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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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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节
      “用得是青砖和水泥,中间还有竹子搭了框架。非但结实得很,盖起來也非常便捷…”提到眼前的建筑,罗本脸上又写满了自豪。那是自家主公带领着泥瓦匠们,反复摸索出來的一种全新的营造手段,熟练之后,十几个人半个月之内盖好一座宫殿都轻而易举。扬州城之所以这么块就重新耸立在了废墟之上,全赖这种新式营造术之功。
      “用得是水泥,那岂不是贵得吓人?”宋克立即惊呼了起來,张牙舞爪地追问。水泥那东西的确好用。但价格在江南一带,也是相当可观。甭说一般殷实之家,就是高门大户,想完全用砖块和水泥起这么一栋小楼,恐怕也要被视作严重的败家行为,沒等动工,就被族中长辈们喷一脸口水。
      “运到外地就贵了,在扬州城内,倒是不贵…”罗本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关键是那东西防水,盖起來之后,恐怕挺上几百年都不会出现问題。”
      “那倒是…”章溢和宋克二人,第三次木然点头。只觉得脑袋里头涨涨的,仿佛在极短时间内,被硬塞进了无数新鲜东西,几辈子也接受不完。
      “跟两位的薪俸比起來,就更不贵了…”罗本又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非常小心地提醒,“两位的腰牌一定拿好,每月初一,都可以派人拿着腰牌去大总管府户局那边领一次薪俸。咱们这边全是实发铜钱,沒有什么纸钞、折色等花哨。二位都是初來,暂且领六级薪俸。就是每月三十二贯,可以直接用车推走去花销,也可以存在淮扬商号下的钱庄里。如果将來正式出任实职,年底应该还有一笔分红可拿…”
      “嘶………”饶是章溢和宋克两人都生于豪富之家,也差点被罗本抛出來俸禄给砸了个大跟头。三十二贯铜钱,沒有任何折色,即便蒙元官府,也拿不出同样的手笔。而眼下扬州虽然物价高企,有两百贯铜钱,也足够在城里卖一座相当不错的宅院了。根本不用愁会不会被來访的朋友们笑话的问題。
      正惊愕间,却又听见徐洪三板着脸提醒,“二位别忙着高兴,咱们这个薪俸给得高,规矩也极严。蒙元那边一些陋习,是绝对不准碰的。大总管说了,这,这叫什么高薪养廉。如果有人敢不守规矩,一旦被苏先生给盯上,那可是不死都得脱层皮下來…”
      “嗯?”章溢和宋克听得心中俱是一凛,然后满脸恼怒,“徐将军把我等当成什么人了?我等要是想捞钱,又何必來扬州?”
      “两位大人不要生气,徐某只是顺口提一提。并非有意冒犯…”徐洪三冷着脸,丝毫不以得罪人为意,“两位都是识字的,不妨看看腰牌上写的什么。然后就知道,徐某不是针对任何人了…”
      “腰牌上还有别的字?”章溢和宋克两人闻听,好奇地将各自的腰牌拿起來,再度仔细观瞧。正面凹进去有一行字,正是二人的临时职位。背面,则是凸锻出來的齿轮、大炮和火焰图案,不知道用了什么神奇工艺,看起來非常光滑齐整。而图案的周围,还有两句凸起來的小字,刚好凑成一句对联,“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每个字都银钩铁画,直刻进人的心底。
      第二百九十五章 警讯 下
      “好一幅奇联…”章溢和宋克二人大声夸赞,双手将腰牌捧在胸口,恭恭敬敬地朝徐洪三施礼,“谨受教。我二人定会牢记于心…”
      对联所用文字非常浅显,严格來说,平仄也不算工整,但所表露出來的浩然正气,却一下子就打在了二人的心里头。要知道,儒家学派,一直推崇的就是天下为公,而越到后世,特别是宋儒理学之后,越强调“存天理,灭人欲”。虽然儒林人物当了官员之后,沒有几个能洁身自好者。但骨子里头,他们却从沒认同过贪污受贿有道理,更不认同蒙元治下那种,手中稍有点儿权力就变着法子捞钱的行为。
      章溢和宋克两人都沒做过蒙元的官儿,所以对廉洁奉公的要求,沒有任何抵触情绪。而既然冒险过江來投身于扬州,与贪生怕死四个字,更是毫无联系。因此确徐洪三不是刻意针对自己之后,立刻就接纳了此人的好意。
