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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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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冤家 第18节
      一帮人哈哈大笑。
      下楼的时候,苏青搀着世珍一瘸一拐地下去。世珍揉着脑袋不停抱怨:“老师这下手也太狠了吧,疼死我了。”
      “谁让你贫啊,还好李师兄没见怪。”
      “你到底帮谁啊,苏小青?”
      两人打打闹闹着走到二楼拐角处,走廊另一侧过来一人,张口就唤道:“苏青。”
      两人回头。
      是李芃。
      苏青和世珍都对他礼貌笑笑,异口同声:“巧啊,李师兄。”
      李芃单手携着本词典,目光温柔地看着苏青。苏青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伸手摸了一下脸:“李师兄,我脸上有花吗?”
      李芃苦笑,抬手看了一下表:“要去校办吗?一块儿走吧。”
      世珍目光在他们两人间滴溜溜转,不动声色脱离了苏青的桎梏,把她往李芃那边一推:“那你们去吧,我社团还有事儿,回见。”
      话音未落人就溜了。
      苏青有点尴尬。
      李芃倒是神色如常,和她一起下楼梯:“走吧。”
      这一片校区不大,这一条路却走地比平时要长。李芃问了她一些琐事,态度亲切,可这种亲切让苏青有些不大适应。
      她人慢热,和刚认识的陌生人做不到有什么说什么,甚至处处防备。
      走到楼底下,李芃的神情有些苦涩,但还是笑了一笑:“原来你真不认得我了。”
      这话让苏青彻底怔住。
      她的记忆里没这个人。
      李芃说:“你仔细想想,回忆一下,四年前在上海的那片老城区。”
      苏青这才有了点印象。
      那是她南下的第一年,爷爷苏平瑄跟着科研小组去青浦那边暂居,苏青就被安置在研究所不远的一个小巷弄里。
      那段日子,沈诗韵和她两人住一栋楼,门前还有个小院子。
      沈诗韵虽然外表光鲜,但这人不大会照顾人,恶习还多,苏青常看到她躲在后面的巷子里抽烟。她说她,她就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苏青就问她,烟好抽吗?
      沈诗韵小弹她的脑袋:“好抽什么呀?大人心里头闷,才需要抽烟。抽的不是烟,是寂寞,是烦闷。这些啊,小孩子不需要懂。”
      苏青说:“我也烦,我也要抽烟。”
      结果就是被沈诗韵揪着打了一顿屁股。
      苏青脾气也犟,那时候刚刚和褚家闹翻,人特别叛逆,一个人跑了出去,躲在后面的巷子里不肯回去。
      有路过的男生看到她,问她为什么在这儿哭。
      苏青不理人。
      他转身走开了,回来时把在隔壁铺子买的棒棒糖塞到她手里,苏青才抬头正眼打量了他一眼。长得很清秀很干净的一个少年,比她大一两岁的样子,笑起来特别温暖。
      他学着她的样子蹲到她身边,很了然地问:“和家里人吵架了?”
      苏青说:“她又不是我妈!凭什么老管我?自己都老不正经,还老管我!”
      “那你妈呢?”
      “她跟我爸离婚了,跟了别人,生了别的小孩,不要我了。”
      李芃沉默,然后叹息。
      苏青那时候幼稚地不行,加上从小缺乏父母关怀,又叛逆又刁钻,见他人好又老实,就忍不住折腾他:“你叹什么气?又不是你爸妈离婚!”
