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可下一瞬他又抿起了唇,将已经抵在舌尖的话给吞了回去。
晏温见状,用拇指蹭了蹭黎江白的唇,他说:“想说什么?”
他迎着黎江白的目光,瞳仁被无尽的温柔浸润:“别憋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要是把自己憋坏了,我爸一准儿得骂我。”
“你就是怕柳叔叔骂你?”黎江白甩甩头,躲开晏温的手。
这话说的颇有些不客气,还杂糅了一些些撒娇与少许的矫情,那原本不明的眸色在这一瞬变得有些冷冽,黎江白瞳仁色深,黑洞一般,几乎要把晏温吸进去。
“怎么会,”晏温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浅浅一笑,眸光倏然潋滟,“你本来就一晚上没睡,熬个大夜再东想西想,还淋了雨,指不定啥时候感冒发烧就找上门来了,你这几年长了有二两肉不?抗的过去不?别再给烧傻了可就麻烦了,到时候我还得…”
又开始了,宛若魔音的碎碎念又开始了,这碎碎念黎江白从小听到大,这么多年了他也没能想明白晏温这开关在哪,指不定哪句话就开始念,不打断他他估计没个二三十分钟是停不下。
倒也不烦,就是耳朵闹得慌。
“okok,歇歇嘴儿,”黎江白松开晏温的手,捂住他的嘴,接着黎江白轻轻叹,眼珠子颤了颤,他败下阵来避开晏温的目光,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也不回我邮件?”
楼外树叶哗响,似乎起了风,堆积的云却依旧镶嵌于天穹,怎么都吹不散,这天看着,应当是还要下雨。
“你说你很想我,但你一个字都不肯回我,就连一个标点都没有,”黎江白继续说着,却不抬头,“我怎么信你啊晏哥?”
声儿里带了哽咽,像是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梗在喉头,呕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直堵的人难受,堵的人喘不上气来。
风里也像是裹了棉花,一点点的地变得粘稠,憋下去的哽咽变成水汽,氤氲在黎江白的眸子里。
黎江白又将脑袋低下去了一些,只让晏温看他的发顶,他拼命地睁大了眼一眨也不敢眨,生怕那水汽掉下来,砸开他本就快要藏不下去的心思。
晏温看着黎江白的发顶,默声许久,风钻过墙上雕花在家门口转了个弯,吹动了他的发。
“小白,”晏温轻轻叫人,偏过头去看黎江白的脸,“你让我怎么说呢?”
言辞无奈,晏温在黎江白看不见的地方牵出一丝苦笑,他抬手捏了捏黎江白的肩膀。
“你想听我怎么说?”晏温轻轻收劲儿,想要给黎江白一个拥抱,“你明明知道,我…”
晏温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突来的推力推了一个趔趄,他扶了一下扶手,霎时怔愣住,双唇微张颇为震惊的看向黎江白,却撞上一双泛红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困的还是哭的,黎江白的眼睛比菜市场门口笼子里的兔子还红,可他又比兔子凶,他看着晏温,上身微微前倾,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把人打一顿,或者直接把人踹下楼。
“我不知道!”
也不知晏温如何惹到了黎江白,黎江白突然高喊一声,声音撞着湿漉的风荡起浪来,在楼道里撞起了回声。
过了好一会儿,风才将回声吹走,黎江白粗重的喘息缓缓暴露,胸膛起伏不定,可这一呼一吸间却将双目激的更红。
倏然间,吧嗒一声,一颗泪越过眼睑砸落下来,碎在第十根肋骨处,没在黎江白脸上留下半点湿痕。
这滴泪不大,却宛若奔涌的山泉一般扑灭了黎江白的怒火,“嗤”的一声一阵青烟掠过,黎江白顿时泄了气,全身的肌肉猛地松了下来,膝盖一软,他下意识抬手扶住扶手,险些站不住。
黎江白慢慢的曲下腿,另一手撑着台阶坐了下去,他松开扶手,指尖一不留神碰到了晏温的手,不知道是他的手太凉,还是晏温的手热,这一碰仿若碰到了热烈的火苗一般,烫的黎江白猛地收手。
他将胳膊垫在膝盖上,脑袋一沉便枕了上去,被烫过的指尖垂在腿侧,他不自主的动了动手指,在裤缝里蹭了蹭。
“我不知道,”黎江白轻声念着,眸子无光,盯着脏兮兮的白墙,“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这这几年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跟我说过,再好的感情也禁不住这样耗,多少年了,晏温你知道多少年了吗?”
黎江白六岁那年遇上晏温,期间断断续续的与晏温分开又重聚,他在晏温身后做了许多年的小跟屁虫,又花了许多年将自己与晏温割裂。
多少年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从两碟醋到一碟醋,从两碗甜豆浆到一碗甜豆浆,十年可以很短,八年也可以很长。
这八年黎江白过得很痛苦,他像一个别扭的小孩儿,一面要逼着自己接受晏温走了的事实,一面又近乎于偏执的守着这十多年的回忆,他一遍遍的给晏温发短信发邮件,磨损的键盘上是他数不尽的思念。
“我想你回来,”黎江白终是哭出了声,声不大,却叫人听着可怜,“我只有你了。”
“那我呢?”
钥匙还插在锁眼上,没人转动,但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屋里的灯光挤出门缝,铺展在黎江白身前。
可这光不全,被那开门的人挡了起来,长长的影子拖在黎江白身上,头顶响起一道颇不耐烦的声音:“你在楼道里鬼吵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