      而反观徐洪三,见章溢和宋克如此谦逊有礼,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來。摆了摆手,讪讪地说道,“两位大人言重了。徐某连大字都沒识得多少,徐某哪有资格教育人?只是,只是觉得,两位大人都是有本事的。可别受了蒙元那边习惯的影响,不小心毁了自家前程。否则,真是,真是可惜得了…”
      “徐将军提醒得好,我二人出來乍到,对咱们这边两眼一抹黑。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地方,还请徐将军多多赐教…”章溢和宋克两人想了想,继续笑着回应。
      “这,这。。。。。”徐洪三脸色愈发尴尬,摆着手,半晌说出來话來。
      “行了,你们三个就别客气了。今后打交道的日子长着呢…”知府罗本见了,主动替三人化解尴尬。“走,先把东西放屋子里去。仲温兄,让我看看你钥匙的号码。嗯,丙17号,就是前面那个院子了。先把东西都放你家,等晚上回來咱们再仔细收拾…”
      “好…”宋克爽利地答应,拎起钥匙走向前方的标记着丙17字样的院落。先用钥匙开了大门上的锁,然后请众人入内。再把正对着大门的二层小楼门打开,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全放进了屋子里。
      “一楼墙角处有个铁柜子,是给诸位放重要物件的…”罗本指了指墙角处一个笨重的铁家伙,小声介绍。“两位的告身可以锁在里边,腰牌得随身带着。后面有个环,可以穿上绳子系在贴身衣袋中。以备出入重要部门时,供警卫人员检查…其他,随便放就行…这一带有专门的退役老兵组织的巡逻队,每格一刻钟左右便过來一趟。等闲蟊贼很难混进來…”
      “多谢清源兄提醒…”章溢和宋克两个,一边道着谢,一边按照罗本的指点,将东西收拾好。然后走到里间,换上了刚刚发下來的武将常服,重新把自己整饬了一番,大步出门。
      他们两个年龄都不算太大,个子在江南人中,也算比较出挑的。因此换上了朱重九根据记忆里作训迷彩篡改來的制服,倒也显得挺拔精干。只是对于众多木头扣子和口袋觉得很不适应,手指捏捏摸摸,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行军作战,难免要舞刀弄枪,所以袖子短一些,反而利落。”知府罗本一边起身带领大伙朝外边走,一边笑着解释,“这上面的两个衣服口袋,是装记事本和炭条用的。临时想起什么事情來,或者接到命令怕记不住,直接拿出炭条,就能记在纸上。如果是在家中,就沒必要用炭条了,毛笔或者大食人传过來的天鹅笔。”
      “炭条?”宋克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就是把木柴烧黑了,然后削尖成小棍子。在纸上也能写字,不过硬得厉害,丝毫体现不出书法造诣…”罗本看了他一眼,非常耐心地解释。“大伙都不太爱用。但这东西实在简单方便。不怕写出來的字无法尽快干掉…”
      “那天鹅笔呢,又是什么东西?”章溢想了想,继续刨根究底。
      “是用天鹅翅膀上的大毛,修剪出來的笔。沾一种比较稀的墨汁來写字。字迹很细,一小张纸上,就可以写几百字。”罗本笑了笑,继续解释,“是由大食人那边传过來的。沾一次墨汁,可以连续写小半页纸,干得也快。咱们总管府以前誊抄公文的时候,经常用这种笔。不过最近用得也少了,大总管找黄主事帮他做出了一批全钢的笔头。安装在木柄上,可以跟毛笔一样书写,并且能存住很多墨汁,字迹也和天鹅笔写出來一样清晰。就等工坊里边把制造这种笔头的机器弄出來,就能大批地制造,然后交给商号发卖。是个人,如果喜欢就能买一支用…”
      “这花样可真够多的…”章溢沒想到一支写字的笔,也能弄出如此多讲究來,笑着摇头。
      “这才哪到哪,比这复杂的,有的是…”罗本想了想,笑着反驳,“比如你衣服上的扣子吧,原來咱们都是用丝绦打结,现在,有木制的,有贝壳磨制的,还有石头做的。最名贵的,则是那种玻璃制的,晶莹剔透,颗颗都像和田玉一般。形状也各式各样,圆的,方的,菱角状的,甚至蝴蝶翅膀状的,花样百出。如今扬州城里的殷实人家,谁家女眷沒几件用了玻璃扣子的衣服,都不好出门走亲戚…”
      “噢?”章溢和宋克两个抬起胳膊來,仔细端详。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沒必要如此浪费功夫和材料。罗本却继续笑着摇头,指着二人衣袖口后面的三颗扣子,继续指点道,“二位还别觉得多余,每个扣子,都有其用场。前面扣衣服的罗某就不啰嗦了,谁都知道是干什么的。而这三粒扣子,二位知道起什么作用么?”
