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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为何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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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为何这样 第12节
      两人离得还算近,隔了一个窗子,苏宁璎趁着男人愣神的时候,握住陆琢玉那只受伤的手,将自己干净的帕子按上去。
      伤口很细,却深,大概率是收拾碎片的时候被割破的。
      “大师兄,你等等。”
      苏宁璎将自己的帕子塞给陆琢玉,然后回到主屋,把自己的床头灯给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漂亮的绣球灯,苏宁璎学着听雪的样子将它点燃之后递给陆琢玉。
      “当心碎片。”
      陆琢玉的屋子里黑漆漆的,应该是碎片飞的到处都是,走路不太方便,更别说是去找火折子点灯了,指不定要踩到多少碎片。
      陆琢玉提着那只小巧漂亮的绣球灯,看着站在窗口仰头看向自己的少女。
      晕黄光色下,她的面部轮廓骤然清晰起来。因为奔跑,所以她的鼻头有点红,微微喘着气,纤细的身型裹在宽大的斗篷里,看起来更弱了。地上随意一片碎瓷片,都能要了她的命。
      “大师兄。”两人对视,少女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上扬的调子,像是在撒娇。
      “嗯?”或许是夜色太沉静,陆琢玉整个人恍惚了一下,他下意识回了一句。
      “给你。”苏宁璎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递给陆琢玉。
      那是一把精致的银色小剪刀,小剪刀的圆弧握手一侧用红线细细缠绕了一圈。
      “放在枕头下面就不会做噩梦了。”
      修士最怕的不是渡劫,而是心魔。
      天雷你可以靠体质和法器扛过去,可是心魔这东西,无孔不入,就算是再强大的修士,都会被心魔所困,一夕之间,修为毁于一旦或丧命,或直接沦落为魔的也不少见。
      陆琢玉自己大概也已经察觉到了,虽然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但因为上辈子的经历,所以他心魔已生。心魔初显,尚能压制,可心魔这东西,是越压制越反抗。
      按照听雪所说,这几日陆琢玉都在院子里没出门,这大抵跟他心魔发作有关系。一开始,只是做噩梦,后来会产生幻觉,最后陷入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的分裂状态。
      现在应该正处于初期,做噩梦的阶段。
      陆琢玉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泼墨的黑白山水画,看一眼就觉得沉静安详,可若是仔细深入进去,你又会被那藏在暗处的黑暗吸引进去。
      那无尽的黑暗,像一个漩涡,你以为你已经看到底了,实际上,那只是另外一个深渊。就好像陆琢玉上辈子的经历,你以为他已经倒霉到顶点了,实际上,那只是冰山一角。
      此刻,那双好看的眼睛下面坠着明显的淡青色痕迹,那是没睡好的表现。
      虽然苏宁璎不能帮陆琢玉渡过心魔,但这剪子上面的红线可是她亲手缠的,也算是一份没什么用的心意,毕竟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我走了,大师兄。”苏宁璎缩着脖子,又噔噔噔跑回去,然后紧紧地关上门。
      陆琢玉拿着手里的银剪刀。
      沉甸甸的小玩意,大概是城主府里面的东西,还算精致。侧边缠绕着的红线有些凌乱,能看出来缠绕的人手艺不是很好,不过很有耐心,这么细长的红线,能绕那么多圈。
      风过,吹起陆琢玉面颊边的一缕碎发。
      重生以来,他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里面都是一些从前熟悉的人和事,他们一遍又一遍重复对他做着上辈子那些事。他们的脸,他们的声音,像钉子一样,一颗一颗凿进他的脑海里,时刻提醒着他,他曾经遭受过怎样的折磨。
      每多一颗钉子,他的心魔就重一层。
      他永远无法忘记,一次又一次被人背叛的滋味。
      他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凝重的夜色之下,银剪刀被随手扔在了院子侧边的那巴掌大的一小片竹林子里。
      -
      苏宁璎坐在床头,一边捂着冰寒的身体,一边看着自己指尖沾上的一点血迹。
      这是陆琢玉的血。
      她低头嗅了嗅,好像没什么味道。
      因为苏宁璎只刷到过这本书的一些片段,所以对很多细节不了解,比如,她并不知道为什么陆琢玉的血能治疗原身的病。不过在看到男人受伤的那一瞬间,她的第一反应是,太浪费了,想嘬一口。
      幸好,她忍住了。
      不然这将是一场多么酣畅淋漓的变态啊。
      第10章
      冬日的风喧嚣又阴寒,刮过窗棂,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盖在窗子处的厚毡似乎都被从缝隙里透出来的寒风吹动了。
      苏宁璎躺在那里,手里攥着符咒,迷迷糊糊间想,好冷,这屋子里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风?难道是窗户被吹开了?
      风猛地一下加大,巨大的风力吹得厚毡都被掀起成了九十度角。
      细密的雨水沾到肌肤上,下雨了。
      苏宁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烟粉色的帐子,而是黑漆漆的夜幕。
      冬日里的夜幕刚被雨水刷过一遍,到处都是雾蒙蒙的,像凝结着一层水雾。
      她正躺在覆着厚毡的水榭里,就是白天她坐着看戏的那个地方。桌椅的摆放位置都没变,只是白日里的人一个都不见了,周围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做梦吗?
