍,云珠这才没那么慌张。
但,担心到底还是担心的。
见着云珠眼里的焦急,胤禛连声安慰:“额娘,儿子真的没事,刚刚已经上了药,只要揉开就好了。”
“不信,您问太医。”
给胤禛揉药的,正是一直负责永和宫脉案的刘太医,深得云珠信任的他,也是永和宫几个阿哥、格格们宣太医的首选。
饶是给云珠诊脉了这么多年,刘太医也是第一次见到德妃娘娘如此盛怒的模样,他擦着额角的冷汗,对着云珠点头,示意胤禛说的没错。
得知了胤禛身体确实没有大碍,云珠稍稍松了口气,但,没亲眼见到,云珠还是放心不下。
“胤禛,把袖子挽起来。”胤禛的衣服穿得到底匆忙,并不像在外面时候那般规整,在胡乱遮盖的袖口,云珠眼尖的发现了一小团青紫,冷着脸命令。
胤禛骤然抬头,见到的却是云珠眼中的不容置疑。
知道无法将云珠糊弄过去,胤禛苦笑着,将袖子一点一点的挽起,大团的青紫色分布在手臂上,却是被台阶硌出的印子。
云珠狠狠闭上眼,都不要亲眼再看,云珠也能想到胤禛身上到底是什么模样,气得直抖。
“额娘,我听说四哥出事了?”正当云珠极力压抑愤怒,主持大局时,同样接到消息的胤祚,匆匆赶了过来,却是胤祯使人去六贝勒府送了信。
见着胤祚,云珠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她顾不上和胤祚解释,吩咐道:“这儿到底人来人往,乱遭遭的不成样子,胤祚你带人将你四哥送去永和宫,再让大夫好好诊治一番。”
“对了,胤祥和胤祯今天也吓坏了,你让小厨房熬一杯安神茶,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