      李芃竟然也不生气,心平气和地说:“我爸妈也离婚了,昨天刚离的,今天早上在家里谈财产分割和我的抚养权问题,现在还在吵架。”
      苏青沉默了。
      李芃又说:“不过,我们不是争着谁来抚养我,而是谁都不想承担这个责任,免得影响他们二婚。”他笑了一下,看向她,“可笑吧?其实,我都上大学了,我可以自己挣钱的,他们实在犯不着为这个闹得这么难看。”
      李芃母亲没有工作,平时就搓搓麻将混混日子,父亲在青浦区是开石材厂的,一开始挣了点小钱,后来环保规划改建,这两年工人工资强制压低,不少厂子都被逼关门了,根本开不下去。
      在这浪尖下,李芃那投机取巧没什么大本事的父亲很快就垮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他妈吵着要和他爸离婚,下家都找好了。他爸不愿意,认为自己平白养了他妈那么多年,现在一遭落魄这娘们就要抽身,没门儿。
      曾经还算和睦的家庭,如今一夕间分崩离析。
      李芃谁也没跟,和瘫痪了下半身的外婆一块儿过,平时靠打工挣奖学金读完的学业。后来考上了北京这边的研究生,就把外婆接过来了,前些日子,和他前些年失去音讯的大伯一家认了亲。
      他大伯和婶婶本来膝下有个儿子,后来跟人打群架,被一根钢管戳到了大腿动脉,失血过多,就这么去了。老两口年纪大了,也不好再生养,干脆就把他接在家里,当亲生儿子养。
      苏青听罢,也有点唏嘘。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两人从校办出来,李芃提出一块儿吃个晚饭,顺便叙叙旧。
      苏青在路口犹豫了一下,抵不过他。
      李芃开的是辆日系车,价格不贵,经济省油,是他攒的一些项目奖金和一些投资收入总计买的。他给苏青开车门的时候,后面忽然有车朝他们鸣了鸣喇叭。
      苏青回头,迎面打来一道刺眼的强光。
      渐渐地,大灯灯光黯淡了。
      苏青看到了擦过路口熟悉的那辆大吉普。夜晚灯光暗,那地方背光,苏青看不清里面人的神色,但是,苏青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
      第20章 醋坛子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全程基本是李芃在活跃气氛。
      说着说着, 李芃也察觉到她心不在焉。他是个有眼色的人, 满腔热情渐渐冷却下来。
      吃完饭, 两人从餐馆离开,坐的还是李芃那辆丰田。
      往前就是山区了, 前些年恳了片地还搁着,规划一直迟迟不下, 立交不得已改道,晚间这条道上车流就有些稀少。
      丰田车在立交下堵住了, 不得已, 李芃取道山区,盘了大半山路才进了市区。
      苏青说:“麻烦你了。”
      “说什么啊, 是我要带你到这儿吃饭的。”
      说话的功夫,李芃定睛看向反光镜,脸色有些异样。
      苏青不解:“怎么了?”
      “坐好了。”李芃脚往油门踩了下去, 车速明显飙升。苏青一个颠簸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忙拉住头顶吊手。
      她还心有余悸:“到底怎么了?”
      “有人跟着我们。”李芃言简意赅,把方向盘握紧,脚下油门踩得更快。
      黑色的越野却像鬼魅般尾随过来, 死死咬住他们的尾巴。明明车速很快,李芃却觉得这人其实心态很好,不疾不徐,有些猫捉老鼠的味道。
      像是——逗着他们玩儿。
      李芃的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在危急时刻, 一个人的情绪很容易感染到身边的人,苏青也变得紧张起来。
      赛跑般疾驰较劲了两公里, 那车终于慢慢逼近,跗骨之蛆般贴了上来。
      李芃脸色大变。
      就听见“砰”的一声,清晰的爆破声,那车车头撞上他们车尾,右后方的尾灯被撞毁了。
      车身剧烈抖动,尔后是不受控制地倾斜,吓得苏青尖叫出声,死死拉住头顶吊环。
      李芃脾气这么好的人也想大骂一声“神经病”。
      好不容易稳住方向,却惊骇地发现,后面那辆越野车压根没离开,又一次撞上来。这人车技很高,分寸拿捏地很好,这一次只撞毁了他们的另一只尾灯,逼得车身往左前方倾斜,又不至于倾翻。
      李芃算是明白,这是心里不爽,跟他们闹着玩儿呢。
      连着吓唬了他们三次后,那车终于一个加速飘逸,横到了他们前面的路口,不偏不倚堵住了去路。
      李芃也正好想问个究竟,和苏青齐齐下了车。
      前面那辆吉普的车门也被人大力拉开,跨下来一双黑军靴,径直踩在路面上,不动如山。
      这下来的是个军制笔挺的青年,衣身齐整地卡在黑色的武装带里,窄腰劲瘦,双腿修长,帽檐下一张冷峻英气的面孔,眉眼动人,好不风流。
      可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自己认识这么号人物。
      互相打量的短暂功夫里,两人也算摸清了对方那么点儿底。男人看男人,跟女人看女人一样,第一眼比的不过是相貌气度之类而已。
      两个有敌意的男人,不外乎如是。
      李芃虽然摸不清这人的底,也知道他来者不善。本来想过去质问几句,可临到头了,看到对方这气度和架势,忽然又转了态度。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露出个得体的笑容,走过去递出手:“你好,我是李芃。怎么称呼?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泽帆抱着肩膀在原地没动,压根没有伸手的打算。
      李芃有点尴尬。
      甭管人怎么样,眉宇间那种锐气和傲慢是掩盖不了的。
      这人的眼神和举止,明明白白地瞧不上他。
      李芃多少有点下不来台,讪讪地收回了手。
      苏青都看不过去了,过去说:“沈泽帆,你想干什么呀?大马路上的,要出事儿的你知道吗?”
      “知道啊。” 沈泽帆说,眉毛都没杨一下。
      这下轮到苏青愣住了。
      然后,她听见他冷冷地说:“与其让你大半夜跟男人出去鬼混稀里糊涂死外面,还不如我一下撞死你来得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