      苏宁璎低头,看到了自己捏在手里的符。有细碎的雨水从水榭外面飘进去,苏宁璎怕雨水将符咒打湿,赶紧将它藏进袖子里。
      “啾——”一道高昂而尖锐的戾气长啸从上面传来。
      苏宁璎被震得耳朵发麻的瞬间想到一件事,赤乌作为一只金丹期的妖兽,还会一点简单的小法术。
      比如,在能力范围内,把猎物从这个地方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一开始只是为了储藏食物方便,后来也变成了一种狩猎手段。毕竟在更开阔的地方,更能抓到猎物。
      真的不是做梦!她被赤乌从院子里转移出来了!
      赤乌身边强大的妖气配合着冷冽寒风,将水榭一侧的厚毡都吹得鼓动起来,苏宁璎看到它其中一个鸟嘴里掀着一颗上品灵石,在夜色中发出幽幽荧光。
      怪不得它能使用法术,原来是带着一颗上品灵石在身上。
      赤乌在院子里待了很久,因为忌惮陆琢玉,所以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苏宁璎原本以为只要陆琢玉不离开院子,她还有这传音符,就能勉强保住自己的小命,却忘记了这臭鸟还有这种下流手段。
      因为赤乌能力有限,所以转移范围有限,可只要离了那个院子,离了陆琢玉,赤乌就再无顾忌。
      三头鸟从天俯冲下来,它张开的两张嘴里能清楚看到尖锐到泛着银光的利齿。它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阴郁暗沉,在苏宁璎黑色的瞳孔内不断放大。
      苏宁璎颤抖着手撕开传音符,大叫陆琢玉的名字。
      “陆琢玉!”
      雨水细密而绵长,赤乌听到陆琢玉的名字,攻势竟然一顿。它停在半空中,左右环顾。
      四周安静极了,并不见男人的身影。
      苏宁璎盯着自己手里被撕成两半的符咒,有点呆。
      赤乌以为自己被骗,神色越发愤怒,它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更加愤怒的朝苏宁璎冲过来。
      苏宁璎起身,往海棠花海内跑去。
      灵石的力量还剩下一点底子,仅供维持最后一次海棠花开。
      赤乌虽然身型不算庞大,但碰到到处都是树杈子的海棠花海倒也有点难办,眼看着小猎物越跑越远,赤乌直接不闪不避,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撞出一条路来。
      海棠花枝被直接撞飞,纷扬的海棠花瓣混杂着细腻冰冷的雨水,裹挟着寒风吹打在苏宁璎脸上。
      雨水糊了满脸,苏宁璎有点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使用法术需要灵力,一颗上品灵石估计也只能维持一次施法。那么只要避开赤乌的攻击,她大概就能活命。
      海棠花海很大,可在灵气散尽的那一刻,四周茂盛的海棠花枝骤然消失。原本密不透风的浪漫花海变成了光秃秃的普通园子,到处透着冬日的萧瑟之意。
      没有了那些用灵气催生出来的枝桠,赤乌的行动更加快捷方便,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它就到达了苏宁璎身后。
      苏宁璎能听到它的呼吸声,贴着她的耳朵,再下一刻,那三个脑袋里面的一个就会咬断她的脖子。
      听说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总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
      并没有。
      没有奇迹。
      原身这具破身体,能支撑她跑那么远,真的已经算是极限了。
      手脚在一瞬间失去力气,苏宁璎倒下去的瞬间,赤乌的气息从头顶掠过,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剑气。
      上辈子的陆琢玉是个君子,他的剑在外界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君子剑。
      比起别的剑修满身肃杀之意,陆琢玉的君子剑就算是杀人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没有痛感的送你上黄泉路。
      赤乌的三个脑袋分别掉在地上,它没了脑袋的身体歪斜着撞到一棵海棠树,然后落在地上,溅起一地泥水。没有了脑袋,赤乌的翅膀却还在扇动,大概是肌肉反应。
      陆琢玉的动作太快,赤乌现在估计还在阎王面前发懵。
      阎王问它,你是怎么来的啊?
      赤乌回答,不知道啊,追着一个小鼻嘎跑着跑着就来了。
      苏宁璎已经力竭,她坐在地上,看着手持君子剑站在自己面前的陆琢玉。
      雨还在下,迷迷蒙蒙的遮蔽了视线。
      少女苍白着唇,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泪还是雨。
      她抬头看他,眼眶通红,外衫又脏又乱,原本柔顺光滑的长发乱七八糟的,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晶莹水雾。
      虽然刚刚斩杀了一只金丹期的妖兽,但男人却连气息都没有乱。对比起苏宁璎的狼狈,陆琢玉简直就像是那种过来郊游的时候随手砍了一棵树。
      雨水飘摇,男人安静地看着她,然后转身,背对着苏宁璎半蹲下来。
      苏宁璎用自己仅剩下的最后一点力气,爬到了陆琢玉身上。
      少女身上湿漉漉的,隔着单薄的亵衣,柔软的温度传递过来。
      陆琢玉收剑,起身。
      男人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雨势没有加大,还是细雨迷蒙的感觉,窸窸窣窣地落在眼帘处,带着一点针扎似得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