      “不知道…”章溢和宋克老老实实地摇头。
      “你抬起衣袖擦一下汗试试…”罗本促狭的笑了笑,低声提议。
      二人闻言举袖,刚好把扣子贴到了脑门儿上。立刻大笑起來,摇着头道,“好你个清源兄,我等还以为你是个厚道的,居然也学会了捉弄人。”
      笑过之后,又忍不住摇着头道,“如此奇思妙想,也就是扬州这里才能看到,换做别处,有个扣子用在前面就不错了,谁能想出这种花样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罗本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不瞒二位,现在,罗某越來越觉得司马子长所言有道理了。东西多了,自然就能想出新花样來。要是用都不足用,谁还顾得上变换花样?”
      “那是自然…”章溢和宋克异口同声的响应。心中立刻想起,昨晚酒宴间自家主公趁着醉意说出的话,‘大工业生产,必然会带來商品的繁荣。而商品充足了,功能上就会细化。人的创造欲望,也会成倍的提高。。。。。’
      一边将昨晚的记忆和眼前的事情对照,他们一边跳上马车。随着徐洪三和罗本的介绍,先后去了府学、工坊、商号等眼下淮扬系的重要部门。亲眼目睹了外界售价百贯的板甲,如何在水力锻锤下,几个呼吸间就被打出了毛坯,也亲眼目睹了水力三十二锭王氏大纺车,如何将成堆的棉花,转眼间纺成又细又长的白纱,然后又被徐洪三带到了靶场上,亲手体验了新式线膛火枪的巨大威力,当傍晚时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时,便再也生不起离去之念。
      章溢的临时官邸就在宋克的隔壁,吃过亲兵从外边买回來的晚餐后,他沒有半点儿倦意。端着杯清茶,抬腿翻过矮墙,直接走进了宋克的宅院。
      宋克也有一肚子话想跟人说,见到章溢到來,立刻主动迎到了房门口,“三益兄,小弟正要翻墙去找你。今日所见所闻,令小弟好生感慨。如果三益兄不嫌累的话,趁此时候,小弟想跟兄长好好聊一聊。今后你我二人在扬州城里,如何立身行事,也好有个章程。”
      “那是自然,章某恰有此意…”章溢想都不想,笑着答应。
      “伯温兄可惜了…”宋克立刻关上门,一边将章溢朝桌案边让,一边叹息着感慨。
      “的确可惜了。他做决定太仓促了,至少,该如你我今天一样,先在工坊里边转上几圈,然后再选择去留…”章溢想了想,也是感慨万千。
      就在昨天这个时候,他还被刘伯温说得举棋不定。而今天,却发现自己昨天差一点儿就被刘基拉着做了井底之蛙,不觉好生后怕。
      刘伯温只看到了淮扬三地,对周围诸侯的掠夺,却沒看到,这些财富集中到淮扬之后,发挥了十倍百倍的作用。像捏泥巴一样打造铁甲,把成堆的棉花在顷刻间变成纱锭,像刨木头一样造大炮,这样的淮扬,怎么可能再被人征服?如果将其模式推广的全国,这样的华夏,怎么可能再沦陷于连铁都不会打的异族之手?
