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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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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魔 第37节
      鲜红的、滚烫的、令人作呕的血。
      劈头盖脸,淋了她一身。
      时琉惊声哭着,眼泪汹涌,她再次拨出,又再次捅下去!
      “咯、咯咯……”
      被生生切断了喉管的姚义满目血红,如厉鬼般死望着时琉。
      不知道多久。
      不知道多少刀。
      不知道多烫的血。
      直到最后一丝气息彻底散去,几乎穿叠在一起的三人从桌前跌下,砸进尘土里。
      时琉浑身都疼,浑身都是血,喉咙里也全是。
      她神色空白,眼神也空茫地慢慢支起身,扒开了压在老狱卒身上的那具尸体,她颤着手指,扶住了老狱卒的手臂。
      扶不起来。
      老人早就快流干了他的血。
      他颤着的手,从满是血的怀里掏出把钥匙:“这样跑,轻快,跑快些……跑远些……别白搬那么多石头了……”
      “好,好。”
      时琉早已哭尽了泪,心口疼得麻木。
      发黑的视线里,她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艰难地拿住那把解开她脚链的钥匙。
      眼前已经黑下的老狱卒笑了,血沫从他口中涌出,染得他牙齿也红,字音模糊:“囡囡……爷爷对不住你,爷爷来找你了……”
      老人枯槁的手终是跌落下去。
      气息断绝。
      到死他都是睁着眼的,只是早已什么都看不见了。
      时琉颤栗着,替他阖上眼,整理好衣服、凌乱的花白头发。到最后一缕白发拢回,时琉的手已经抖得难以为继。
      不是怕,是疼得。
      她说谎了。
      她跑不了,因为她也要死了。
      她没告诉已经看不见了的老狱卒,姚义最后死前的一击,已经碎了她周身筋脉,寸寸如灰。
      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她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等着死亡来接她。
      这样也好。
      也好。
      如果有彼岸的世界,那里有为她而死的人,她想去见见他们。
      如果没有。
      那便共赴,这一场再无诀别的长眠。
      时琉慢慢松开手,钥匙从她指间滑落,跌进她身下的血泊里。
      少女再撑不住破碎的身体,也跌倒下去。
      长眠将至,她朝望着她渴盼了许多日夜的,鬼狱门外的世界。
      ……
      天光只余一线。
      烛火似的,飘忽不定。
      在彻底落入黯淡的良夜前,有道白衣薄影,踏破了她眼底的夜色。
      【卷一·尾记】
      鬼蜮从不在狱里。
      而在人心。
      ——《卷一:丰州鬼蜮》,完。
      第17章 魇魔梦境(一)
      ◎情爱之事,愚蠢至极。◎
      “爱是人性的最大弱点。崩山之雪,溃堤之穴。”
      ——酆都帝·业
      时琉独自走在一片孤脊的山脉上。
      天地茫茫,雾色难消,脚尖前只有一条寸宽的山脊,山脊两侧,都是向着下方雾海里无尽延伸的绝壁。
      毫厘之差,就是粉身碎骨。
      时琉心里怕极了。
      她想要停下脚步,可她不能,她感觉得到身后愈发浓重的雾气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逐着她——
      再迟一步她就会被彻底吞掉。
      偏偏这时,时琉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高大的东西架起来——大约是一匹清骏的马,她开始在马背上晃荡,颠簸,那骏马行得极险,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她掀下来,落进两侧无底的雾海深渊里去。
      时琉怕得不敢去看两侧。
      她只能紧闭住眼,死死抱住骏马的脖,免得被晃跌下去。
      直到一道清寒微戾的声音劈开天顶雾海,砸了下来——
      “你是想勒死我么?”
      “…!”
      时琉猝然从梦中惊醒。
      她眨了眨发涩的眼。
      入目是片葳蕤的密林,约在某片深山。宽厚的绿叶交织成浓重的荫盖,只偶尔几片,漏下一簇灿金耀眼的日光来。
      时琉没顾得仔细观察。
      在颠簸里,她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抱在身前的“骏马”——
      不是马,是人。
      剪裁精致的白衣绣着暗金丝线,看不明纹理。
      衣袍内,少年脖颈修长,肩线凌厉而宽展。他托负起她,反倒显得她身形单薄又纤细——像只蔫绥着毛的小猫崽儿骑到了鬃毛凌冽的兽王腰背上。
      时琉怔了几息,慢慢回忆起来。
      …“与我无干。你随意。”…
      …“我对蝼蚁的死活不感兴趣。”…
      是和那时一样的冷漠声线。
      是,封邺。
      时琉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名,他这样的魔,怎么可能会把真名轻易告诉一个要被他利用然后杀掉的蝼蚁。
      时琉默然想着,没有出声。
      酆业停了一停。
      长袍垂坠,挂在腰间的翠玉长笛跟着轻晃起叶子。少年微微偏脸,余光扫过从颈后无意垂绕上来的少女的软发。
      他能听见她轻而细弱的呼吸。
      也知道她醒着。
      可她不说话——就好像怪他之前抛下了她。
      酆业莫名有些躁戾,声线跟着薄凉:
      “你筋脉寸断,就要死了。”
      “……”
      背上呼吸微微滞涩。
      酆业薄唇轻勾。
      那细弱呼吸只停了几息。
      “我知道,”少女轻声,“谢谢。”
      “——?”
      酆业眉尾一挑,低声笑了:“…你、谢、我?”
      明明是笑着。
      可那双漆眸愈厉,眉眼更是像覆上了冰霜。
      ——
      放过九窍琉璃心一条通天之路不走,于他,不杀已是仁至义尽。她若还敢怪他不救,他自然恼怒。
      可她不怪。
      她竟然不怪他、还谢谢他?
      “嗯。”
      像怕他未听清,伏在他背上的少女轻声重复,“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