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来一回简短的对话,就叫这颗差点儿燃起来的星星灭了火,晏温抬手弹了一下黎江白的额头,张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声控灯倏地又灭了。
“哈!”
灯灭之际,黎江白倏然喊了一声,这一声使出了他浑身力气,喊过之后肩膀都晃了两下,回声比晏温留下的绵长,整个西单元仿若一口陈旧的铜钟,嗡鸣不断。
他把晏温吓着了,他眼看着晏温哆嗦了一下,这下子可真是心情舒畅,黎江白没憋住笑了出来,回声衔接,接着在楼道里回荡。
“是不是很吓人?”黎江白往前走了两步,他拍拍晏温的后背,看着晏温的侧脸,眼中满是戏谑。
你吓我我吓你,这层楼是爬不上去了。
打闹拌嘴的功夫,声控灯灭了又明,明了又灭,闪烁间这年味儿似乎又浓了几分,三楼西户门上的福字掉了一角,黎江白抬手给人粘了回去。
“啥时候包饺子呀?”
门后头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以及一连串的脚步声,那个幸福的孩子应当是跑去了厨房,期待着能从一盆面里获得一个小小的面团。
小孩子都盼着过年,年味儿也在小时候最浓,一小块面团承载着小孩儿最无忧的童年,就像是刻在礁石上的文字,能在脑海里停留到生命终点。
黎江白也有过一块面团,就在去年,那块面团被他捏成了雪人的模样,放在床头直到干裂。
记忆并不久远,却变得模糊,黎江白听着门后的笑声由远及近,没多会儿又慢慢飘远,像一根丝线一般牵动着他,令他的思绪也或近或远。
“怎么去了那么久?”
门后的声音变了,变成了成熟的男声,脚步声也不似方才轻快,沉稳中带着着慌乱。
“我锅上炖着汤呢。”
吱嘎,门开了,眼前骤亮,黎江白倏地抬眼一瞧,只见柳殊围着围裙举着锅铲,拖鞋掉了一半,应当是跑的太急。
“可真是踩着点儿回…小白来啦!”一开门看见俩小孩儿,柳殊的脸色由阴转晴,变得极快。
黎江白很喜欢看柳殊笑,每一根皱纹都很和蔼,那笑像是会传染人,黎江白看着也跟着笑了出来。
黎江白说:“柳叔叔过年好。”
“诶,”柳殊笑的更深,眼睛弯成了线,“小白过年好呀。”
说着他挪动脚步,给俩小孩儿让出门来,他招呼黎江白进门,顺便睨了晏温一眼:“快,快进来,这小兔崽子把里脊肉给忘了,我正盆寻思给你送一份你就来了。”
晏温牵着黎江白进了屋,回了柳殊一眼,他扒着眼皮吐了吐舌头,朝着柳殊做鬼脸。
柳殊身上有新鲜的炸油香,黎江白悄咪咪的闻了闻,抿起嘴来舔了舔。
柳殊没瞧见黎江白的小表情,他抬手戳了戳晏温的后脑勺,想要装作生气,却突然笑了出来:“行了赶紧洗手,盘子里左边是热乎的,右边的凉一点儿,注意着别烫着舌头。”
黎江白听见柳殊笑,扭着脖子抬头瞧了瞧,就这一瞬他觉得柳殊眼角的皱纹似乎多了一两根,至于多再哪,他也看不清楚。
“快去,”柳殊摸摸小白的头,动作温柔,“晚了就被这小兔崽子吃光了。”
齐州有个习俗,除夕夜要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要要开到最亮,而柳殊家里的灯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温柔,即便是开到最亮,也不会觉得晃眼,暖白色的光在墙上映出灯壁的影子,有些斑驳,像是波纹。
不知是父子俩谁的喜好,黎江白发现,柳殊家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灯,墙上的水波一道连着一道,手遮住灯光轻轻一挥,便接住了水痕。
黎江白很喜欢这样的灯,这样的灯他幻想过无数次。
晏温洗好手出来,瞧见黎江白正在摸空气,摸就算了,黎江白竟还在笑,晏温有些不解的眯了眯眼睛,他看了半天,也没发现那团空气里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晏温走到厨房,随手抓了一把里脊,他一边塞一边走向黎江白,他想凑近了再看看那团空气。
“你在干啥?”声音被里脊肉糊住。
柳殊做的一手好饭,炸里脊肉也是恰到好处,鸡蛋面糊不酥不糯,裹着刚好有嚼劲的里脊,肉香满溢于唇齿,将指尖儿和嘴唇皆染得油亮油亮的。
黎江白没听清,他回过头来,手悬停在半空:“你说啥?”
晏温摆摆手,另一手虚握成拳捶着胸脯,他想把满嘴的肉一口咽下去,可惜他塞的太满,一口没下去不说还噎的他直翻白眼,黎江白见状给他倒了被温水,晏温下意识接过来,却一口都没喝。
“除夕噎着一年都噎着,”黎江白看热闹不嫌事大,站在一边儿煽风点火,“你完了晏哥哥,你得噎365 天了。”
晏温这会儿可没功夫跟黎江白掰扯,他在对抗想要在他嘴里安家落户的里脊肉,他嚼得费劲儿,下巴险些脱臼。
从没见过一个人吃东西这么贪心又这么费劲儿,黎江白看着晏温,看到自个儿都要没了食欲,表情逐渐扭曲,他瞥了一眼晏温手里的水,拍了拍,又向着人胸前推了推。
“咱喝点儿吧,”真看不下去了,黎江白敲敲水杯,玻璃杯当当响,“要不你吐出来,为了一口肉噎365天不值当啊。”
“有啥不值当的?”汤炖得差不多了,柳殊关了火,端着锅走了过来,他看看晏温,没忍住哼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