      “工业化,昨天你我二人只听了个新鲜,今天。。。。唉…”宋克沉默了片刻,继续长长地叹气。“说实话,看着一门火炮,转眼间就从那个镗床上被抬下來。我当时眼睛揉了无数次眼睛。照这个造法,只要铜料供得上,恐怕一月之内,千门火炮也唾手可得…”
      “是啊,千门火炮。可叹刘基,还以为朱重八前途远大…”章溢想了想,继续大声感慨。为刘基的有眼无珠,也为天下其他诸侯早已注定的命运。上千门火炮同时发射,其威力,恐怕连一座山都给削平了。这世界上有哪支兵马,能挡得住淮安军的倾力一击。
      “还有那火枪…虽然装填起來麻烦些,但只要是个肯用心的,哪怕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练上两三个月,也能不亚于一个神箭手。”
      “三个月,新兵足以成伍。半年,则足以成为野战之军…”不愧是章溢,一眼就看出了火器的优势所在。“而一个神箭手,少说也得三年苦功。”
      “箭矢五十步外,根本不可能破甲…”
      “最简单的那种火绳枪,六十步以上还能将三寸厚的目标凿个窟窿。”
      “如果火枪和火炮配合起來。。。。”
      “只要不是雨天,远战近战皆无敌手…”
      “可笑那刘基还说刚不可久…”
      “他沒见识过,所以不知道…”
      二人越说越投机,都觉得假以时日,淮扬大总管府必将一飞冲天。而自己昨晚选择了跟刘基分道扬镳,简直是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否则,肯定会后悔终生。
      “我看咱家主公,未必真能写得了好诗,做得了好文章。但在制器一道上,绝对是天下无双。并且他在扬州做的这些事情,也不是率性胡为,而是循着既定之道。只不过他想做的事情,他想遵循的大道,大伙眼下都看不懂,古圣先贤们也未必清楚罢了…”感慨完了白天所看到了先进武器,宋克又将话头转向了人物。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
      “岂止是如此…”章溢点点头,满脸郑重地补充,“你看这天下群雄,哪有一个像他这样,雄踞两路一府,还过得如此简朴的?又有哪个,像他这样谦恭下士,明知道到刘基不肯投他,还以礼相待的?并且你再看这扬州城内的官兵,走在路上队伍排得整整齐齐,既不抢掠财物,也不调戏女人。传说中的岳家军,恐怕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你沒听他们自称,是革命军么?”宋克点点头,带着由衷的佩服说道,“军心、民心他都有了,武备钱粮也非常充盈。这天下将來如果不归淮扬,根本就沒道理…”
      “哈哈…正是英雄所见略同…”章溢大笑着拍案,“愚兄现在对此,也是信心百倍。咱们兄弟两个,这一步绝对沒错。”
      宋克笑着点头,走到窗口向外看了几眼,然后又缓缓收起笑容,“咱们这一步确实沒错。但是章兄,有些事情,我心里始终觉得好生忐忑。”
      “贤弟何出此言?”
      “唉…”宋克摇摇头,低声叹气。“不瞒三益兄您,小弟我在來扬州之前,也是个眼高于顶的。总觉得只要时机合适,自己就能成为伏波、定远这等风流人物,再不济,也能击楫中流。谁料到了此地之后,才知道,自己以前是何等的狂妄无知。”(注1)
      “是啊,可笑愚兄当初,还想着自己是那诸葛武侯…”章溢摇摇头,脸上的笑容里露出几分苦涩。“到了才知道,禄管事、施学政和罗知府,也个个都是学富五车。特别是那罗本罗清源,年龄才二十出头,胸襟气度、眼界本领,都远在你我之上。”
      “还有那禄长史,那可是取过榜眼的大材。有他在前,你我真是自负不起來…”
      “所以你就气馁了?”
      “那倒不至于。但所以小弟我总觉得担心,沒办法回报大总管的礼遇。大总管对你我不薄,我等如果拿不出些干货來,时间久了,即便大总管不说什么,周围的同僚,恐怕也会不屑与你我为伍…”
      “那怎么办,來之前,谁曾想到这边居然人才济济?”章溢想了想,咬着牙发狠,“眼下,也只能边做事,边虚心求教了…我就不信,整个淮扬的文武官员,个个都像罗本这样有本事。况且听他自己说,也不过比咱们早來了七八个月,早睁开了几个月眼睛罢了。只要你我不抱残守缺,拿出当年五更温书的劲头,也未必会做得太差。”
      “那倒是…”宋克听章溢说得果断,心中也被激励起了几分豪气,“不会干,还不会学么?三人行,必有我师。大不了从头学起罢了,总好过像刘伯温那样,只能做个看客。”
      “刘伯温不会永远做看客的…”章溢笑着摇头,“他那个人,骨子里傲气得很。绝不会让自己一肚子学问都白白荒废了…”
      “可他昨天做得那么绝。”宋克愣了愣,满脸不解。
      “第一,大总管并未真的生气,把他留下开书院,等于还给他留着一扇进入大总管幕府的大门…”章溢对人心的把握,可比宋克清楚得多,沉吟了片刻,低声解释,“而刘基像你我一样开阔了眼界之后,只会做两种选择。第一,放下架子认错,与你我一道全心全意辅佐主公。第二,负气而去,想办法辅佐别人,做得比主公更好,从而证明主公是错的,昨天是有眼无珠…”
      “就凭他,想得美…”宋克不屑地撇嘴,然后,又担忧地问道,“那样,咱们跟他,今后岂不是要沙场上相遇了?”
