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班主任又摸了摸黎江白的脸,接着说:“你今晚要是不敢一个人睡的话可以来老师家,老师家里有个比你大半年的姐姐,让姐姐陪你好不好?”
办公室里很亮,瓷砖地上反射着与病房里一样的光,窗户似是有些漏风,灰尘在不停的跳动。
班主任并没说全,像是有意避着那些伤人的话语,但他情绪外露的太明显,黎江白还是猜得到的,他的母亲没了,他失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波澜不惊,黎江白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却止不住汹涌的眼泪。
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落在胸前,脸颊已经湿成了一片,那片迷雾终是被风雪吹散,路的尽头终于在艳阳中显露于眼前。
黎江白打心底里排斥这一天的到来,但他刻意的忽略却在这一刻猛地反扑回来,汹涌如海底的暗潮,不断撞击着他的大脑,耳边的嗡鸣宛若丧钟,一下下的扰的他头疼。
他自以为经历过一次就会没那么难受,但秦茉俞的死就像是悲痛在叠加,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黎江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来到马路上的,他只记得班主任一直牵着他的手,掌心的温暖似乎能抵御寒风。
他不敢走的太快,也不敢走的太慢,快了他怕自己承不住沉重的陨落,慢了他怕自己赶不上黄泉站送别的月台。
雪化的时候总是很冷,路沿石边儿的雪被来往的人踩脏,一脚下去咕叽咕叽全是脏水。
一些眼泪干在眼角,变成了别样的雪花,黎江白跟着班主任慢慢过了马路,一步一步走向属于他的那片潮湿。
黎江白很讨厌不辞而别,就像几年前的春天,父亲离开的时候就不曾留下只言片语,而今秦茉俞离他而去,也没有留下半句话。
“老师,”黎江白看着后退的地砖和雪,轻声问道,“我爸会在那头接我妈吗?”
闻言班主任心里猛地一紧,他抓了抓黎江白的手,揣进口袋里:“会的,你的父母都会在那头陪着你,他们会化成星星,在夜里给你照个亮儿,他们也会变成温暖的风,在每个寒冷的夜里陪着你。”
班主任怕黎江白承受不了,温柔的安慰着,但黎江白听了只是摇摇头,似乎并不相信。
“死了就是死了,”黎江白轻声说道,“我妈会像我爸一样被烧成灰,然后埋在一小块儿地底下,再拿张黑白照贴在墓碑上,以后我只能去那里看她。”
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黎江白用力吸了吸鼻子,瞪大了眼把泪憋了回去,他接着说道:“我觉得我妈其实活的挺累的,身体也不好,她现在也算是解脱了吧,还能去地底下找我爸,这样想想她应该挺开心的。”
黎江白语气平平,将情绪奋力压制,但班主任听着却觉得难受的很,他更愿意黎江白朝他吵朝他闹朝他哭,而不是现在这样冷静的说着“她很开心”这样的话。
班主任没接话,黎江白也没再说下去,他二人无声的走到公交站前,车流的声音灌满了双耳,赶路的人因着大雪也不得不慢下脚步,被迫欣赏这满地的白。
今天太阳很好,公交车还没来,黎江白仰头看了看天,冷空气阻挡了太阳的温暖,黎江白并不太幸福的童年终是结束在寒冷的晨阳间。
【作者有话说】
谢谢垂阅。
◇ 第41章 第二个家
秦茉俞的后事办的很顺利,其中陈行止出了很大的力,他陪着黎江白守了秦茉俞三天,然后在三天后的一个黄昏,他和黎江白一起将秦茉俞的骨灰送进了墓地。
或许是之前已经哭了很多了,秦茉俞过世后黎江白一滴眼泪也没掉过。
这几天都是大晴天,没风的时候晒的还挺暖,只是深冬已至,再难见零上的气温,秦茉俞下葬后天已黑透,墓地偏远,凄风轻刮。
黎江白站在秦茉俞的墓碑前,一瞬不瞬地看着黑白照片里那张微微笑着的脸,他们家的亲戚不多,丧事也办的简单,这会儿都各回各家,整个园子里只剩了他和陈行止两个人。
陈行止裹了裹大衣,他今天穿的薄了点,站在风里格外的冷,他站在黎江白身后两步远,轻声叫人:“小白,咱们该回了,墓园也要关门了,”他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亮光,那是墓园的门卫在巡视,“天很晚了小白,再待下去会感冒,你想看你妈妈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带你来。”
陈行止说的又轻又温柔,像是怕微弱的声波将眼前人震破,他收回目光,颇为小心的看着黎江白,就像是看着易碎的珍宝。
黎江白这几天虽说是没有哭,但整个人的状态都十分不对,饭正常吃水正常喝,每天按时上床按时起床,但人还是极快的瘦了下去,厚重的羽绒服下是突起的肋骨,揣在口袋里的手骨节突出。
墓园里只有几盏微弱的灯照明,隐约能看清脚下的路,但看不清墓碑上的照片,“慈母秦茉俞之墓”几个大字反射灯光,不亮,但刺眼。
“回家了小白。”
过了不到十分钟,陈行止再次催黎江白回家,墓园里的风逐渐变得阴冷,路旁的雪还未化完,冻得生硬的地将一股股寒气传上陈行止脚底。
他跺了跺脚,有些麻。
黎江白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回头看看陈行止,稍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接着他转身向陈行止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墓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