      “有什么办法?他自视那么高,欲替天下士绅出头,也不管人家需要不需要他出这个头…”章溢又沉吟了片刻,轻轻摇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我也未必怕了他。纵使他奇谋百出,只要你我小心谨慎,一步步碾压过去。凭着咱们淮安军的实力,什么奇谋都得被碾压成齑粉…”
      “希望别有那么一天…”宋克握起拳头,轻轻前挥。眼睛里头,却涌起了几分期待。凭借绝对的实力,碾压一切对手。这是何等酣畅的打法?为将者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可是舒坦坏了,给几百石甘露都不换。
      “你我将來遇到的对手,恐怕不止是一个刘基…”看到宋克那跃跃欲试模样,章溢摇摇头,继续低声说道,“你沒听罗本今天说么,主公他要打破什么,什么旧有的人身依附关系,给每个人独立和自由。”
      “对,工业革命,那是昨晚主公说的…”宋克点点头,正色回应。
      “愚兄原來不明白,今天之后,却清楚了。所谓革命二字,不是革某个人,恐怕革得是全天下士绅。包括你我这样的也算在内…”章溢苦笑着摇头,继续低声补充。自己对付自己,这滋味可不好受。怪不得刘基要第一个跳起來阻止,此人不光是眼界窄,而是既窄且毒。凭着外面的表象,就看出了淮扬两地所作所为的实质。
      “那又如何?”宋克也摇了摇头,满脸不在乎,“宋某为了造反,已经把家破了,革无可革。况且主公也不是一味的用狠,那些入股淮扬商号的士绅,不是个个都赚得眉开眼笑么?虽然不能随意处置奴婢了。但自己人欺负自己人这种事情,有什么瘾头?真的欺负出个陈胜,吴广來,谁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愚兄也是这么以为。过几天,就让家里卖些地产,筹钱來买淮扬商号的股票。趁着眼下股票价格还不算太高,好歹抢个先手…”
      “那你可得抓紧。我今天在商号的时候,看到很多人都在排队抢购…”
      “抢不到,就让家里子侄过來,学着开工坊。买了机器去,只要操弄得当,也好过地里头刨食…”章溢笑了笑,很自信的给出备用解决方案。“不过。。。。。”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天底下,恐怕不止一个刘基。愚兄我总觉得,他们不会让咱们安安心心地去造枪造炮,安安心心地积蓄力量。他们劝说不成,定会斥诸武力。今后这仗,恐怕有的打…”
      “打就打,谁还怕了他…”宋克用力挥舞了下手臂,毫无惧色。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串龙吟般的号角声,“呜呜,呜呜,呜呜。。。。。”低沉悠长,一直透进人的心底。
      “大总管聚将…”一名亲兵站在门外,扯开嗓子大喊,“大人,大总管聚将,请速前去应卯。属下负责沿途保护大人…”
      “大总管聚将…”“大总管聚将…”章溢和宋克两人急匆匆冲出门外,看见无数和自己差不多装束的身影,从各自的小楼里跑出來,大步流星冲向不远处的大总管行辕。
      行辕内,无数灯球火把点起,将头顶上的夜空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第二百九十六章 睢阳乱
      二人刚入朱重九幕府就遇到大事,心情难免紧张。偏偏周围全是陌生面孔,连个可以讨教的人都找不到。只好也随着人流,急匆匆地朝大总管行辕赶去。待來到议事堂内,只见里边已经挤满了人,有个浑身是泥土年青将领站在大堂中间,两眼盯着地面,满脸惭愧。
      “赵君用是怎么搞的,整天就忙着睡女人么?居然连个响动沒有,就把睢阳给丢了?”有人不依不饶,冲着年青将领大声质问。
      “还归德大总管呢,丢了睢阳,扯什么归德?”(注1)
      还有人话语里,则明显带着幸灾乐祸味道,“小李子,你家总管上回不是在信上说,有他在,黄河一线就固若金汤么?这怎么蒙古人还沒等走到聊城,他就先把睢阳拱手让给了人家?…”
      “就是,咱家都督好心提醒你们,你们却不领情…这回好了,知道疼了吧…”
      “傅友德呢,他从我家都督这里学了那么多本事去,怎么连个睢阳都抢不回來…”
      。。。。。